視線當中,燕京城巍峨的聳立在不遠處,離宋軍營盤不過二十餘裏處,百年前宋太宗的大軍中軍也曾經抵近這個位置,百年之後,大軍紮營地勢還是差不多。
那時趙光義應該也在同樣位置,看着三十萬北征将士将這燕京城圍了整整四重,晝夜攻戰。那時景象,比起今日還要驚心動魄!
百年以後,雖然時日早非,當年東亞第一強國大遼帝國,已經是氣息奄奄,但是比起百年前宋軍圍困燕京,遼人的表現,反而更加剛猛,他們不再等待援軍,也沒有援軍可以等待了,而是主動向着逼向他們最後腹心之地的宋軍北伐之師,主動出擊!
在視線當中,遼人大隊大隊的遠攔子,拉出一條長而稀疏的陣線,呼嘯着向宋軍綿延的營盤逼近,在臨近宋軍營盤前鹿砦障礙的時候就次第住馬,在宋軍面前呼嘯着左右馳奔。
在楊淩帶走宋軍的主力輕騎重騎之後,在戰場上,除了護衛童貫的勝捷軍以外,宋軍就再沒有和這些遠攔子可以對抗的哨探輕騎了!
這些遠攔子牢牢的控制住戰場,還可以第一時間騷擾阻滞宋軍出營反擊大隊,掩護自己後續大軍的展開,不過此時,宋軍也沒有出營迎擊的人馬。
趕路辛苦,紮營器具不全,士氣不高,現在後路又突然出現變故,宋軍上下。第一反應就是謹守營盤,而不是出來迎擊這些遼軍!
隻有最前沿營盤中,零零星星有羽箭射出,這些遼人遠攔子,都躲在宋軍射程之外,對宋軍的騷擾射擊。搭理都懶得搭理一下,自顧自的耀武揚威,遮斷着戰場。
在這些遠攔子的掩護下,遼軍黑壓壓的大隊,由北向南,緩緩開來,居中是大隊步軍,組成一個個的方陣陣列,陣前旗号飄揚。遮天蔽日。
遼人尚黑,這些旗号,也多是黑色,這麽多旗幟飄揚,似乎讓才亮起的天色,都在瞬間黯淡了下來!
這些步軍陣列之間,是民夫輔兵,驅趕着挽馬駐畜。驅動着高過對方營寨的箭樓,厚重的接車。石炮,擊垮寨栅的撞車,各色各樣的攻戰器械,就夾雜在這些方陣當中,緩緩蠕動而前。
在這大隊步軍左右,是兩翼的騎兵。兩邊各各有數千騎,大隊而行,陣列并不怎樣整齊,但是這些幾乎萬騎的大規模騎兵集團,在聲勢上。比那上萬步軍組成的方陣還要驚人!
在左翼騎兵集團當中,高高飄揚着蕭幹四軍大王的牙旗,遼人奚人親貴宗室子弟,身着錦袍,簇擁在蕭幹左右,這些遼人奚人的親貴宗室子弟,都将祖傳的衣甲披在身上,祖傳兵刃操持手中,遼人兩百餘年榮光,似乎就在此刻彙集在一起,展現出最後的光芒,在燕京城下,迎來他們的最後一戰!
蕭幹所部,除了襲擾環慶軍後路的兵馬之外,幾乎已經掃數拉了出來,燕京城中,壯者當運。做爲輔兵支撐大軍作戰,竟然從一開始,就擺出了對環慶軍主動決戰的架勢。
燕京城中,這個時候可以已經是不設防了,而宋軍除了環慶軍之外,還有泾源秦鳳熙河三軍,還有郭藥師,劉光世,楊可世的數千奇兵,甚至還有急急向劉延慶馳援而來的楊淩全軍!
蕭幹這破釜沉舟的架勢,加上背後正在升騰而起越來越多的煙火,在望樓之上,劉延慶一直強撐着的統帥氣度終于再也保持不住,緊緊握着望樓欄杆,臉色又青又白!
“太尉,太尉!蕭幹糧草不知還有幾天,他根本别想徹底攻占營盤!倒是後路有失,營中軍心士氣就會一落千丈,到時候能戰也不能戰了,太尉,俺這就遵太尉前令,領兵去救援後路!”凝神看了一眼對面遼人軍陣,王德就出了他的判斷,朝着劉延慶深深施禮下去,按劍起身就要傳令望樓之上軍士打出旗号。
劉延慶猛的抓住了王德的手,這些年來,劉延慶一直在學着所謂使相氣度,舉止安詳尊榮,但是此複,動作敏捷之極,仿佛還是當年躍馬橫刀的西軍猛将氣象!
但是從他口中蹦出的話,就讓這氣勢跌下去一大半:“你将萬餘銳卒抽調出營,剩下兵馬隻有兩萬有餘,能不能當得住遼人撲營?”
王德神色急切,但是還得按捺住性子解釋,心中一個勁的冒火:“你劉太尉也不是不知兵之人,戰場局勢,一望就知,怎麽反倒問俺!”
不過看着劉延慶又青又白的臉色,還有不住顫抖的嘴角,在這一刻,王德突然恍然大悟,劉太尉,早就不是原來那位西軍的環慶軍統帥了!
安詳尊榮的日子過得太久,他早就失卻了臨敵機斷的本事,雖然在遠離前線的後方中軍大營,他還能将對手軍勢判斷得**不離十,調遣部署也是頭頭是道。
雖然未免有私心,但是總算還是中規中矩,不失宿将本色,但是在來到這前線營中,近得可以分辨敵人面孔的距離,在鋒镝弓矢甚至會落入營中的地方,他已經沒有在這裏堅持下去的勇氣!
在這一刻,王德心中浮現起來的情緒不知道是惱恨還是憐憫,或者兼而有之,他緩緩擺脫劉延慶緊緊抓着他的手,恭謹行禮下去:“太尉。俺們畢竟是大宋西軍一員,兩萬環慶軍,足可穩守營盤數日不至有失,屬下敢以性命作保!但是後路再不援應,那就遲了!呼延灼将軍正在那裏苦苦支撐,盼望太尉援軍到來!後路後路一旦有失,軍中士氣大挫,到時候,就連這大營也保不住!”聽到王德近乎泣血一般的哀告。
劉延慶面上容色卻仍然沒有放平靜半,卻突然怒:“你用性命擔保!你不過一州團練使銜,環慶軍中一正将耳,大宋百年複燕大計,官家所念念于心之偉業,環慶軍全軍上下數萬健兒性命,你的性命就能保得住了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