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過了多久,第一騎遼人甲士,已經撞進了宋軍陣中,這名遼人騎士狂呼怒号着,用力揮舞着手中的狼牙棒。
這名甲士身上,還有他胯下座騎,都挂着箭羽,已然重創,但是仍然鼓着最後一絲氣力殺到了宋軍陣前……
在環慶軍的東側,種帶着秦鳳軍已經渡河逾二三十裏,同樣安紮下了營盤,在老種種合軍之後的中軍營盤當中,兩人在望樓之上,同樣靜靜的看着遠處的動向,在他們這裏,已經不大看得清遠處環慶軍的景象,隻能看見極爲細微的煙火升騰而起。
但是在這裏都的看清煙火,就知道對于環慶軍至關重要的後路,已經被遼人破壞到了何種程度!
老種緩緩回頭,輕聲問:“軍中哨探,沒有現遼人從環慶軍和泾源軍之間插過去麽?”
後面領哨探的将領一臉愧色,行禮下去:“俺們騎兵不足,夜間哨探放不出太遠,竟然沒有現遼人大隊趁夜穿過。”
老種緩緩搖頭:“若不是楊淩派兵回禀,俺們幾乎都不知道,趁着這雪夜天氣,遼人竟然是撤退得一幹二淨,四軍大王行事詭異,作戰捉摸不透,果然是名不虛傳。”
他身邊種卻是長噓了一口氣,雖然臉色同樣極不好看。但是也還是吐了一口胸中郁郁之氣:“劉延慶非要将某等陷于險地,想單獨以環慶軍面對蕭幹,摘得勝果,現在也受到教了!兄長,咱們什麽時候派出援兵援應劉延慶?還是讓他敗得更慘一些?”
老種緩緩搖頭,在一瞬間他突然挺直腰闆。雙目圓睜,目光逼人,仿佛馬上就要調遣大軍,自己親身領軍,沖在陣前,去援應利延慶,和遼人,和蕭幹分一個你死我活!
但是在下一刻,老種眼中又是神光黯淡。腰闆也佝偻下來,他畢竟是西軍這個利益團體的代表,什麽事情。都要以西軍這個團體的生存爲先,再不能憑一己好惡行事。
對西軍這個團體,利益最大化的表現,莫過于劉延慶徹底敗北,而讓童貫,讓官家。讓朝廷不得不隻能倚重西軍剩下三路。
反正遼人已經是芶延殘喘,大宋卻還能再度興師北伐。到時候,就是他們西軍剩下三路的天地了。
他老種願意在劉延慶還沒有敗的不可收拾之際就去援應于他,已經是看在這環慶軍幾萬陝西諸路子弟面上,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了!
“敗得一派塗地倒是不行,畢竟環慶軍将士何等無辜,劉延慶對某不仁。某等卻不能将數萬兒郎的生死看做草芥。”老種頓了頓首,“傳令下去,令俺們兵馬抓緊督促糧草,準備妥當之後,立刻援應劉延慶。”
老種眉頭緊皺。即便是自家已經做了安排,可是大軍輕動,又豈是那麽容易的事情,少也要半日的時間運轉準備,步軍比不得騎軍,帶上幹糧便是可以迅速而走,輾轉數日,他們西軍,實在是太過臃腫了一些。
準備半日,再行軍半日,恐怕要等到一天之後才能抵達劉延慶所在之處,希望這厮還殘留幾分當年的本事,堅持到某家回援。
種這個時候卻是不這麽作想,“大哥要去卻是将去,俺卻是不去了,沒了劉延慶,俺們西軍也能打得下來燕京,何苦便宜了這白眼狼!”
“二弟!”老種瞪了他一眼,種隻能是唯唯諾諾的道,“好吧,某這就回去準備,隻要劉延慶能堅持一日,某秦鳳軍就随大哥一道去援應于他。”
……
後路遭襲的時間,第一時間也傳到了劉延慶這裏,昨夜趕到營中,随軍的工匠第一時間就在中軍營盤當中爲劉延慶設立了豪華帳幕,按照劉延慶平日享受,這等帳幕,他已經算是委屈承受了。
看到劉延慶從者如雲的趕來,又未曾将搞賞攜帶而來,自己施施然居于中軍當中,昨夜睡了一天地窩子和野地,凍得個半死的環慶軍士卒無不在底下大罵。
夜間因爲劉延慶的到來,各處營塞都加班值守,以策萬全,這等軍令一傳下,更是人人大嘩。本來臨戰之際,宋軍自有成法,夜間值守警戒的人力已經用得極多了,誰知道這位劉太尉久矣沒有離敵人這麽近,這次是迫不得已,必須趕到軍中坐鎮。
環慶軍這兩天都是啃幹糧,睡野地,還要自己動手紮營,體力本來就有相當消耗,再這般辛勤夜間值守,每人撈不到睡兩個時辰,激憤之處,已經有人表示:“劉太尉如此,俺們誓不力戰!”
軍中湧動的這般風潮,高處在中軍當中,親衛甲士層層環繞的劉延慶自然不會知道,這一兩天算是吃了辛苦了,劉延慶這夜睡得極是甜。
正在好夢酣然當中,劉延慶突然被帳外的響動驚醒,睜開眼睛定定神,頓時就極爲惱怒,他已經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入睡不易,睡一個好覺更不容易。
按照現在醫學分析,可能是劉太尉年輕時候上陣負創不少,氣血虧損,近年又以聲色自奉,還挖空心思和老種種他們勾心鬥角,有一些神經衰弱。
昨夜一場酣眠,正是幾年來難得未有,結果手下卻這麽沒有眼色,居然将他驚醒!
看看帳中,紅燭仍然高燒,不過下去一半,燭淚也沒有多出多少,眉清目秀的貼身親兵也被驚醒。
正手忙腳亂的跳起來,已經不用劉延慶吩咐,就沖到内帳外面怒:“天不過微明,嘈号些什麽?太尉辛苦幾日,難得安眠,吵醒了太尉,不想要腦袋了是不是?”
這個時候,就聽見外帳一聲驚天動地的大呼,乃是劉延慶中軍都統劉淵:“太尉,太尉!俺們後路大軍火起!遼軍大隊,正在抄襲俺們後路!”(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