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還欲話,老種便是道:“你不必勸某了,三天之後某便領軍渡河,你所在秦鳳路兵馬先在這高粱河之南,過些時日再行渡河,萬一有何不測,也好接應……”
月光透過林蔭落在地上,就像是散碎的水晶一般一塊一塊的,但是仍然可以讓車夫看清楚道路。
蕭幹透過車窗向外看去,隊伍整齊的衛隊和十幾輛車飛快的行進着,在這樣的深夜裏,隻能聽到馬蹄聲和車輪聲,還有士兵鐵甲發出的铿锵聲。
蕭幹關上車窗默默的想着,所有掌握最高權力的人,果然都是孤家寡人啊!可是比起其他勳貴來,蕭幹一生戎馬,比起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的纨绔,這就和他們有了極大的區别,蕭幹對這種孤獨有着非常深刻的理解和感受,現如今燕京城百官的臣服,出巡時千軍護衛的壯懷,萬民的歡呼等等,實際上都不能掩蓋内心裏冷寂凄苦的感覺,蕭幹不禁想到身爲王者常常自稱爲孤,也許前輩們早就如他般領略到了那種高處極寒的滋味吧!
一聲颠簸讓蕭幹回過神來,想到此戰,蕭幹的嘴角露出了笑容。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戰場之上有些兵法策略,可是最重要的無非就是兵多将廣,将士用命,此戰有他親自統帥,所有兵員和糧草都是準備齊全。用不了多少天,自家就一定可以大敗遼軍,赢下此戰,燕京不是久戰之地,屆時自家率兵轉戰燕雲,何處不是安身立命的所在,即便是自立爲奚帝,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夜深了,馬車進了燕京城後寒意襲人。蕭幹将身上的皮裘緊了緊,想着這些紛亂的事情,慢慢的睡着了。
“大王,林牙府邸到了!”
一聲輕喚之聲将蕭幹驚醒,蕭幹揉了揉臉頰,下了馬車,蕭幹不是不能起騎馬可是這些時日以來實在是有些勞累,便是趁此機會憩。
耶律大石此時獨自坐在府邸之中。絲毫沒有一絲負面情緒,隻不過就是坐在石桌之前看着書。一進耶律大石的府邸,蕭幹便是大笑着道,“某在前面勞累,林牙卻是好雅興,某現在卻是真想和林牙易地而處!”
耶律大石微微一笑,知道他是在笑。蕭幹權柄之心委實太重,如何能将兵權還給他,“大王爲大遼社稷,卻是勞苦,某卻是清閑。大王漏液來此,不知有何貴幹?”
蕭幹笑了笑,“某前日聽聞,宋人再高粱河以南已經大有異動,恐怕是要直撲燕京城而來,這一場仗恐怕近在眼前了,某麾下大多爲野戰勁旅,守城實在不是自家長處,所以必定不能等宋人逼近燕京,某估計最多三四日就尋一處所在,與宋人死戰一番!”
耶律大石隻是合上書,“大王能有此心,某便安心,某麾下兒郎交給大王,爲的不是其他,隻要大王能盡力一戰,某卻就在城中讀書品茶也是樂在其中!”
蕭幹看了一眼林牙,忍不住有些笑其迂腐,憑借着耶律大石的本事,開疆拓土,成就一番王霸事業絕對不再話下,何苦執着于一個大遼國号。
自家若不是需要這場大勝來提高聲望,以爲稱帝做準備,恐怕這場戰事,便是讓給宋人又如何!
“林牙的是什麽話,某還能輕易饒了宋人!隻不過,某今日卻有難題,宋人兵分兩路,一路以種師道統兵,一路以劉延慶統兵,俺們兵少,定然不可能兩線作戰,林牙前番繞後試探,你以爲,擇誰攻之爲好!”蕭幹卻是動了動面容問道。
耶律大石道,“大王這些時日以來,雖然未曾與宋人決戰,恐怕一應的戰事也是打了不少,想必心中早有計較!”
“卻是要與林牙印證一二!”
耶律大石笑道,“那你我就在掌心各寫一字,然後舉掌觀之,看你我所想,是否相同!”
“好,來人,取筆墨來!”
耶律大石與蕭幹各取筆墨,在手心寫了一字,片刻之後,二人同時攤開手掌,忍不住相視一笑……
蕭幹讓馬車停在高粱河的支流河畔停車,他漫步走下車來在河灘的沙土地上踏出了一個又一個腳印,看着入冬之後明顯消瘦的河流,看着遠處成片的蘆葦叢。
蕭幹來到河邊蹲下身捧起了一手清澈的河水,将他的臉深深的埋進水中,那徹骨的冰寒讓他精神爲之一震。
已室八斤走到蕭幹身旁,道:“大王,是否歇息一下再進軍營,明天再召見諸将?”
蕭幹将手中的清水抛灑掉,深吸一口氣道:“宋人想必已經渡河了,不用等到明天了,某這就進入軍營,通知石烈以上軍将火速前來見某!”
……
高粱河邊上,号角震天,鼓聲如雷,宋軍步兵于遼人軍寨之前列好了整齊的陣勢。
今天的天氣不是很好,烏雲壓的非常低,似乎伸手可及,看這模樣,是要下雪的節奏,微冷的風使旌旗啦啦作響,宋軍士卒就像是一尊尊塑像,到達了自己指定的位置後便一動不動,手中握着的兵器肅立如林,在士卒們身後不遠處便是一幹攻戰器械,更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姚古和姚平仲在親兵的護衛下看着迎風而立的宋軍士卒,人山人海的場面讓人心懷激烈,使人不知不覺的豪情澎湃。
姚平仲看了看身旁的姚古,壓低聲音道:“父親,遼人守營之兵并不算多,可是遼人軍寨紮得紮實,不若俺們就圍上數日,遼人定然不攻自破!”
姚古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将手輕輕的揮起,道:“蕭幹那厮想是早就将大軍撤出,留下的不過就是兩三千人的空營,劉延慶那邊催得緊,某豈能落下口實,傳令下去,半日之内,攻下此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