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楊淩第一次親身經曆如此大規模的戰陣厮殺,當初在白溝河時,楊淩的感受隻有爲百姓而悲哀,而現在,他卻感受到慘烈和心痛。
沒有人逃跑,也沒有人怯戰,背水一戰已呈不死不休的局面,唯有以命搏命才有活下來的機會,宋軍人數被斬殺得越來越多,對方騎兵仍肆意地在人群中揮刀劈刺,無數将士飽含不甘倒在血泊裏。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戰場向來隻以實力話,漸漸地,前陣已被完全突破,數以千計的将士就這樣永遠長眠于這塊土地上,死不瞑目。
遼國騎兵調整陣型,開始向中軍推進,中軍陣裏,一直捧着神策軍旗号的一員将士忽然将旗幟狠狠朝地上一插,然後面朝楊淩跪下,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楊淩一看,此人是自家從常勝軍之中收編過來的,本事不錯,便是調到了自家的親衛當中,隻見此人磕頭之後便是道,“多謝楊将主的栽培,的怕是以後不能再随将主左右了。這些日子,的……吃得很飽,的真想永遠過這樣的日子……”此人朝他笑了笑,露出一嘴白牙,憨厚的臉上布滿了感激,卻找不到一絲恐懼。
跨步。拔刀,此人閃身攔在楊淩的馬前,身後數百兵馬兵和數十名親兵也紛紛上前站成一排。将楊淩擋在身後,凜然不懼地嚴陣以待。
楊淩感到胸腔一陣刺痛,眼前這一張張樸實的臉,擡目望向遠方,遠方天地一線,空蕩如洗。
“還有援兵嗎?”楊淩失神地喃喃自語。
渾身是血的韓世忠已經殺得丢了戰馬,咧嘴一笑:“楊将主。咱們兒背,怕是不會有援兵了……”
楊淩笑了笑,道:“既然絕了生望。那便拼命吧,湯懷,給我一把刀。”
“将主……”
楊淩溫和一笑:“讓遼人們瞧瞧,俺們大宋的将軍其實也能殺人的。”
韓世忠大聲笑道i。“俺最佩服的就是此等漢子。将主,俺老韓定保你殺出去。”
這個時候,楊淩所在不過就是最後數百人馬在苦苦支撐,身後張顯所在,這個時候哪裏還顧得上救火,一個個頭連黢黑的就跑了上前,隻不過因爲救火,人馬過于分散。一時之間統籌,倉促之間也就是隻有數百人馬跟随在其身邊。
韓世忠扔下盾牌。一手持馬槊一手拔出配劍沖着迎面的遼人就是一槍,其脖子上頓時多了一個窟窿,鮮血不斷的溢出,揚頭倒了下去。身旁另外兩根長矛沖韓世忠疾刺而來,韓世忠一把将夾在腋窩下,手中長劍狠狠的斬下,兩顆頭顱沖天而起。
步軍與騎軍的交鋒在一瞬間拉開了序幕,宋人當中很多人作爲沙場征戰的老手,自然是知道,騎兵一段沖刺的距離,所攜動能定然龐大,這個時候并不需要挺矛刺出,隻需要緊緊穩住下盤,雙手持住長矛,對方就會自動送上門來。
攜一股銳氣的輕騎兵在這步兵陣型的第一線上就付出了慘重的代價,雙方開始白熱化的搏殺。
由于騎兵沖勁不減,即便戰馬被刺倒下來,依舊能夠撞飛三五兩個長矛手,加上主将的骁勇大大的鼓舞的士氣。長矛手這第一道防線轉瞬之間就隻剩下了薄薄的一層。
此刻的韓世忠已經屠戮了不下二十餘人,身上也多次受創,戰袍之上沾滿了血迹,分不出到底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此時長矛手已然死傷慘重,麾下輕騎也隻剩下數十,第一股銳氣已然已然消耗殆盡。剩下的就隻有是靠一刀一槍拼誰更不要命了。輕騎所能占的優勢,緊緊也隻是居高于步兵,僅此而已。
“刀盾手,上!”一手持刀,一手持盾的刀盾手悍不畏死的還未來得及喘上一口氣的遼人騎兵撲了上去。
刀盾手隻消用盾牌挨住騎兵一擊,在騎兵久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片刻之間,抽刀下手,或斬馬頭,或砍馬腿,一時之間,戰馬哀鳴之聲不絕于耳,韓世忠在鞋底下抹擦了一下槍尖上血迹,勒馬再次沖上,一槍戳破了刀盾手的盾牌,去勢仍然未減,将這名遼人軍士紮了個透心涼。
随後扔開大槍,不知是從敵人還是自己人手中奪過一杆長矛,橫身一掃,數名刀盾手吃力不住,紛紛吐出一口鮮血,倒飛而出,韓世忠勇武,強悍若斯。
丘陵上耶律大石看着戰場上如火如荼的戰鬥也不禁撫掌叫絕:“真是好一員猛将!”
身後百餘騎兵怒火中燒:“将軍,讓我們上吧,保證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不急,對面步軍還沒有敗,對方騎兵也沒有死絕,遠攔子乃是我大遼不可多得的戰力,能不死一個自然是最好,且不必多,待再做消耗後,某帶領你們一股作氣,抵定戰事!”耶律大石聲音沉穩的道。
一旁的騎兵面上不禁顯露出得意忘形之色,能被主将看中自家的生死,證明自家的确是王牌主力,張牙舞爪的自戀一下那是必須的啊!
戰事已然過去了兩個時辰,雙方猶在苦戰。不少戰馬倒斃的輕騎兵都棄馬步戰,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個勝負來,韓世忠一人更是打遍全場,毫無力竭之意,遼人個個喪膽,下意識的就想避開這等活閻王。
打到這等程度,耶律大石也是有些心驚,當面宋人敢戰程度實在是令人膛目結舌,換了其他的兵馬,這個時候早已經是潰不成軍,而他們依舊在死戰,這一切的原因,便是因爲楊淩,此人不死,神策軍必将戰至一兵一卒而不肯罷休。
耶律大石對着楊淩遙遙一指道:“弓箭手,射下敵将!”
“屬下遵命!”身居耶律大石之後的弓箭手齊齊拉弓,弓弦緊繃之聲讓人毛骨悚然。(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