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看了一眼二人,隻是從袖袍之内甩出一份奏章,二人定睛一看,便是知曉,這奏章正是童貫上呈的那份,趙佶道,“朕登基多年,也不是看不懂是非之人,這些小伎倆就真的行得通麽?”
“臣等罪該萬死?”王黼和蔡攸忍不住又是撲通一聲跪下,這句話幾乎就成爲了萬金油一般,随時都可以取出來用的存在,曆來君王也不會怎麽去計較,換了楊淩,保證會冒出一句,“那你怎麽還不去死……”
估計小夥伴都會驚呆了,趙佶就是趙佶,不會是楊淩,這一次便是開誠布公的道,“西軍尾大不掉,曆來就是朝廷所擔憂的地方,可是若說老種小種有什麽别樣的心思,朕卻是怎麽都不信的,否則也不會隻是讓童貫鎮邊數十年,以拉攏分化的手段的緩緩行事,如果真的那般,朕直接就解了兵權,不管如何,這大宋始終是姓趙,他們還敢生出何等異心不成?”
趙佶這句話說得不錯,不管是趙佶上位以來做了什麽勞民傷财之事,對于如今的大宋都還算是再可接受的範圍之内,曆史之上如果不是女真南侵,趙宋江山不知道還要延長多久,有人評價,資本主義萌芽時期大約是在明朝中葉,可是也有的人說,論到經濟發展的巅峰,無疑是宋朝爲最。
諸君業已稍稍預見,如果不是靖康之恥那場驚天之變,這個大宋又會爲中華漢家帶來什麽樣的驚喜呢?
毋庸置疑的一點是,趙宋立國這麽多年來,正統地位早已經是根深蒂固,更加之,曆代君王都是中庸垂拱之主,也較爲親民,就連當今的官家趙佶在市井之中不也流傳着和李師師的豔聞?
“西軍上下雖然說有些令人頭疼,可畢竟還是朕的西軍,是大宋的西軍,種家從種谔那代開始,數代深受皇恩,立下的功勞又豈是少了的,老種,小種都是朕的肱骨之臣,也是要頗爲倚重的,向你們這般瞎搞,豈不是令得将士寒了心?”趙佶這番言語可謂是有些訓斥的局面了,可是換了一方面想,也是在溫言勸告二人,莫要再使那些花花腸子,他心中自然有數。
趙佶便是如此,本來是一個極其聰慧的君王,臣子的心思手段基本上他一眼便能看透,不然即便是蔡京這等位高權重之人豈是能夠毫不猶豫的說罷相就罷相了。
不過對于種家,他曆來都是又愛又恨,爲趙宋,就是老種這一代都不知道打了多少血仗硬仗,立下了不知道多少汗馬功勞,可謂是極其看重的老臣,别的不說老種一家,子一輩的後代都是死得幹幹淨淨,其中大多數都是卒于與西夏的戰事之中,現在侍奉于老種跟前的都是孫輩,即便是心性薄涼如趙佶有時候也實在是覺得有些于心不忍。
曆史之上,後來老種在靖康之前便是病死,蔡京童貫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罷官的罷官,朝中好不容易清流一黨出了頭,最後女真南侵之後,趙宋君王還不是将最後敢戰能戰的野戰集團軍交給了小種種師中統帥。
不論結果如何,小種那個時候便是他們心中最戶的一根救命稻草,小種一死,便沒有了任何倚仗。
王黼蔡攸對此也是深以爲然,可是作爲政治鬥争哪裏有這麽簡單,趙佶說得倒是輕松,老種相公這般人物,要說一棒子打不死,憑借其在西軍當中的威望名聲,還不是說翻盤,就翻盤,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道理誰都知道。
但是這個時候卻隻能是乖乖的立在一旁聽着,饒是梁師成不管朝堂如何變化,地位都是未曾動搖的他也不由得站起身來,仔仔細細的聽着,可是他的心中卻是念頭急速的轉動。
王黼登了相位以來,切切實實的也沒有幹成幾件大事,蔡京的一黨也是沒有多大的傷筋動骨,原來的人還站在那裏,根本就沒有挪個位置,梁師成想到此處,便是心中搖頭,看起來此人手段還是不足,畢竟升得太快,也或許是有些不知道進退了。
這個時候的梁師成便是有些失望,竟然心中隐隐約約有了一絲後悔當初幫了他們一把的感覺,這群人實在是太不成器了,而且蔡攸這段時日鬧出來的動靜也委實太大了一些,整個朝堂都有些烏煙瘴氣了起來,尾巴仿佛都要翹到天上去,成事之後,自己這裏的應奉也冷淡了不少。
這還是在他們現今立足未穩的情況之下,試想,如果說前番北伐,童貫僥幸一戰功成,對外有童貫徹徹底底的壓服西軍,對内有王黼蔡京沆瀣一氣,自家還被他們放在眼裏麽?
這位當事的名宦,一時之間就是起了别樣的心思,或許是應該另外尋一條出路,這個時候就應該立場分明,早些退将出來,将來生了事,也好摘得一幹二淨。
對于官家的了解,梁師成較之童貫,蔡京還要更甚,畢竟是整天伺候在身邊,形影不離的老人,第一手的情況,便是能夠知道得清清楚楚,他便是知曉,此時此刻,對于楊淩的看好,官家是到了骨子裏,有意提攜一把,更不用說官家好大喜功,這個時候一切都以北伐大業爲重,老種童貫就是鹦鹉與貓,也要強行關在一起,共度春宵。
總得先把這場戰事漂漂亮亮的打下來再說,這等時節,就一定要一碗水端平,誰還想使小聰明的,就隻有趁早收起來,否則官家這裏便就真的是管殺不管埋了,官家雖然仁厚,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蔡京的下場便是前車之鑒。
不得不說,在場衆人,也隻有梁師成看得最爲透徹,最爲明了,當下便是作揖道,“官家,奴才鬥膽,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