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或許也隻有中原腹地,煙雨江南還有一些過節的氣象,幼童的歡聲嬉鬧,正是楊淩爲此牙咬堅持的。
“中秋”一詞,最早見于《周禮》一書,可謂是源遠流長,涿州城中,莫說過節,街頭巷尾都是濃濃的血腥之氣,每個人的心弦都是崩到了最爲緊張的地步。
但是有一處卻是例外,郭藥師府上,張燈結彩,好歹也算有了生氣,在院落之前,早已經是擺起了十幾桌宴席,在正堂出來,還設了大香案,擺上月餅、西瓜、蘋果、紅棗、李子、葡萄等祭品。
燕地人是是信了有月神的,所以說還是有一些貢品是不可或缺的,西瓜在桌案之中卻是占了大頭,将其切成了蓮花的形狀,并且将月亮神像放在月亮的那個方向,紅燭高燃。
遼國立國兩百多年,早已經是被漢化了大部分,蕭餘慶應了郭藥師之邀請,來府上,自然是要客随主便,數位稍微地位稍高的将領,随着郭藥師和蕭餘慶依次拜祭月亮。
整個涿州,也隻有此地,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也要裝點一下升平景象,耗費了最後一點人力物力,才堪堪能夠粉飾太平,蕭餘慶作禮一逼,此時的他一身袖袍勁裝,可是内裏卻是穿着了兩層内甲,笑着說道,“難得郭都管盛情,這些年來,大遼國事艱難,俺們跟随蕭大王南征北戰,早已經是多年未曾歸家,燕京城裏,妻小卻是未曾謀面。”
“好叫郭都管知曉,俺們今時今地,所爲的,無非也就是這一點的牽挂,已經嗎,沒有了退路,淮陰王無道,輕擲國力,俺們蕭大王和大石林牙會同燕地最後一絲血脈,也要将此大局挽回,但凡有人窺視大遼江山,不管是女真還是宋人,俺們不過就是死戰到底,沒有其他抉擇。”蕭餘慶說到此處,莫名的看了郭藥師一眼,雙目之中,難見的閃過一絲戲谑之色。
郭藥師沖北抱了抱拳,“蕭監軍言重,汝等爲大遼國事而戰,某郭藥師又何嘗不是得蕭大王看重,多少常勝軍兒郎俱都是死得其所,值此亂世,不過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如此甚好。”蕭餘慶點了點頭,兩人都是狡詐如狐準備,即便是馬上面臨大變,也是談笑風生,彼此之間的試探,卻是在無形之中過了一招,郭藥師依舊是求穩,未曾透露出半分異樣。
蕭餘慶哈哈的笑了一聲,“卻是某家煞了風景,這般時候,俺們上下軍将,正該把酒言歡,談這些作甚,某認罪,自罰一杯!”說完之後,便是将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
甄五臣在院中的最角落,以往時分,甄五臣無不是陪在郭藥師最近之側,其身份地位,都是常勝軍上下的第二号人物,這個時候卻是掩蓋了自身的鋒芒,一員常勝軍軍校湊到他的耳邊,低語道,“甄将軍,俺們約定的軍将這個時候也不知道動沒有動,今日之事事關重大,某這心裏卻是有些跳得慌!”
甄五臣斜視了他一眼,“怎麽,怕了?”
“俅娘的,俺這條命還是郭都管全下來的,大不了便是落下碗口一個疤,俺要是皺一皺眉頭,絕非好漢!”
甄五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寬心些,交待下去的軍将都是俺們常勝軍同生共死的兄弟,要說到底,怎麽也信得過,更況且俺們還另有手段。”
甄五臣說到這裏,這名軍将便是會意的往裏間看去,隻見内廂房之中,映襯着明亮的月光,卻是閃過了一絲刀光,這軍将頓時心中便是松了一口氣,這裏間數間廂房,少說也能藏三四百刀斧手。
如此一來,還有什麽放心不下的,這軍将恢複了神色,甄五臣的雖然面上泰然自若,心中又何嘗不是緊張到了極處,宴席開始之後,他的眼皮一直就在跳,隐隐約約的就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襲上心頭,怎麽也不能平靜下來。
事情都已經到了這一步,再也沒有了退路,該安排的,該交待的,自家和都管都已經是做到了最完美的地步,若是出了差池還能如何,不過就是真刀真槍的再幹上一場,男兒至此,想要博取一番事業,哪能不流血犧牲。
都管是做大事的人,即便是此刻心神不甯,甄五臣也隻有是強自做出一副鎮定的模樣。
甄五臣之前聯系的十幾位将校,這個時候,也僅僅是隻有五六人平安的返回了自家大營之中,一回軍中,便是立刻點起了兵馬,往郭藥師的府中趕去。
蕭莫離也是帶了數百奚人兵将趕去,之前連殺七八位常勝軍将領,做得是神不知鬼不覺,在他的身邊,吳岩也是緊随其後,少了此人,此番大事恐怕就是會着了郭藥師的道。
但是這個時候,勝負的太平卻是到了一個詭異的程度,不知道要往哪邊傾斜,蕭莫離的動作畢竟是快一些,悉知常勝軍的動向,雖然還有一些常勝軍的起事将領他們已經沒有時間再去動,這部分人能控制的常勝軍人數也在七百人上下。
有此顧慮,動作便一定要快,趕在他們來臨之前,将大局抵定,郭藥師乃是常勝軍說一不二的人物,此人一死,他們還能如何?常勝軍群龍無首,說不定還能收了常勝軍爲己用,到時候也能再幹一番事業。
而自家身邊的吳岩,說不定就會成爲他們扶持的一個傀儡而已。
遠遠的郭藥師府邸已經能夠看到,這個時候,大隊兵馬留在府外,這個時候,郭府就是大門之外,也無人把守,顯得甚爲寬松,蕭莫離便是帶了數人步入府中,拉到了蕭餘慶身前。
這數人甲胄齊全,頓時就引來了宴席之上無數人爲之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