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老公相是何等的老辣,衆人都是看得到的,更不用說童貫這等官家身邊的老臣,和蔡京也是同殿爲臣數十載,哪能不了解蔡京的秉性。
當初自家童某人,加上内宦梁師成,蔡攸小公相,王黼,還有官家明裏暗裏的支持,才徹徹底底的将蔡京弄下台去,如今在家養老。
可是王黼如今卻是棄軍而走,直欲回轉汴梁,以應對接下來的朝局變換。
這個想法大錯特錯,當今官家乃是除卻開國太祖太宗以外,君權最盛之主,要想官場不倒,永坐垂堂就得死死的抱住官家的大腿。
蔡京縱然權傾朝野又如何?還不是得看官家的臉色行事。
所以童貫不慌,一點也不慌,即便是種師道将大功争取到手,隻要聖眷不衰,然而并沒有什麽鳥用。
可是王黼竟然回都門了,官家此生最重清譽,是個極其富有藝術氣息的人,王黼作爲北伐副帥,有始無終,這等人,安能爲陛下所喜?
直到接到确切消息的時候,童貫才勃然大怒,現在基本上已經可以确定,王黼這個孫子是玩真的……
童貫那幾根出衆的胡須開始因爲憤怒而微微顫抖起來,其實要說種師道和蔡京相互勾結是不可能的,隻是種師道每年爲了西軍上下在京運轉都是走了蔡京的門路,官場之中最重的便是派系,種師道如此而爲之,縱然是雙方文武殊途也是深深的打上了老公相的烙印。
種師道搶下楊淩如此大功,蔡京雖然是已經下野,可是門庭依舊宛若集市一般,其在朝堂之上根深蒂固,經營多年,豈能沒有一批龐大的黨羽,所以蔡京藉此機會,還沒有扳倒童貫,王黼一黨的機會?
“還有機會的,一定還有機會的,縱然大事不可爲,可是最先死的出頭鳥一定是王黼!”畢竟是摸爬滾打數十年光陰的河北河東兩路宣撫使,西軍明面上的三軍統帥,童貫經過最初的憤怒,心中也開始緩緩的淡定起來。
這個時候,他已經深深的認識到了一點,王黼那稚嫩的城府畢竟比不過老謀深算的蔡京,即便是回到京都坐鎮又如何,還不是會被拉下馬來,如果沒有意外,蔡京重新上位已經不是虛談。
童貫,王黼,蔡攸結成的短暫聯盟就此将要宣告分崩,王黼被或被貶官,或被流放,結局一定是不好的,而蔡攸是蔡京的長子,縱然前番反出了家門,背地裏陰了蔡京一手,可是誰又知道,這是不是蔡京這老狐狸編排的另一出好戲?其目的隻不過是爲蔡家多謀一條生路,畢竟當時的情況之下,蔡京的的确确引起了官家忌憚,蔡京心中深知此事。
退一萬步來說,即便不是蔡京有意安排,可是細細一想,老公相已經快到八十歲的高齡的了,難道就真的忍心将蔡京逐出門牆,父子至死不想見?用膝蓋想都知道,這事不可能的,所謂虎毒不食子,最後的結局料想也不過就是蔡京略微的訓斥一番,蔡京低頭認錯,父子情深義重,重歸于好。
這兩人的結局基本上已經料定了,可是自己呢,童貫一時間思緒萬千,最後料定,蔡京是斷斷不敢對自家下手的,自家聖眷正隆,且是内宦,所以才能掌握如此兵權,且征戰西賊多年,鎮邊有功,蔡京所能拿住把柄最多也是北伐戰事打得不怎麽順利,最多稍降官位,且韬光養晦一段時日罷,日後未嘗沒有東山再起之日。
……
楊可世麾下兵馬雖然說行得慢了一些,可是這個時候卻是已經到了楊淩的營中,側目望去,營寨已經是立下了不少,楊淩所部,這些日子也不是閑的,将營寨擴充了一倍不止。
白梃軍至此,便可直接入住,雖然說還是擁擠了一些,可是已經是能做到的最大的能力了,白梃軍至此,也不是閑來的,立馬就将營寨繼續擴展,連綿出去就是方圓數裏,這般規模的營寨若是完善起來,地方若是想要攻陷,絲毫不比撲城來得簡單。
楊淩和楊可世已經是見面,不知道商議些什麽軍情,就在傍晚時分,中軍之中傳來了将令,明日涿州城下叫陣。
淩晨,天色剛剛一亮,整個宋軍大營便是動了起來,牛皮戰鼓不斷的擂起,震耳欲聾,不斷有飛騎在各營奔走,旗号翻滾,甲士如雲。
羅延慶麾下數百輕騎早早的便是出了營中,将大營遮護得周周全全,而且還不斷的哨探出去,最後已經停在了涿州城下的一箭之地,開始了警戒,正在這個時候,更多的哨探騎兵還在不斷的從各處湧來,保持着對涿州城頭的警戒。
他們的目的十分簡單,就是要在自己大軍出營之前,保證城中兵馬不會發兵襲擾,往往大軍未曾列陣之時,就是最爲脆弱的時候,若是再有一部兵馬來襲,造成的後果毋庸置疑是很嚴重的。
涿州城頭,郭藥師,蕭餘慶早已經是在城頭觀望了起來,昨夜剛剛輪換下去的常勝軍士卒也是強自打起了精神,将各處遮護得嚴嚴實實,大量的民夫也是用上了城頭,燒起了大鍋大鍋的滾油,箭矢擂石已經是準備妥當,弓箭手拉開了弓箭,枕戈以待。
就連一直沒有絲毫動作的奚人兵馬這個時候也是騎在了戰馬之上,靜靜的候在城門之處,隻待到了宋軍攻城不利的局面之下,便是揮軍而出,趁亂給予沉重的傷亡代價。
昨日宋軍兵馬驟增,一直在城樓觀望的常勝軍如何能不得知動向,已經是有了防備,雖然這個時候宋軍動得也太快了,可是他們的守備工作做得也是極爲的充足!
郭藥師就站在城頭,死死的看着宋軍大營,如此陣勢,涿州又沒有天然屏障,必然難守,而自己的身邊就蕭餘慶監視,縱然有别樣心思,也是難以動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