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種捋了捋颌下的胡須,點了點頭,“不錯,俺們西軍一直以來都是靠着都門的蔡京老公相運籌,所以才能一直抱成一團,即便是童貫二十年分化,不過也就是帶走了劉延慶一路,可未曾想到,一向老成穩重,頗有手段的老公相最後卻是在自家親子手上栽了跟頭,其子聯合王黼,童貫一起扳倒了老公相,我們的局勢便一直打不開,這段時日,倒是被童貫得了彩頭。”
小種點了點頭,“現在而今,若是有此大功在手,俺們便能藉此讓老公相翻過身來,屆時朝堂之上,未必就輸了童貫。”
種師道念及此處,便是道,“關鍵之處,便在楊淩身上,此人站在哪一邊,這個時候便顯得尤爲重要,某已經派了人前去易州,希望能趕在童貫之前将其争取。”
種家累世将門,從種谔開始就一直在軍伍之中打熬,倒了老種這一輩已經是位極人臣,掌握整個大宋最爲精銳的軍團,但是不得不說的是,老種子輩全都在沙場之中死得幹幹淨淨,沒有死于沙場的這個時候也是不在人世,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又豈是常人所能感觸得到的。
種家有功于社稷,有功于大宋,正是一代一代的西軍兒郎前仆後繼,這才将西夏禦于國門之外,在關西,隻有保家的兒郎,沒有老種的兒子,上下尊卑都是一樣,臨場都是死戰,沒有一個後退的,愛子亡故,種師道沒有掉一滴眼淚,可是誰又知道,老種的心裏面卻是在流血,一顆心已經傷痕累累,就是這麽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還得勉強将整個西軍撐起來。
所幸的是,孫輩之中還有幾人,否則百年之後,老種便是沒有守墓戴孝之人!
“老哥辦事,就是比俺想得周到一些,該做的俺們都做了,如此還有甚放不下心的?”小種相公接過了種師道遞過來的茶壺,倒了兩杯,小酌了一口,“還是俺們關西濃茶喝着有味道……”
“就知道你好一口,臨走以前,讓下人備了一些,卻是不曾想到,這一走便是年餘,也不知道,某這一把老骨頭還能不能活着回到關中。”種師道念及此處,就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小種頓時就瞪大了雙眼,“哥哥說的卻是什麽話,你若是不在了,俺們西軍怎麽辦,你就忍心這樣撒手不管?”
種師道擺了擺手,這個時候,腦海之中浮現的卻是楊淩于節堂之上的英姿,當年,自家馬革裹屍時,也是這般模樣,“老了,俺們終究是老了,花了太多的心思在這内耗之中,整個大宋也就隻有楊淩此子在奮力争一口氣,兒孫自有兒孫福,且看吧,這燕地究竟會變成怎麽一番模樣……”
小種隻是怔怔出神的望着種師道,這一刻他突然發現,一直以來自家老哥哥就是天,就是西夏打到門前,都臨危不亂的老哥哥,身形竟然有一絲佝偻,眼角皺紋布滿,這般年紀的哪個不是頤養天年!
……
易州之中,短短的幾日,趙鶴壽所部常勝軍已經被徹底的整編完,爲楊淩麾下第四指揮,指揮使便是薛永,共計四百七十三人,這個時候,楊淩雖然還差一個指揮的建制,可是每一個指揮都是有些許超額,人數已經是到達了兩千之多。
而趙鶴壽也是做了縮頭烏龜,沒有一絲一毫的攬權之心,整日隻是稱病在床,越是如此,楊淩心中便是愈加不安,趙府之外總是有甲士把守看管,不過就是變相的軟禁,趙鶴壽此人,不得不防,因爲在曆史上,此人随郭藥師一道,都是做了女真南下的引路人,歸宋之心半點也無,這個時候全他一條性命,不過就是時事如此,易州初定,需要安撫。
不僅如此,楊淩并沒有選擇穩守易州,城中已然無逾,這個時候卻是将哨探輕騎遠遠了放了出去,最前之處,已經是到了涿州邊境,在這裏,已經可以遠遠的看見郭藥師的常勝軍哨探。
想必易州陷落的消息已經傳到了涿州,這個時候戒備都是甚爲嚴密,再往前過去恐怕雙方就會發生火拼了。
哨探的活計,第四指揮不能親爲,畢竟他們曾經在常勝軍任事,真讓他們拿着刀槍,向着數日之前還是袍澤的弟兄下手,卻是有些強人所難了些,所以這個任務當之無愧的就落在了羅延慶的第二指揮頭上。
本來之前雷遠文的第一指揮都是哨探的主力,可是這個時候,楊淩兵馬已經漸漸的充足,曾經的白梃兵重騎自然不能再當做輕騎使喚,回到他們的正式崗位之上才是正經,将來沖陣,重騎就是大用的時候。
前方之處,不過就是一條看看沒過小腿的溪流,就這樣便是算了涿易二州的分界線,兩邊士卒都是在此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宋軍領頭的一員将領便是之前的白梃兵林沖林豹子,本來此人應該是回到雷遠文的第一指揮,可是上頭有提拔之意,相比較白梃兵通常都是在城中将養,林沖更是樂得做哨探差遣,整日在易州城中養馬磨甲,骨頭都是能歇軟了,時至今日,林沖性子變得穩重些了,這種人物再立下幾個不大不小的功勳,就是火箭一般的升上去。
林沖領了一隊人馬,歸到了第二指揮聽用,此時此刻便是頂在最前頭,林沖在馬上正襟危坐,麾下的一員士卒卻是有些抱怨起來,“頭兒,俺們得雖說得了易州,可是大頭的功勞都被薛永那厮搶了去,俺們卻是沒立下甚出彩的功勞,這個時候還不更加的賣一把氣力?往前再進一些吧,總要得兩個首級升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