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頭說的不無道理,隻是如今大軍二十萬駐于河北,平日裏難得一見的馬賊強盜更是不見了蹤影,将士們自是難得見血。”嶽飛上前答道。
這個問題已經成爲了燃眉之急,畢竟燕地戰事雖然宋軍輸了一陣,但幸耐楊可世麾下士卒用命,千餘白梃兵頭也不回的反沖耶律大石的中軍大陣,這才掩護了友軍撤退。
白梃兵爲大宋有數的重騎菁華,這個大宋也就隻有這點骨血,平日裏都是嬌貴得不得了,非生死存亡關鍵一役不得輕動。
平日裏不參戰事,但是吃穿用度,開銷極大,西軍上下戲稱其部爲小娘子。
但是自從白溝河一役之後,看見白梃兵,沒有人不稱一聲“好漢子”的。
正是因爲如此,大宋軍力得到了最大的保全,極有可能東山再起,再伐幽雲。
而在這個當口,自己麾下竟然是血光都未曾見過的新軍,異日戰場之上,自家又如何保證他們不是一觸即潰?敗下陣來之際,自己又是否能夠約束得住他們?一旦有所不濟,便是重現當日白溝河故事,追亡逐北,自上而下全軍覆沒。
爲了避免日後出現此局,楊淩隻能對他們,嚴厲一些,再嚴厲一些。
營帳之中寂靜無聲,營帳之外卻是靜靜地伫立了百人,天上下着瓢潑大雨,而帳外之人沒有一人妄動。
戰襖已經被盡數打濕,往日飄逸的紅纓如今緊緊的貼在範陽笠之上。
“大人,雨大了些,将士們在雨裏已經站了一個時辰了,讓他們歇一歇罷。”羅延慶卻是當先向楊淩請求道。
楊淩隻是起身,大步邁出帳外,雨水瞬間将渾身上下濕透,地面之上傳來一股股泥土的氣息。
“某知道這個時候你們在心裏已經把我全家親屬通通問候了一遍,但是我楊淩依舊要如此,我希望我能夠将你們打造成一支凍死不拆屋的強軍,我希望我麾下的兒郎骨子裏都是敢打敢殺的熱血男兒,我希望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人聞戰則喜不居人後,我希望你們每個人都能在每一場戰事之中順利的活下來,異日策勳三轉,與妻兒團聚。”
“我們的敵人不僅僅是遼人,在更北邊,還有比遼人兇狠十倍的女真,他們起于白山黑水之間,按出虎水,偌大遼國隻能在其兵鋒之下轟然倒塌,女真野蠻之下,兇性難改,安知日後不會揮師南下?我們的親人又将面對什麽樣的劫難。或許你們會說我是杞人憂天,但這并非不可能,異日時光,你們自會親眼看到,某今天能做的便是将你們練成鐵打的,來日戰場厮殺,某随你們沖在第一線,決不後退半步!”楊淩斬釘截鐵的一番嘶吼,将腰下佩劍直插在地,手指直指蒼天,一幹将士無不動容。
得将如此,俺們就算吃些苦又值得什麽?若真是那般,臨陣之際,死死護住楊都頭便是。
厮殺漢不過就是把腦袋系在褲腰帶過生活,刀口舔血,大家早就做了馬革裹屍的準備。
當下衆人齊齊單膝跪倒在地,“我等敢不爲大人效死!”
身後羅延慶等人也是跪倒在地,嶽飛的眼中更是出現了一抹難以置信的差異之色。
裏間的馬小英更是爲這般動靜所驚,蓮步輕移之下,就看到這一幕,天空劃過一聲驚雷,閃電映襯之下,隻感覺那個削瘦的背影似乎能将整片天空都撐起來。
“啊嘁……”楊淩狠狠的打了一個噴嚏,馬小英急忙遞上毛巾,同時将楊淩的長發豎起來。
馬小英有些幽怨的道,“鼓舞軍心也不挑個好時候,下雨天着了涼可是麻煩得緊,二郎你身子不似一般軍漢那般健壯,還是愛惜一下爲好。”
“我曉得了。”楊淩擦了擦周身雨水,小英也不避嫌,隻是幫忙,“對了,二郎,你如何認定女真日後會成爲大宋之患呢?奴家以前曾聽說過,女真和宋可是締結盟約的邦交啊。”
“此一時彼一時,女真起兵之時擁阿骨打皇帝,性情尚且單純,但是大敗遼國之後。得了大半個帝國的家當,嘗到甜頭之後,難道就不會對更加富饒的南朝有所想法?”楊淩歎了一口氣,“尤其是我們的文治太盛,而所謂武功,還比不上大遼,更兼之章兵者相互掣肘,一場戰事打下來就更加難有勝算。”
“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不知大宋衮衮諸公是否還如前世那般死于内鬥之中!”楊淩眼中已經是滿目憂色,一旁的馬小英嬌容之上更是慘白。
此時的大宋君臣或許尚不清楚女真甲士悍勇,但是馬小英身爲燕地兒女,長于遼人治下是确确實實知道女真憑借單純的武力,面對十倍于己的遼軍,也能反複沖殺,其生性耐苦,打得硬仗,一個小小的部族生生弄得大遼将要亡國。
且女真長期爲遼人剝削,對遼人的仇恨無異于世仇,每下一城,縱兵禍亂,其野蠻的破壞性令人發指。
一念及此處,馬小英玉容更加慘淡,情不自禁的往楊淩申請靠了靠,楊淩也是一把摟住了她,“小英,若真的有那一天,我就是拼了這條性命也要全下整個大宋。”
“二郎,不要,我隻要你好好的,陪着我,陪着小旭……”二人無言,盡在心頭。
記得不久前的一個夜裏,小英驚醒,鑽到了楊淩的被窩,臉色發青。
楊淩就知道,或許是曾經經曆了太多的戰火,小英每至夜裏,午夜夢回,總是會做噩夢。
楊淩沒有過多的想法,隻是愛憐的抱着小英,或許在如此亂世之下,隻有從彼此的身上方能找到一絲家的感覺。
從那天晚上開始,小英都會如期而至,躺在楊淩的懷中,夢中呓語,令人發酸。
雖說溫香玉軟,但是楊淩每天早上起來卻是忍不住痛苦萬分,隻看不吃的感覺委實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