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世臣對這些人情世故不怎麽在行,隻是和一旁的青壯吹噓那遼人如何如何厲害,自己又如何如何勇猛,最後一幹兄弟力挽狂瀾,奠定勝局,講到激烈之處總是能引起衆人一陣唏噓,再看馬背上遼人的首級,又忍不住心中生寒。
熙熙攘攘了一陣之後,黃業終于是收了心思,“好了好了,休要再偷懶了,各自忙去,本官也要向上頭寫折子報喜。”說完之後便準備回營。
衆人正準備散去,這時輔軍軍漢驚呼了一聲:“有正軍來了!”
果然,遠處軍寨之中,十幾騎大宋騎兵飛馳而來,出現在衆人的眼前,此方軍寨便是楊可世楊相公麾下,來人旗号鮮明,而且是大宋有數的騎兵,可見此事已然驚動了上頭的大人物。
畢竟現在沒有什麽戰事,各處防線又做得嚴實,對于楊可世這種聞戰則喜的将領來說,整日無所事事實在是最大的折磨,整日營中但凡一有風吹草動便能第一時間傳到他的耳中,派出去的哨探人馬竟然斬殺了四十餘級,始一聽聞此事,這位面目憨傻的将主便忍不住拍案而起,“好,不虧是我大宋軍漢,立刻去尋領頭兒的來見我。”
黃業一見楊相公旗号,不由得有些吃驚,未曾想到此事對于整日死氣沉沉的軍營造成的影響如此之大,當下對着楊淩笑道:“說曹操,曹操到,正要派人向上面報捷,未曾想到人家自己便來了!”
很快,這隊兵馬便行到了衆人的面前,雖然隻有十幾騎,但精壯魁梧的模樣,一看就是能以一當十的強軍,爲首是個鐵盔兜鍪,虎目凜凜有神,颌下胡須一大把的關西大漢,翻身下馬,龍行虎步之間都帶着軍伍之中的殺氣。
見上面派人前來,黃業忙迎了上去,正要行參拜之禮,卻見那領頭的關西大漢已經是向他揮了揮手,還未走到跟前便嗓門扯開了道:“楊相公聽聞你帳下輔軍渡河哨探,遇上了遼人遠攔子,大有斬獲,喚我來問話,可有此事?”
這關西軍漢也是個牛脾氣,還未等黃業笑眯眯的上前回答,便一眼看到了楊淩身後的燕地高頭大馬,馬背上還有契丹軍士特制的镔鐵闆甲,更不用說馬前的遼人首級,這關西大漢也是久經戰陣的軍士,前番大戰雖說整個西軍打得大敗虧輸,但是此人也是殺了好幾個契丹人,還憑借着首級得了好些犒賞,一眼就看出來這是未出三天的正經的遼人頭顱,這次戰況便知無假?
本來一張天長日久經過烈日酷曬的赤臉更添了一絲激動的潮紅,當下忍不住撫掌大笑:“果然如此,果然如此,你們誰是此次哨探的領頭兒,站出來給俺看看?”
楊淩早就注視了這軍漢良久,當下在衆人羨慕的目光之中走上前去,“正是标下!”
“好,好,你很不錯。”這關西軍漢走上前去,“親熱”的拍了幾下楊淩的肩頭,弄得楊淩好一陣搖晃,差點沒吐出一口老血,“未曾看出來,你這鳥厮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倒是一個敢打殺的熱血男兒。”
楊淩忍住肩頭的疼痛,裝作硬氣的道,“全賴麾下袍澤用命而已,區區微功,不值一提。”
這一番對答下來,周圍看熱鬧的輔軍青壯看向楊淩的目光中都是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們對楊淩多多少少有一些了解,他們這十幾兄弟身世凄苦自是不必說,而且身手是極好的,但是行事卻沒個章法,而且楊淩以前是出了名的行事莽撞,什麽時候他變得如此舉止得體了,看着模樣,分明就是見過大場面的,更重要的是,這勞什子賊厮鳥居然會用成語了……
不過事實勝于雄辯,眼前楊淩沉穩的氣度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成的,直娘賊的,這楊淩怎地過了一趟白溝河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莫不是數萬将士在天有靈,讓這憨貨哪處靈竅通了不成?
楊淩話雖說得硬氣,隻不過落在一邊抱着孩子的馬小英眼中,卻是忍不住抽了抽臉頰,這軍漢如此大的氣力,莫不是将二郎的肩頭拍腫了了,哼!
“除了你,還有那幾個好漢出戰?都站出來看看。”
羅延慶,嚴大蠻子等人昂首站了出來,關西軍漢一一掃視着面前的十餘人,面前之人盡是敢打敢殺的好漢子,從這些人身上,他可以看出當時戰事的慘烈,現場的每一個人幾乎是人人身上帶傷,特别是羅延慶,那契丹遠攔子一槍敲在他的小腿,此時走路還是一拐一拐的,若不是有綁腿遮護,恐怕這條腿就廢了,不過即便如此,沒有半月将養是好不了的。
“楊兄弟,跟着某去見楊相公吧,想必俺們楊相公麾下又要添一員虎将了。”這關西軍漢大笑了一聲,指了指那燕地戰馬,“可會騎馬?”
“剛剛學會。”楊淩倒是直言相告,自己這半吊子馬術也才是剛剛學會而已,若是戰馬發了性子,根本就駕馭不住,即便如此,自己胯下兩側也是磨得血迹淋漓,現在走路都是生疼。
“哈哈,此次若無意外,俺們今後就是袍澤弟兄了,俺喚作龐厲,走吧!”
龐厲也不多說,隻是一聲呼嚎,衆人齊齊躍馬而上,爲了照顧楊淩,還刻意放慢了馬速,穿過林林總總的關卡之後,來到一座軍寨,下馬驗過腰牌,龐厲示意楊淩少在此做等候,自行便先行進了寨門禀報去了。
楊淩在外仔細的觀摩這軍寨的規格,這軍寨高約三丈,觀其大小,容納兩千餘人駐守不成問題,底部根樁打得極深,寨牆都是伐木而造,裏裏外外無數軍士來回巡視,兩側還有更高的箭樓瞻望,“如此強軍,爲何會爲耶律大石敗得如此之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