滔滔河水,長流不息,河岸邊西風瘦馬,馬小英伫立在遠方,單薄的衣衫映襯着苗條的身軀,隻是癡癡的望着不遠處的楊淩。
“她未曾過河,一直都在這裏等着自己!”楊淩縱馬揚鞭,飛馳而去,待到馬小英近前,翻身而下,“爲什麽沒有渡河?”
“奴知道你一定會回來,所以不如等你一同過河。”馬小英似乎被問中了心事,不由得俏臉一紅,将懷中的孩子抱得更緊了,數十步開外的羅延慶等人都是勒馬不前,雖然他們還不知道這個時代什麽叫做電燈泡,不過總不能擾人好事,甚至有幾個王八蛋還背過身偷笑。
未曾在意遠處袍澤的各色神情,馬小英青絲被微風吹拂,顯得有些淩亂,楊淩心中微動,一隻手和馬小英緊緊相握,另一隻手持着馬鞭,面對着兩國界河,隻是鞭梢南指,“我們渡河……”
黃業是西軍楊可世楊相公麾下一輔軍頭,北伐兵馬将近二十萬人,他不過是處于最底層的一類人,類似他這種輔軍頭目不知凡幾,每逢戰事,最先忙起來的總是他們輔軍。
正軍将士奮力厮殺之前,要将養氣力,他們的任務就是将戰馬養好,不能掉膘,一衆披挂盔甲要用油紙稻草包裹,以防受潮,上陣之前,要捧着數十斤重的盔甲爲正軍将士穿戴齊整,糧草一應事務都要負責周全,就差喂到他們的嘴邊了。
雖說勞累了一些,但是北伐戰事不利之下,他們輔軍倒因禍得福,楊相公正軍将士死傷慘烈,衆目所睹,輔軍雖然也受到波及,總算大部無事。
偏偏這個楊大傻又不是一個安分的主兒,派下了北渡白溝河哨探的活計下來,這差遣偏偏又落到了黃業的頭上,不過他手下數百輔軍當中,他還吃了百餘人的空額,餘下的也有一些老弱,更不用說身邊的親信是舍不得派出去的,所以黃業編排出了楊淩等一行人出行。
黃業本以爲楊淩等人不過稍稍往北巡個數裏,走走過場回來也無傷大雅,總之對上頭應付了事。
白溝河往南,首當其沖的便是雄州城,北伐事失利後,大部分軍馬便駐于此處,不過雄州城内除了各大将主麾下親兵以及精銳所部之外是不允許軍馬入城的。
其餘大部分主力軍隊都是于城外立寨,有宋一朝,對于駐寨是相當有功底的,一座座大寨連營下出去,将州城拱衛得嚴嚴實實,而他們這類輔軍又是不能入軍寨的,隻能依托大寨立下營盤帳篷。
黃業與營帳之中點計完今日吃食,又安穩的拿了一日空額,個中美妙自是不足爲外人道也,正準備稍事休息,卻見自己的副手慌慌張張的闖進帳中。
黃業當下臉色就變得鐵青,“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頭兒,楊淩回來了!”
“回來便回來了,讓他一個時辰休整之後再來禀報于我。”黃業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那副手焦急的搓了搓手,“那楊淩殺了四十幾個遼人……”
話還沒說完,黃業依舊是心不在焉的打斷了,“殺了就殺了,屁大點的事兒也來勞煩……什麽,你說殺了四十幾個遼人?”黃業打了呵欠之後忽然驚醒,兩步上前提住那手下的衣領,“此事千真萬确?”
“絕對是真的,那楊淩回來的時候,人人坐下都是騎着遼人的高頭大馬,那馬的鬃毛又多又長!”這副手頭點飛快,手中不斷的比劃着。
斬首四十餘級,而且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這可是大功啊,這楊淩翻身了,黃業不由得想到,“快,讓楊淩馬上回來見我。”
那手下慌忙就準備出去喚楊淩,黃業來來回回的踱了幾步,“慢着,還是我自己去見他!”
黃業正了正衣袍,三步并作兩步的就出營而去,越過數個營帳之後,黃業便見到楊淩等人被麾下輔軍圍得水洩不通,“都閃開,都閃開,軍頭兒來了!”
黃業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去,隻見除了楊淩等人就立在當面,羅延慶,嚴蠻子緊随其後,每個人身上幾乎都帶着傷痕,雖然戰事慘烈,不過此戰我方二十餘人,遼人數倍于己,遼人陣亡四十餘人,自己這邊死了數人,在整個北伐大軍一潰千裏的局面之下,已然是非常難得的了。
“楊兄弟,此番戰事我已聽聞,某隻問你一句,遼人首級,可是屬實?”黃業一臉鄭重的問道。
“大人,遼人首級俱在于此,是非真僞,大人一辨便知。”楊淩指了指馬背上的首級,也是不加辭色的回答。
黃業松了口氣,其實再見到楊淩後面那高壯的北地戰馬時,他便能夠确定了,隻不過忍不住還是多問了一句,當下忍住臉色的喜色,畢竟也死了數位袍澤,當下隻能一本正經的道:“楊兄弟此番應用殺敵,立下如此功勞,已是莫大的功績,某立刻派人禀于中軍,傳此捷報。”
楊淩上前走了幾步,不着痕迹的向黃業手中塞了數貫錢,“一切還要勞煩黃大人了。”
黃業滿意的看了楊淩一眼,此人如此上道,是個可造之材,左手往袖袍裏一揣,看了看後面抱着小孩兒的馬小英,“這位是?”
楊淩側耳私語到,“回禀大人,這位姑娘乃是屬下在哨探之中從遼人手中救下的燕地婦孺,二人無親無故,屬下便自作主張,将她帶回來了。”
黃業雙眼眯成一條縫,大遼日薄西山,不少達官貴人也是免不了落魄街頭,往日裏連看上一眼都會驚若天人的高門千金隻要有一頓吃食做牛做馬也是當願,所以不過就是頗有深意的看了楊淩一眼而已,“楊兄弟古道熱腸,救濟燕地漢人,我天朝上邦正該如此,稍後本官在額外撥下一定帳篷,讓這婦孺二人也好有一個歇腳之地。”
“大人仁慈!”楊淩作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