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淩帶兵打仗自是不怎麽會,不過有道是三個臭皮匠,臭味都一樣,好歹嚴世臣,羅延慶平日與兵痞們打得火熱,倒也知道弓箭對射,有掩體的一方便占據了優勢,雙方接戰,居高臨下者也是有地利的。
衆人匍匐在牆根,弓弩上箭,寂靜無聲,連一旁袍澤的呼吸聲也能聽得見,楊淩更是手心發汗,一盞茶功夫都不到,隻見村口之處,一隊騎兵飛馳而至。
所來遊騎清一色的黑色镔鐵盔甲,正是遼人制式,領頭之人乃是耶律金博,聽命于大遼北院大王耶律大石麾下,來敵裝備精良,定然是遼人最爲菁華的遠攔子。
大遼立國之初,國号本爲契丹,因爲其國乃是契丹一族所建,後來由于曆史原因,契丹族和奚族形成了唇齒相依的關系,兩族互相通婚,對外共拓疆土,對内同掌大權,而耶律氏和蕭氏分别在契丹族和奚族之中占有絕對的統治地位,所以建國之初便始有君主正室必爲奚族蕭氏女的國策,所以國号就由原先的契丹國改爲了遼國,遼在契丹語之中的意思是镔鐵,耶律氏,蕭氏也被稱之爲大遼王族和後族。
直至此大遼即将亡國之際,大遼仍是由二族之人共掌兵權,耶律大石和蕭幹乃是此時大遼的末世雙雄,正是二人超凡的統兵能力,才以數萬兵馬于白溝河大敗數倍于己的趙宋北伐之師。
耶律金博本是北院大王耶律大石的遠親,正該重用,但是因爲其性情暴躁,用兵而不伐謀,太平時節倒也罷了,可如今大遼北有女真,南有趙宋,國事衰微,耶律大石實在不敢任人唯親,一但開了這個口子,那恐怕自己麾下全是屍位素餐之輩,再無強軍景象,所以耶律金博也一直得不到更多的提拔。
不過耶律金博倒也不甚在意,自家本事有多少時清楚的,統領個數十百餘人厮殺沖陣倒也無妨,可驟然高升,一摞子事情估計得讓他亂得頭大如牛。
這一次領兵哨探也許是他們最後一次了,不久之後,他們将還師燕京,大軍久出,燕京人心又有些不穩的迹象了,此刻耶律金博立于戰馬之上,麾下兒郎都是經曆過戰事的,且人人配馬,騎兵對自己的戰馬珍若性命,戰場之上,馬可是能救命的,且馬極通人性,正是如此,所以騎兵少有對戰馬習性知之甚少的。
且哨探之人最爲重要的就是心細,如若不然,驟然遇上敵人,說不得就是一支暗箭,怎麽死的都不知道。這支五十餘人的遼兵一到此地便發現有馬糞,看其成色,正是今日的,地上腳印淩亂不堪,且一靠近村口,便覺得空氣之中彌漫着殺氣,暗中似乎一雙雙眼睛正緊緊的盯着自己。
“大人,前面有些不對勁,恐有埋伏!”身邊一個契丹兵,口吐漢話,忍不住附耳對耶律金博道。
遼國自從占據幽雲十六州以來,一直崇尚漢家文明,學習漢人的衣食住行,此刻立國百餘年來,已經被漢化得差不多了,與野蠻的女真人而言,可謂是文明之邦了,如今哪怕是正統血緣的契丹人,奚人也能說得一口漢話。
耶律金博一聽此言,便讓人上前喊話,隻見隊列之中駛出數騎,齊聲上前喊道,“不知前方所在,是何統屬?”
楊淩見自己等人已經敗露,便探出頭來,嚴世臣拿出一面盾牌将其遮護,“某乃大宋官兵,對面可是遼國軍将?”
耶律金博雖然性格粗豪,但是一見宋人如臨大敵,料定對方此刻定然勢弱,便親自上前道,“正是,我勸爾等速速下馬受縛,若是告知宋人軍中虛實,說不得俺們将主還能全你一條性命。”
楊淩立時喝道,“你這漢子莫不是未曾睡醒?俺們大宋不日就要再度起兵,此刻哨探正一撥一撥的從白溝河張開,豈會投降與你!”
楊淩這話說得極有底氣,對方一倍于己,這個時候隻得扯起虎皮來,我們後面還有人,你們若是識相,就趕緊退走……
“哼,你以爲這樣就能诓住我?”耶律金博雖說不怎麽相信,可是臉色卻開始陰晴不定起來,耶律大石已經通令全軍,不日就要歸返燕京,自己已經大遼最後一撥前往白溝河哨探的人馬,如果真如對方所說,宋軍大批哨探人馬已經越過白溝河,若是自己在此地和當面宋軍遷延,說不得就得永遠留在此處了,自己還須盡快将宋軍情報禀報與耶律大石。
“你若不信,盡管來攻就是了,俺們隻需拖得一時三刻,便是爾等死期。”這個時候楊淩也不得不硬着頭皮,咬牙死撐了。
耶律金博本就是粗人一個,方才一番對答已經算得上其智商的超常發揮了,可即便如此,還是有些被楊淩唬得有些捉摸不定,不過怎麽也不能讓當面宋人這麽從容的退走,“真當某家怕你不成,兒郎們,随某殺将過去!”
楊淩正怕他不肯硬沖,若是耶律金博發揮騎兵天然的優勢,遊走攢射,伺機而動,一但自己有所疏漏,或者最後誘騙得自家箭矢耗盡,那也隻有任其屠宰的份了。
耶律金博雖說吼得敞亮,但也隻有在後面幹嚎,除了留下幾騎遮護,其餘數十餘人盡皆一馬當先,向着那半人高的土牆沖了去,絲毫未曾考慮以己之長攻敵之弱。
這些遼兵都是經曆過戰事的,那童貫将近二十萬大軍,還不是在白溝河被耶律大石和蕭幹大王打得落花流水,所以士氣驕橫,根本沒有将眼前的宋人瞧在眼裏,更何況當面宋軍的人數還處于劣勢一方。
眼前遼兵無所畏懼,戰馬嘶鳴,馬槊長槍橫舉,攜着一股必勝意志,以一往無前之勢向矮牆之處猛撲過來,他們的意圖很簡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将過去,那處矮牆不過半人高,馬術娴熟者隻需一提馬缰,便可縱身躍上,若是如此,那宋軍還不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