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已經躺在床上了。
他暈倒得太過突然,又是吐血之後昏迷,那師太不敢把他大幅度移動,自然是就近取材。
看着簡陋的房屋,看着那具已經沾染了灰塵的琴,他的腦中似乎能幻出燕青蕊坐在琴台前彈琴的樣子。
他是見過的呀。
聽到了那琴音,他明明有懷疑,卻仍然選擇相信夏紫柔。
所以,今時今日,他再是痛,再是悔,再是殇,再是愧,卻已經無法挽回。
他從床上坐起,床闆很硬,以前,燕青蕊都是這麽睡的嗎?她過得多清苦?活着,她沒有過一天好日子!
她救了他的命,用她的血,給了他新生,卻受他所累,死狀奇慘,如果她不曾認識他,如果她從沒有下過山,從沒有出現在他的身邊,是不是她仍然可以過這樣清靜的生活?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忘恩負義的人嗎?
這世上還有比她更善無善報的人嗎?
他上官千羽欠她的,欠她的恩,欠她的情,欠她的一顆心,還怎麽還?
還不了了,再也還不了了。
他呆然坐着,心還是很痛,無比地痛。
就好像他的靈魂已經被生生地從身體裏剝離,痛到麻木,卻又清晰,每一下,每一絲,每一縷,每一點的疼痛,都那麽清晰。
清晰到讓他生不如死,卻又清晰到讓他無比慶幸。
他欠她的,那麽多,那麽重,那麽深,除了用痛,用無休無止的痛,用痛徹骨髓的痛,用無停不歇的痛,還有什麽可以還?
該,他活該!
明明已經愛上,卻還是放手了。
明明已經深愛,卻不曾正視。
明明知道她有危險,還自以爲是地撤走保護的人。
她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這個世間,還有哪個女子,有如她一樣,有清冷傲嬌的容顔,會用那樣清淺悠閑的眼神,給他最不屑的目光,卻讓他難以割舍?
這個世間,又有哪個女子,值得他的愛?
不,其實他是不配愛她的。
她那麽清冷,那麽驕傲,那麽聰明,那麽随性,她活得真實而清楚。
而他,有眼無珠,蠢笨如牛,識人不清,糊塗混沌,他怎麽配得上她?
爲什麽她不早告訴他,是她救了當年的他?他不信她沒有認出他來。
可是這麽一想,他又自嘲地笑了,就算她真的說了,有用嗎?那時候,他将夏紫柔的話當成最真實的事實,誰的話他又能聽得進去?
她若說了,換來的,必然是他的輕視嘲笑,羞辱和鄙夷。
何況,她那麽善良的人,當初救他,原本就沒有想過要回報。
她又那麽驕傲的人?怎麽會用這件事來自取其辱?
在臨死的那一刻,她最後悔的事,是不是當初救了他?
如果她沒有救他,她就不會在後來被當成對付他的棋子,被燕洪陽送到他的府上,不會與真正愛她她也愛着的冷煜源分離,不會成爲清河王妃,不會惹來别人的妒恨,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