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頭喝酒,竹葉青的酒勁甘烈,不如松露雪香醇,但同是佳釀,但此刻在他的嘴裏,和松露雪一般,都隻有苦澀的味道。
他面無表情地道:“本王爲什麽要哭?本王爲什麽傷心?本王根本就不傷心,隻是相識一場,來祭一祭而已。”
虛雲撓撓光頭,道:“原來你不想哭啊!那是和尚我理解錯了,其實人死了就死了呗,人死不能複生,舊人不死,新人難來,你死了個被休的前娘子,又可以娶十個八個新嬌妻,賺,很賺!”
上官千羽一腳踹去,正踹在他的尊臀,冷聲道:“滾!”
虛雲和尚沒防,被他踹得翻了三個跟頭,從地上一躍而起,摸着屁-股道:“就算說中你的痛處,你也不能拿和尚出氣。”
上官千羽怒目而視。
虛雲擺手道:“好好好,當和尚我多嘴了。我不說了行了吧?”
上官千羽瞥了他一眼,道:“怎麽哪裏都有你?”
虛雲又撓撓頭,再來到他身邊坐下,指了指墓碑,道:“不是頭七嗎,我覺着燕青蕊那丫頭沒人疼少人愛,定然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這裏看月亮,所以和尚我來陪她賞月。沒想到你在這裏,更沒想到還有松露雪,就是少了點!”
上官千羽喝了一大口酒,将酒壇抛給他,道:“賞月?說的好!有月無酒,難解憂愁!”
虛雲接過喝了一口再遞回,年輕英俊的臉上,卻透着一股子狡黠,道:“有酒無人,黯然銷-魂!”
上官千羽喝酒,不理他。
虛雲拍拍墓碑,又似自語又似說谒,道:
“花開滿春色,
堪折不知折!
化爲寒雨摧,
摧得嬌花謝。
花謝花傷情,
傷情人自悲。
自悲又如何?
花枝已零落!
因何惹禍生?
孤墳空對月。
月冷無人情,
墳寂無人憐。
誠心護花枝,
何時綻新蕊?
既已傷情絕,
新蕊可還開?”
上官千羽冷冷道:“你什麽意思?”什麽花枝?什麽堪折不知折?是說他沒能好好珍惜活着的人,卻在死人的墓前難受傷心?是說燕青蕊因他招禍,孤墳空對月,墳寂無人憐?
要換在平日裏,少不得要跟這和尚打一架,惱他說話藏頭露尾。可是此刻,上官千羽卻是一片意冷,連和他鬥嘴的心情都沒有,隻是仰頭喝酒。
虛雲嘴裏碎碎念完,就站了起來,也不跟上官千羽打招呼,身影掠起,在夜色之中,如一隻大鳥,頃刻之間已經隐入夜色。
上官千羽喝着酒,人卻越喝越清醒。
虛雲和尚來了又去了,他并不在意。有好酒的時候,虛雲自會出現,今日,他應也是爲了酒而來。
孤墳無聲,靜夜無人,上官千羽坐在墳前,他既無話可以對燕青蕊說,卻又自内心裏不願意離開,就那麽一直坐着,直到把一壇竹葉青喝得精光。
夜幕之下,他一身玄衣原本如同隐在夜色之中,隻有一雙眼睛,透着無盡的悲涼和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