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0 滅口

三張白紙。照許中英的說法,那個幸存的小個子是個中央學院繪畫系的在校生。張辰雖然不怎麽懂畫。但以前在羅陽市藝術畫展上打過一段時間的臨工。那時聽入會的老師給學生講過一些人物肖像的看法。比如說一副人物畫,好不好先不論,你可以先看那畫上的耳朵畫的怎麽樣。一般來說,一副人物像的耳朵大多是寫得最草率的。如果耳朵畫得好。則說明他畫的認真,而且有些功底。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第一張白紙上的人臉是張辰的。

人大多數除了照鏡子之外是很少能看到自己正臉的。但人類這個東西,有個特點就是在看到自己的臉時,往往卻能一眼認出來。張辰鄒着眉把這張白色的紙拍在了旁邊的桌子上。那黑色的實木桌面相當的幹淨光滑。所以顯得那張紙白的極耀眼。

他并沒有什麽其它的面部反應。甚至眉都沒動過。他接着看第二張。許中英則一直在仔細的觀察張辰的臉色。似乎有些看不明白。她不知道張辰在想什麽,好像人在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嫌疑人畫相上的時候,沒法這麽平靜吧。但這個男孩卻真的很平靜。

那第二張白紙上畫的人臉則是血影劍王的。張辰的一隻手撐在桌子上,墊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這張圖暫時沒說話。

許中英看了兩分鍾,也沒懂張辰是什麽意思。她歎了一口氣,然後靠在椅子上問,“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張辰擡頭看着許中英然後說,“你覺得這像真的嗎?”

“什麽?”

“這兩張圖,你覺得真的可能是兇手的臉嗎?”

許中英靠在椅子上慢慢的說,“證人說是。而且審訊的時候,我們測試過,他之前并不認識你。”

“我還以爲我已經出名了呢。”張辰兩隻手肘一起擱在桌子上撐着下巴。許中英這時說,“當然也有可能。他是個撒謊的高手。你最近上電視的次數可不少。這個血影劍王更是電視上的熟客。他能畫出來這兩個人的臉。也算能說的過去。”

張辰卻并沒有說話。他不知道這個小個子是從那裏看到了自己。但最少,那些電視上的轉播,自己的臉并不是十分清楚。而這張畫上畫的卻很清楚。清楚的連眉毛裏童年時受傷留下的小印子都很明白。這種事,真的不是張辰能不想什麽的問題。

許中英兩手抱在胸前。她身材其實很好。以她剛剛撲倒那小個子的手法來看。她絕對是個抓人的老手。

張辰對于她的話,未置可否。最少到這個時候,氣氛還算平和。

許中英這時說,“你看一下,第三張。那個人是我們都不認識的。”她語氣略松了一點,似乎對于後面那一張并不抱什麽希望。

張辰翻看第三張白紙的時候,他卻愣了一下。

幾秒鍾後,許中英發問道,“怎麽,這個人你認識?”房間裏很空。審詢室裏的燈光很亮,所以顯得一切格外的刺眼。

“怎麽會……”張辰站了起來,他皺着眉,把那張白白紙拿起來看着畫上的那張臉。應該說,在這個城市裏搞不好隻有他一個人認識這個人——那畫上畫的是一張戴着眼鏡的胖臉。臉上滿是痘子。年紀約摸是四十歲左右。

這個人張辰無論如何都認識的——羅陽市第六中學最後幸存的那個老師黃世钰。當然這個家夥理論上也死了……

末日之後第一次跟人翻臉就是跟他。這個家夥帶着七十多名學生拿着鐵鍬。爲了陰自己和丁曉瑤。所以提前從學校裏出發,帶走了所有的食物,還把學校門口的洞專門挖大了,好讓喪屍進出。

而他自己和那七八十名學生,在其後跟喪屍遭遇時,全軍盡墨。隻剩下大約不到十幾個人,跟他一起逃進了一個小樓裏。被喪屍群團團圍住。理論上他是作了人餌了……

張辰看着那張白紙上的臉。就算隻是一張畫。他也覺得很惡心。這個家夥不應該出現在這張紙上……

“這個人你認識?”許中英在旁邊有些吃驚的問道。事實上,這三張畫中的前兩個他們都能認出來。唯獨這第三張上的人,她無從查起。

“認識。”張辰皺了一下眉說,“我在羅陽中學的時候,跟我們一起的一些幸存者之一。不過,他應該已經死了很久了……”他的聲音似乎在房間裏回蕩。到這個時候爲止。張辰也好,許中英也好。都見過喪屍也見過人死。但是死了還能再活過來的人就真的沒有見過。

理論上,那時的黃世钰隻是被喪屍圍住了而已。張辰并沒有見證他的死亡。但張辰卻肯定他必死。

所以接着許中英問他說,“你确定他死了?”的時候,張辰回答的非常肯定。“确定,他絕對是死了。”那時也是他第一次跟苗纖纖見面的時候。之後他一直隐居在黃世钰被圍的那小樓對面的房子裏。大約五天之後,他才離開。

離開的時候,他留意過,那圍在方世钰藏身的小樓旁邊的喪屍并沒有離開。這自然說明了他當時還沒死。但以人類而言,在沒有水和食物的狀态下,他離死已經不遠。而且以普通人類來講。他也必然不可能有其它的機會殺出重圍離開那裏。

房間裏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了。

“你們查這個幸存者的身份嗎?”張辰這樣問。他已經不想說什麽,“這不可能”之類的廢話了。

許中英這時就靠在張辰對面的桌子上。她從剛剛拿出那三張白紙的檔案袋裏拿出了一張資料表。然後說,“這個人的身份是真的。末世之後,雖然很多檔案丢了。但大學的很資料是全國聯網的。我們也有備份。查起來并不困難。”她說完低頭看手裏那張表,“方xx就讀學校。小學在湖中實驗小學,初中是湖中縣二中,高中就讀于随陽市第六中學,期間轉過一次校。之後複考過一次,進了中央藝術學院。”她念完後,把手裏的資料放到了桌子上。那些資料上還夾着那個小個子各時期的登記相。看起來絕對是他無誤了。

張辰沉默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小個子恐怕是真的在現場看到了這個“黃世钰”,也真的是看到了那個跟張辰一模一樣的人,還有那個已經死掉了的血影劍王……

“也就是說,有一個我。帶着一個死了的他。然後還有一個死了的它。一起去把人類生存聯盟的人滅門了。”張辰把三張白紙攤開放在桌子上說道。

許中英,“所以說,這兩個都是死人。而你不是?”

張辰吐了一口氣,“我能肯定我不是死人。而且我沒有去過人類生存聯盟的總部。”

“我們之前,一直在疑惑這個人到底是誰。居然你認識……”

“認識,隻是覺得非常古怪而已。這個家夥理論上是跟我有仇的。說他會跟我一起,我肯定覺得非常奇怪。”

……

千頭萬緒,似乎一時的也沒理出來個頭緒。許中英在房間裏收拾資料。張辰出來和兩個女孩坐在二樓的走廊長椅上。苗纖纖這時仍然在睡覺,辛冬兒抱着她在。張辰和辛冬兒一齊看着陽台外的水泥石磚。身上隻有三個人靠在一起的溫度是溫暖的。雨又在重新下,噼裏啪啦的。

這個時候。警察上夜班的還沒有下班。而要上白班的也還沒到。所以走廊上安靜的出奇。

“怎麽了……”辛冬兒這樣小聲的問。張辰兩手抱在胸前靠在辛冬兒的身上說,“一些古怪的事……”他說話間那原本趴在辛冬兒腿上睡覺的苗纖纖也醒了,睡眼朦胧的看着張辰。

張辰大約把剛剛在裏面看到的事情描述了一遍。“總的來說,我們要追的東西,出現了。而且還殺了七十多個人……”

他說話的聲音被走廊窗戶吹進來的雨氣。浸了透着些不自然的冷意。

“如果有危險,就都殺了……”辛冬兒可能是感覺到了張辰的心情,在旁邊淡淡的說道。

“對呀。”苗纖纖也說。以這三個人來說,這個城市裏實力能用過他們的恐怕還沒有。門廊外面已經蒙蒙亮了。雖然天仍在下雨。但卻似乎起了霧。這種古怪的天氣,跟張辰第一次得到系統,死裏逃生的時候很像。旁邊的一切似乎都在黑色的霧中。

整幢樓向一座墳墓一樣安靜。不知道許中英是不是常常加班,夜裏是怎麽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的。其實作一個女人。太努力的工作,并不是什麽好事。

時間是五點左右。外面在下大雨,天是藍黑色的。許中英從房間裏出來的時候問坐在椅子上的張辰,“你們怎麽辦?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苗纖纖說,“好呀。”對于這個丫頭來說,跑了大半夜。吃拉面也隻吃了一半。現在肚子早就餓了。

“幹我們這一行呢。總會遇到一些怪事的。所以也算是處變不驚了。”許中英安慰的說。張辰跟在她的身後。對于他來說。這是個大問題。有一個跟自己長得很像的人,帶着兩個死人在殺人。這不是個簡單的版權問題。而是就連他都似乎能感覺出來,對方行爲中的某些詭異的敵意。但是卻并不知道對方想作什麽。某種意義上講,這是極危險的。

張辰和辛冬兒、苗纖纖跟着許中英到警察局旁邊的攤點去吃飯。

早晨,天還是蒙蒙亮整個世界還在沉睡中。那些早起的作早點的人們正在爲很快就要到來的早餐高峰期作準備。不少人在用冷水和面。以及各種剁菜的聲音。

張辰他們選了一個賣混沌的攤子。那攤主可能沒想到這麽早就有客人。放了手裏活計。專程去把摞在一起的椅子都抽開了,擺了四把到小桌子旁邊。

豆皮和混沌。

四個人吃了一餐大約花了二十分鍾左右。對于張辰他們來說,這一天的白天如果仍然下雨的話,就最好不要出去追查了。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警局。我開車送你們回去。”

張辰說,“行吧。這麽大的雨。我們也沒有什麽可以作的。”

一行人打傘穿過雨幕,回到警察局大樓的時候。那辛冬兒突然跟張辰說,“有敵人……”她的話讓旁邊的所有人都是一愣。許中英尚不知道辛冬兒的能力。而苗纖纖是不适應。但張辰卻猛的一驚。辛冬兒在話音還沒落的時候,人就已經竄出去了。

她去的方向,正是之前許中英提取小個子的方向。許中英在四個人中反應最慢。也跑得最慢。雖然說她作爲警隊的教練多時。但比起作爲異能者的張辰他們來說,還是差了很多。

辛冬兒最終停的地方是拘留所的監獄門外。她側邊牆上的天窗此時正打開着。外面的天空已經是慘白色的,有雨水正從那裏濺進來。張辰跟辛冬兒的心意是相通的,所以他靠近的時候立即就被辛冬兒警告了。他瞬間止住了身形。與此同時的。他自己也感覺到背上一陣的涼意。有一種被野獸盯住了的感覺。

辛冬兒這一天的感覺,似乎極端的認真。張辰總覺得她跟過去有些不同。到底那裏不同,他說不上來。在一個瞬間,辛冬兒已間蹿上了側牆的天窗。張辰從剛剛起就知道那個方向有東西,但是并沒有想到是什麽。那裏剛剛明明是透明的,是白色的天空。但是當辛冬兒動的時候。那窗後死角裏有一個東西唰的就蹿出去了。張辰隻看到了一截黑色的尾巴一樣的東西,從窗口上劃過。

辛冬兒的速度是極快的。但她畢竟跟窗戶隔了老遠的距離。所以當她撲上牆的時候,那東西早已轉身蹿出去了。

許中英趕到的時候,辛冬兒和那個怪東西已經不見了。現場隻有天窗上噴濺的雨水。還有地上的濕漬。許中英先去檢查的監牢。

張辰則飛身到牆上。他爬上那窗台的時候。雖然有雨,但是能看到窗台上有黑色的梅花一樣的腳爪印。而且空氣中有一種淡淡的長時間沒洗澡的臭味兒。

天窗的外面。大雨淋漓。幾乎對面不見人的程度。不知道辛冬兒到那裏去了。張辰在那上面蹲了大約十秒之後。又從上面下來了。

辛冬兒如果沒有問題會回來的。而他完全不知道對方追到什麽地方去了。想追也無從追起。

他從牆上下來的時候。許中英已經回來了。正在焦急的打電話,“救護車嗎?麻煩到這裏來一趟。我們在深港市,北安路的警局。這裏有人受了嚴重外傷。麻煩馬上來一趟。”她說完之後收了電話。

對張辰說,“那個幸存者被人殺了。”張辰沒作聲。

“你覺得這是什麽意思?”許中英說,“殺掉證人。”

張辰卻搖了搖頭。“這個年代還需要殺證人嗎?我覺得應該是來殺人的吧。隻是剛好我們不在。”

把小個子送上救護車隻是例行公事。他胸口上中了一劍,其實是個人都知道他死定了。

而許中英這時接了一個電話,“許隊。我們在人類生存聯盟的總部裏又發現了一些東西。您要不要看一下。”

“送過來吧。”

……

張辰和苗纖纖一起陪着許中英看那些視頻。這些東西據送來的人講,是在人類生存聯盟的一個暗藏的自存攝像頭的sd卡上發現的。

電視的畫面顯示的是某處窗前。看情況應該是某大樓的二三樓房間裏。

藍色西裝的老頭兒正和白西裝。商讨問題,“這次的事情。我們完全弄砸了。要怎麽才能把這一關過了。重要的b類異能者,死亡。這個責任是我們承擔不了的。”

白西裝在一邊說,“不如我們想一些辦法。把另外的兩個異能者抓住。那其中的女子。跟上層想抓的那個紅顔吞噬者非常相。她又是異能者,如果上報上去,說不定我們還能将功補過。”

“這樣子說。是沒錯。但問題是,要怎麽才能抓得住她。我們本身作爲異能者聯盟。就算不能争取她加入,也可以跟她接觸一下。多給一些好處。隻要多接觸,我們總能找到弱點。到時或出任務。或是給好處,誘騙他們上當就是了。”

“不錯。這段風波過後。你盡快開始行動。我最近兩天拟一個計劃書。上報上去,就說我們發現了紅顔吞噬者。上層對于這個家夥是極度敏感的。就算隻沾一點兒邊兒。也會全力以赴的。搞不好到時,我們手中的籌碼更多。”

兩個人說到這兒的時候,忽然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音。接着兩個人像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都一齊往後退。而張辰他們卻從屏幕上什麽都沒有看到。白西裝和老頭兒一起慢慢的往後退。一邊兩手伸在身前作推拒狀。似乎有什麽恐怖的東西正在靠近。

接着,其中的白西裝慘叫了一聲,他的胸口上突然開了一個血口子,以張辰的眼光來看。那必然是被劍刺出來的。血瘋狂的往外流。接着是他旁邊的老頭兒,身體一抖,兩手捂着脖子。那脖子上的血發狂的往外飙。

但是沒有看到人。

空氣中有一種古怪的感覺,似乎這個空曠的大樓裏,有某種不知名的古怪。有看不見的殺人的怪物正在這裏慢慢的走動着。

“你覺得,他們看到了什麽?”

張辰皺了一下眉說,“隻能猜了。可能是那個血影劍王。”

旁邊的人都沒有作聲。而這時忽然有一個奇怪的男聲從牆的另一邊傳過來說,“猜對了。”

這個聲音出現的很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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