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多巴士帶着一車近六十人已經遠離了萬星市。路上都算比較順利。袁東山對自己尋路的本事還是非常自信的。應該說,越走就越自信。因爲幾乎所有的一切都跟他預先想的差不多。
一切都很順利。
第三天的上午。坐在張辰前面的袁東山突然站了起來。
張辰對他的反應有些奇怪,所以看了着他,隻看到他一臉的嚴肅的看着路邊,似乎看到了什麽可怕的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怎麽會在這裏?”
他旁邊的是他老婆,這時問,“怎麽了?什麽在這裏?”袁東山這時突然沖前面正開車的司機說,“老王把車倒回去。”那司機一臉奇怪的回頭看了袁東山一眼。然後開始打盤子,把車往回開。往回開出大約十米遠。袁東山才一邊看着窗外喊停。
他一個人跑下車去。張辰跟着他後面下車。接着跟下車的還有另外的幾個刀手。這些人平時停車要清路障的時候。都習慣了一齊下車。所以袁東山下去了。他們本能的也下去了。
袁東山的臉色不太好,擰着眉頭一直在看牆上的一個巴掌大的标記。那是用白石灰印上去的,一頭巨大的蜥蜴正在啃食一頭鹿的圖案。
張辰過去的時候,隻聽到他嘴裏在喃喃,“怎麽會在這裏?這裏明明不是他們的地盤……”
張辰并沒有多問。他想如果真的有事,他知道袁東山自己會說。
“怎麽了?”刀手中有個人問。
袁東山的臉色發白,他這時擺了下手說,“都上車去。”
……
“決定逃亡之前,我作過很多準備。我們人力不足,多作調查才有更大的存活機會。”袁東山的聲音有些發澀,“我安排的路線,除了會饒開a級封鎖區外。還有一個重要的角色是我想避開的……”
沒人說話。隻能聽到車輪壓過馬路上沙石的聲音。
袁東山這時慢慢的歎了口氣說,“在現在這一片地區,有個最大的黑幫。叫巨蜥幫。我在内務,看到過他們的報告。這是一夥非常麻煩的搶劫者。”
旁邊這時有人插嘴說。“大不了拼了。我們也不是好惹的。”袁東山這時皺眉點了點頭說,“關鍵是他們大多數不正面跟人硬拼。
他這樣說旁邊的人都有些無語了聽他說。
“據我查到的被害者資料上說,這夥人的習慣是把一條路的前後,層層設障。當有合适的獵物進入時,他們就會把路礙打開,等獵物過去了再封住。然後尾随着獵物走。”
“當你要跟他們拼命時。他們會調頭就跑。你回頭,他們又會跟着你。想離開就要沖開這些人爲設制的障礙,據報告中說,這些路障非常不好處理。而且這樣作會消耗大量的體力。他們會跟着你,你搬一次,他們不理。搬多幾次一直到筋疲力盡了,他們再動手。是一班非常讨厭的**。”
“那現在怎麽辦?”有人問。
“一般看到了這個标記就說明,我們已經被盯上了,而且已經在陷阱裏了。”所有人都莫名的看着車窗外的四周,車還在前進,似乎看不出來有什麽問題。
但所有人都忽然有種莫名的感覺,這條路似乎已經被前後堵住了,像一個封閉的棺材。
“他們也看對像才決定動不動手的。我們現在隻有七八個人能打。”他說到這兒回頭看了一眼張辰。“就算是我們直接硬拼也是兇多吉少。”
“……那咋辦?”
袁東山的聲音有些發澀,“現在沒辦法隻能等他們來談條件。一般當獵物進了陷阱後,他們會尾随在後面,如果你上道,就停下來。他們會說明想要多少東西。如果合适說不定能放人。”他這話剛說完,突然有一輛金龍中巴呼嘯的從後面沖上來。非常嚣張的從車前沖過去。那駕駛坐旁邊坐着一個光着膀子,肌肉發達的紋身男。車窗的玻璃全是破的,能看到車内站着最少三十多個穿黑皮衣拿着刀斧的男人。
這和之前袁東山收到的情報不同。報告中他們一直是在後面尾随,當你停下來,他們會跟你談一次條件。如果可以接受,有可能會放你走。
但現在那金龍中巴直接就沖到前面去了。它開過了前面的轉彎處。
大巴再往前開,就看到那輛黃色的金龍中巴已經橫在路中間了。
袁東山知道這大概是要談條件。雖說跟之前傳聞的不同。但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他下車。後面的七八個刀手也跟着下去。張辰和辛冬兒也跟在後面。
這時金龍巴士嘩啦一聲把車門打開了。車門口沙發上半躺半坐着一個光上身的紋身肌肉男,他兩腳搭在前面的椅子上,一手拿着酒瓶子,随手喝了一口酒。也不看人,隻沖這邊招了一下手。那态度向在喚一條狗。
袁東山咬了咬牙,對身後的人說,“都先别動。我跟他們談一下。能不動手最好不要動手。”那金龍巴士的破窗裏能看到三十多個黑皮衣站在裏面,盯着這邊,樣子像一群狼。
袁東山慢慢走過去。
那個半躺着的紋身肌肉男其實就是說了一句話,“車上的東西留一半,人也留一半。”
然後關車門。車開走了。
……
“他要我們交出一半的食物……和一半的人。”袁東山的聲音有些怒氣。
“人?”
“人是作什麽用的?”
袁東山眉頭緊皺,咬了咬牙,然後看着窗外說,“用來作‘人餌’,還有用來賣……”聽到這些話的人,都小聲議論起來。
袁東山接着說道,“這些黑幫是不會跟僵屍正面打的。他們需要有人作餌讓他們保持一個安全區。另外的黑市上也有一些人在買活人作‘餌’。”
張辰這時仍坐在他後面的椅子上,袁東山說到這裏回頭看了一眼張辰然後說,“這些都是桌子低下的事。政府也許知道,也許不知道。但是一直并沒有管。這個時候也管不來了。我之前看過地圖。這裏并不是這些家夥的地盤。看來他們的勢力一直在擴張中。”
“咱們跟他們拼了。”車裏這七八個拿刀的,都算在僵屍群裏殺過幾進幾出的,勇氣都很足。
“對,我們追過去拼了!”
袁東山搖了搖頭,他語氣低落的說,“如果這麽簡單,他們就沒法把地盤擴這麽大了。這些人就是設陷阱的,真沖回去,會有機關把車紮壞。到時就更麻煩了。不到你筋疲力盡他們是不會動手的。”
“那怎麽辦?難道真的把東西跟人都交一半出去嗎?”這句話問出來,車上的人都沉默了。這時車上有個嬰兒突然哭了起來。立即有媽媽抱着哄了。幾個人回頭看着這車上的孕婦,孩子,還有所有的人了。車上的人都在沉默和壓抑之中。
大家都在想辦法,偶爾有人想到主意說出來。但是大家都覺得沒用,所以沒有多少人搭腔。說話的人自己也覺得沒用,最後也沒再說。
大巴在不久之後就遇上了第一次路障。一群人下去清理。并沒有僵屍。但這些路礙明顯都是些重東西。光靠婦孺是搬不開的。車上的人都下去,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挪開了。
再上車後,車上的人也變得更沉默了。是人都能估計到這種路障還有很多。再多次,不用這些人動手也完了。
車沉默的往前開大約三分鍾後。
那輛金龍巴士居然又追上來了,它一直沖到大巴的前面,再在打了個轉跟大巴同行。車上的平頭黃毛們一聲不吭的盯着這邊車上的人,向在看一群羊。
那駕駛員鄰坐的一樣是那個肌肉紋身男,一樣的喝酒,一樣的沒看這邊,隻發了一聲,“現在漲價了,人跟東西留三分之二。”
他說完也不等車裏的人說什麽,車就掉頭走了。
貝多巴士上的人們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始了憤怒而艱難的讨論。
袁東山最終平息了這些人的怒氣,最後說,“這些人,提出第二次要價的時候,一般是評估了我們的戰鬥力。大概剛剛清理那些路障的時候他們也在估計我們的實力。這離他們動手就不遠了。現在要商量一下怎麽作……”袁東山說話時一直在皺着眉,問題是他完全沒有選擇餘地。這件事拖下去肯定也不是事。但如果正面沖突,這一車的婦孺老小。想要跟對方拼恐怕絕對赢不了。
這車上的人,在末世中也活了這麽久了。見過聽過的慘事已多不勝數。知道袁東山所說不假,那些人心黑手辣,恐怕不會放過車上的人。所有人都是一臉愁苦。
在安靜了一小會兒之後。
車廂後面的一個戴着工人帽的老人站起來說,“不行的話就把我交出去。食物跟東西不是大事。但年青人和孩子得留着。”
他這樣說的時候,也有其它的老人響應。“反正我們也老了。這個時候把我們交出去算了。”
車廂裏有個比較點兒急燥的年青男人,這時站起來說,“但咱們中間的老人,也不足一半之數,更别說三分之二。”他手裏拿着刀,每次砍僵屍的時候都沖在前面是個比較有力氣的人。“咱們不拼,難道要把老婆孩子交出去嗎?”他自己帶着老婆,還有個兒子,還帶着兩個親戚的孩子。這個時候如果再交就要把女人小孩交出去了。這種事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
如果交三分之二的人。那恐怕孩子女人中大部分是保不住的。放棄這些老幼,那這車上的壯年男子們活着的基本意義也已經沒有了。
車廂中有人在哭。袁東山擰着眉頭,從剛剛起,他就一直沒說話。他心裏知道,如果不交就隻能跟他們拼了……但結果恐怕九死也無一生。但若要交三分之二的人出去,恐怕這車上的老小也确實剩不下幾個人了。這絕不是他能接受的。“萬裏長征隻剩下最後一步,想不到卻遇上這些乘火打劫的!”他皺着眉想這些事,手裏的煙頭燒到手了,都沒留意到。
末世之中,最可怕的并不是僵屍而是人類。越是到了這種境地越是有人趁火打劫。老弱越多,越是會被欺負。
在所有人的靜默之中。張辰站起來悠悠的說,“真的把人和食物交出去三分之二,他們就會講信用放人嗎?”他因爲實力原因,所以說話分量不同。這時大家又都在安靜中,張辰起來說話,大家都吃了一驚,擡起來頭來看着他。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前坐的袁東山也僵了一下。事實上他把人和東西交出去,也隻是一種買平安的方式。但到底有沒有有效,那要看巨蜥幫的良知。但那幫人如果有幾分良知就不會幹賣人的勾當了……
“……那怎麽辦?”良久之後車内有人喃喃的問了一句。
“我來解決這件事。”張辰說。
他的話讓所有原本在沉思的人又都擡起來頭來看着他。
袁東山這時詫異的打量了一下張辰問,“……怎麽解決?”他知道張辰功夫不錯。但張辰說他來解決。那意思是他一個人解決嗎?
他有些無可奈何的說,“……對方有三十多人。而且……”他這時跟張辰說,“我知道你很厲害。但巨蜥幫的老大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人武功相當高。我之前調到的資料中,被他壞了的武功好手就有不少。我以前的老朋友,羅陽武警的老教練張志武就曾經說過,這個巨蜥幫的老大,絕對是個武學世家子弟。”
内務部的報告上評價說這個人——慎重,心黑,武功不弱。
這種人确實不好對付。
張辰這時一臉陽光的說,“放我下去就是了。”
袁東山有些猶豫,“這……”
“安心,交給我。”
他的話讓袁東山有些發愣。車裏的人也在面面相觑,雖然從之前的感覺上來說,他們都知道張辰很厲害。但問題是一個人對付三十多人,是不是有些過份了。
張辰說到這兒不容别人再說,“你們放下我之後,就把車往前開。在下一個路障那裏等我。”
袁東山咕咚的吞了一口口水,沒說話。
張辰這時招呼了一下,前面的司機,“師傅,麻煩把車停一下。”車沉默的停在了路邊。
一車人沉默的看着張辰和辛冬兒。
當看到辛冬兒也下車的時候,袁東山探頭出來說,“你現在去,要把女朋友帶着嗎?”袁東山的意思其實是,張辰既然此去危險,帶着女朋友,如果失敗了,那女人可就完了。這幫人可都是**。
“沒事的。有她在,我才放心……”張辰笑了笑。
袁東山和車上的人,“……”
……
“蛇子,我最近教你的那兩招,練的怎麽樣了?”那坐在金龍中巴前面的紋身肌肉男問。
“我練的很刻苦呀。大哥。”
紋身肌肉男慢慢的說,“這班人,這次全殺了。讓大家樂一樂,都沾沾血氣。”
車上的幫衆都興奮了,哄然應諾。
“蛇子。一會兒你一個人殺兩個,感受一下。我這次也耍耍,爲首的那個留給我。你們看一下我怎麽活抓他。其它的人,你們分,不要留活口。”
金龍中巴往前開得很慢。這天的獵物确實已經到了收網的階段。力量和體能是戰鬥力最基本的保證。而這些獵物中,有力氣的人不多,所以車裏的紋身肌肉男也不想再浪費時間了。這些天因爲旁邊有封鎖區。從自己地盤上走的獵物太多。他已不太看重活人。
車在慢慢的往前。“下一個路障過後。就去收網。”紋身肌肉男說到這兒就看到前面十米外的路中間站着一男一女。
張辰的身材瘦高,這時穿着洗的發白的牛仔褲和上衣。不算太帥,但是很耐看。而辛冬兒這時換了身白色淑女的安靜裝束,像一束百合。兩個人當街而立,辛冬兒如女神般的微笑。
“這兩個人是什麽意思?”紋身肌肉男道。
他這時飛身到車外,這人手臂極有力,單手吊在行進中的車門上,人穩穩的懸在車門外,一動不動像一盞牢固的路燈。這人大約有一米**左右。腰長,身材高挑。手臂肌肉極發達。
對于前方馬路正中的這兩個人,他眯了一下眼睛。他見過太多的反抗。當這些被困住的人絕望了,就會留在路上等他們,甚至想伏擊他們進行困獸鬥。當然要不要打,還是自己說了算。如果他覺得獵物不夠累,他是不會動手的。
但向今天這樣,隻下來兩個人等的。他卻真的沒見過。
金龍中巴慢慢的停了下來。
紋身肌肉男就那樣靠單臂懸在車外。他淡淡的說,“蛇子,還記得要你殺兩個人嗎?”
有個拿着黑色長刀的小個子這時探出頭應了一聲,“記得,大哥。”
“你下去把這兩個人殺了。給車裏的人作示範。”
車裏的幫衆們哄然叫好。
“放心。大哥。交給我了!”
紋身肌肉男說完這些,完全不看外面路上的兩個人。手臂一伸,身體已經彈回車廂裏了。
名叫蛇子的小個子跳下了車。
正午的陽光很烈。柏油路上都是沙子。金龍巴士的發動機還響着,看樣子沒打算看多久的熱鬧。
蛇子也沒廢話,他空揮了一下刀,然後尖叫着就往張辰和辛冬兒面前沖去。
張辰跟辛冬兒似乎沒看見沖上來的小個子。他們一齊慢慢往金龍中巴前面走。
那小個子,對這種被人無視感覺非常不爽。他罵道,“瑪的,當我不存在呀!”他沖到三四步遠的距離,揮刀跳起來。那姿勢如鶴。張辰看着那個動作忽然想起了苗纖纖,隻是這個小個子的動作顯然作得相當不到位。
金龍中巴上的人正在捧場的大叫。而這時辛冬兒忽然的從小個子身上穿過去了。然後所有人都覺得眼一花,她就到了車門旁邊。
車上的人尚未反應過來怎麽回來。隻看到那美麗的如仙女一般的女孩正抑着頭看着他們。那笑容像一個吹過春天原野的蒲公英。輕淡,卻充滿着生命的韻味。
隻有紋身肌肉男看到了辛冬兒的左手很纖細的指尖上有血,還滴滴哒哒的落在地上。那血顯然不是辛冬兒的……蛇子從空中落下來時,還是兩腳着的地。但慘叫卻撕心裂肺。
如果從正面看的話,會看到從他的胸口到腰間被劃開了一條大口子。看起來會像一個裝滿了東西的袋子被劃破了一樣。裏面的内髒幾乎都在搶着往出掉。但是他背後的人都看不到。隻聽到他在慘叫。不久後有人看到他兩腿之間有血在流,不是一點點血。而是成堆的往下流伴着各種讓人認不出的内髒器官。
張辰捂着鼻子從他旁邊慢慢走過去。血腥味太大。
那車上的紋身老大這時已經反應過來,他右眼抽筋式的跳。咬牙沖那恬淡的女神冷冷的問,“你幹了什麽?”
辛冬兒還在車下,望着他笑。好像回應他一樣。她忽然就出現在車内。然後抓住了一個幫衆,一手掐住他的脖子,一手刷的從他的胸到腰劃了一爪。
血和腸子發狂的往出噴,車廂裏的人都尖叫起來。
張辰這時已經走到了車下,他的命令還是隻有一個,“殺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