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陽如一顆大血球,從那東方冉冉而起,而環繞在那顆大血球的周圍卻是一團團如火焰燃起的雲團。炙熱的雲燃燒着,那血球仿佛要被那片雲團焚燒得快要蒸發掉,火焰将那血球慢慢遮蓋住,越來越刺眼的光芒從那血球激射而出,鋪灑着整個天地之間。
天井關城内的街道之還殘留着抹抹的血腥氣息,濃濃血腥味聚而不散,隻是這街道之上的屍首已然清理幹淨,但是那黑得發紫的血迹卻硬生生的留在了街面上。引得一陣蒼蠅飛擁而來,但沒有多久,那群蒼蠅又被一陣疾馳的馬蹄驅趕了,紛紛的往四處飛去。
辇車之上,柴榮看着這片郁濃血迹斑駁的大街,他的臉色很沉重,散落在大街之上的血迹,有大周将士的,也有北漢軍士的。但不管怎麽樣,這本着和平繁華的大街上不應該受到戰火的牽連。這本就是一處天險奇關,兵家必争的要塞,戰火連原,天下何處又能得一片真正的樂土。
周軍從這天井關而過,城内的百姓夾道歡送,他們并沒有因爲戰火牽連而失去家人般的悲痛,也沒有因爲受過北漢軍占城而存在的屈辱之感,不管是誰占領這城關,隻要讓他們安居樂業,他們就歡迎誰。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也是這個世上最實用的真理,沒有哪個國度會忽視這群要求那麽低的百姓。
柴榮不能,大周國所有的将領也不能,甚至連大周那些普通的兵士也不能。奇襲險關,大軍揮師北上,比繞過太行山面行縮短了數十日的時間,而這個功勞并沒有全部的落在了石守信的身上,也沒有落在趙匡胤的身上,更沒有落在那兩名少年的身上。這個功勞落在了一名叫豐小剛的書生的身上,是大功。還有在這城裏堅持到最後的馬成輝與那城中青年高成德也記了不菲的功勞。
在那輛辇車之後的一輛馬車之上,趙匡胤那剛毅的臉色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彩。他想到了那白衣無瑕般少年的話語,“不管你是大周皇帝的義弟也好,還是名門望族趙家後人也罷,你若沒有得到大周軍隊的支持,你如果沒有更多的軍功來威懾整個大周,那麽你就不可有那麽一天,下一戰會在高平打響,高平正好可以讓你證明自己的一切。”
仔細的回味着這寥寥數幾名的話語,趙匡胤的心裏翻騰起湧,他不明白那白衣少年爲何會知道得這麽清楚,天井關之後便會在高平發生一場激烈的戰鬥。難道那人真的有未蔔先知的能力不成,他心裏又不禁的疑惑着。
那滿身書生卷氣的豐小剛就坐在他的身旁,臉上平靜如水,看不出來他心裏在想着想什麽。隻是他的目光偶爾會從那雙眼出神的趙匡胤身上掠過,但是他們并沒有交談,隻是靜靜的坐在這馬車之中,随着那馬車緩緩的向前。
馬成輝臉上并沒有任何的喜色,大周皇帝的賞賜并沒有給他帶來什麽喜悅。他的腦海之中一直萦繞着那張寡婦臨死前那平靜而又溫柔的面容,這名讓他唯一動心的女子就這樣在他的眼前悄然而逝。
曾經一度,他以爲自己會悲憤過度,但是他還是低估了息的抵抗能力,也許他早就在從一名土财主少爺轉變成了一名山賊開始,他就不知道什麽叫悲憤什麽痛苦了。他不知道自己木然的目光裏還摻雜着多少人間的感情,他也不知道自己要用多少的時間去忘記那段刻骨銘心般的感情。
盈盈芊手,柳腰豐姿,這一切都是形容世間女子美好的身段的詞,但是馬成輝知道,這樣的詞來形容那張寡婦卻是很不恰當。不要說那張寡婦沒有細滑如玉般的芊手,就是連可以入眼的姿色都難以在她的身上找到。她有的隻是豐腴得有一些過份的體形,粗糙的大手,還有那雷厲風行般的性格,哪有尋常人家女子的那種溫柔似水般的情懷。
這世間形容女子美好的詞彙仿佛與她無關似得,但是在馬成輝的眼裏,那張寡婦就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回到這天井城,不管自己加官進爵還是金銀滿屋,他覺得自己應該回來拜祭一下。
從天井關南門而入的大周軍隊如一條長龍般,整齊的步伐帶着統一的節奏,聲聲轟鳴響徹在這天井關城内。從頭望不到尾,又從尾望不到頭,這支從南門而入的軍隊一直延伸到了北門,由天井關長街而過,時間大約維持一個時辰,最後一名兵士從北門穿過,然後消失在了衆人的眼中。
自從葉吟風那日見過蕭禹景之後,他發現自己再也沒有見到過他了,包括那夜裏如此大的動靜都沒有見到這名震天下的契丹武宗。他不知道蕭禹景是什麽時候離開的,居然這樣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如果蕭禹景要阻擋周軍入城,縱然是再增加一倍的兵力,也不可能如此輕易的讓周軍了入了城。
葉吟風的身旁依然還是淩天雲,那日裏與耶律無忌之間的大戰讓他們滿身的傷痕,經過幾日的休養,他們已然恢複了七八成。
“你真的不去送送她啊?”淩天雲斜躺在了輛辎重馬車上,他的嘴裏叼着一根不知道的草。他向身旁的葉吟風問道,而他身旁的這少年卻是如神遊出物般,并沒有回應。這弄得他很尴尬,不過仔細一想,這應該比較符合他的性格。
“都說老馬豔福不淺,我看啊,你比他有過之無不及。能說說你的那位南方的南宮大小姐嗎,本公子就不弄不明白了,爲何人家玲珑谷的鎮谷寶劍不何會贈送于你。像本公子這種風流倜傥英俊潇灑的好男兒,卻爲什麽沒有這樣的美差,還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葉吟風不禁的摸了摸自己系在自己腰際的那柄軟劍,他還是沒有理對方。不過也奇怪,今日這淩天雲怎麽看就像一名怨婦似得,說夠沒完沒了,這不像這家夥以前的作風啊。
“你幹嗎?”淩天雲被葉吟風無言的盯住,心裏不禁的一陣發毛。他渾身突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嘴裏驚叫道,他從葉吟風的眼裏看到了一絲詭異的神色,一些令他感覺到莫名其妙般的意思。
“說啊,怎麽不說了,繼續。我呢正在洗耳恭聽呢,說等着你淩大公子大放豪言壯語。”葉吟風眼裏閃過一絲戲弄之色,向他嘲諷道。
“媽呀,吓死我了,本公子還經爲你有斷袖之好呢。你知道嗎,人吓人吓死人,以後别這樣的看着我,魂都會被你吓掉的。”
“哈哈哈,”葉吟風莫名的發出一陣歡笑,淩天雲的話讓他感覺到無比的可笑,
獨孤傲雪還是離開了,沒有和葉吟風等人同行。在那旭陽被漫天的朝霞遮住的那一刻時,她毅然的轉過了身子,獨自朝那太行山上而去。漫天的霞光在她那一身潔白的長裙上鍍上了一層刺眼的血紅色,仿佛一團赤色的火焰在燃燒般。
從獨孤傲雪身上反射而出的紅光将葉吟風的雙目刺痛了,他感覺此時的獨孤傲雪宛若那浴火重生的鳳凰般。那漫天的霞光印在那潔白的長裙之上,加上她那玉潤般的肌膚,和紅暈的臉色,這不正是鳳凰涅槃重生的迹象嗎。
滔滔江水,而我隻取一瓢足矣,葉吟風很明白,自己的心裏已經有了南宮纖塵,但是他爲何還對獨孤傲雪念念不忘呢。難道是他們兩人一起經曆過生死嗎,他與南宮纖塵不一樣的經曆過生死嗎?獨孤傲雪與南宮纖塵兩名完全不一樣的人,她們的性格,她們的氣質,都是完全不一樣的,葉吟風知道,她們不可能是同一世界的人。
葉吟風也沒有想到獨孤傲雪會離開得如此得絕然,臨行前,獨孤傲雪輕輕的抱住了他,然後就這樣離開了。“我要去尋找我自己,也許有一天我們會再相遇,保重。”耳邊是獨孤傲雪離開前說的最後一句話,胸前還殘餘着伊人芬芳的體香,鼻尖被她柔順的秀發拂過,有一陣陣癢癢的感覺。
葉吟風很想與那佳人一路同行,但是他還是忍住了,不知道爲什麽,他隻覺得系在自己腰際的那柄軟劍一緊。他豁然間想到了那綠衣飄飄若出塵般的絕世容顔的南宮纖塵,他覺得自己内心之中有一種無恥的感覺,所以他駐住了腳步。
“還說我,什麽時候去極北之地,要不要陪你一起去闖一闖那天寒地凍般的極北之地。”葉吟風并沒有在自己的事情上與淩天雲較勁多久,他向對方提議的說道。總不可能這一路之上拿他的事成爲這次枯寂旅途的話題,淩天雲的事也要讨論讨論啊。
“别,還是說你吧,人家連定情信物都送了,我那算什麽破事兒。待這事完之後,我們去一趟南蠻之荒,如何?傳說那裏瘴氣連綿,常人出入更是九死一生,咱們去見識一下那連綿不絕的大山,還有那幽空若仙境般的玲珑谷。”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閑聊着,隻是他們兩人心裏很明白,前方等待着他們的必然是一場更爲艱險處境。前方離那澤州與潞州越來越近了,與那北漢與契丹聯軍也越來越近了,在那兩國聯軍之中必然隐藏着更爲兇狠的敵人,不斷有契丹國的武修高手,還有淩天雲的死敵北漢鍾家的武修高手。
在馬成輝的強烈要求之下,高成德最終還是留在了大周軍中,當然他并不是以一名普通兵士的身份留下。而是留在了飛雀營裏,成了一名真正的飛雀營成員。誰也沒有想到,現在的飛雀成營四剩下四人了,包括高成德。
在天井城時,當他們找到那些被抓的飛雀營成員時,發現這些飛雀營的成員已然氣絕身亡了。頓時衆人釋然,難怪那李彥能不惜挾持兩名天井關婦人,卻沒有拿出飛雀營成員這個籌碼,他們沒有想到被抓的飛雀營成員早就被李彥能下令殺害了。
穿過了太行山,大周軍隊的速度開始加快了,而身在隊伍最後面辎重營馬車上的淩天雲與葉吟風二人卻沒有一點着急的感覺。他們這一路之上不時的相互運功調養着,兩人的真氣再一次的相融相和,他們這一路之上不斷的印證着兩人迥異真氣的特性。這一路之上,他們也沒有白白的浪費這幾天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