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還是那場春雨,春寒裏帶着幾分蕭瑟般的韻味突兀而臨,這場春雨突兀得讓人措手不及,也讓人終于想起了春天來了。茫茫的雨絲化作了一張張春寒凝成的大網,将這座古老的城池籠罩住。
雨絲從指間穿透而過,順着烏密的發絲凝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輕輕滑落,大劉臉色微沉,他并沒有如那些恐慌的衆人般飛快而奔,而是提着手中的佩刀緩緩而行。除了這場春雨突兀而臨,還有就是京兆府尹大人的更換,讓他有一些愕然之外,這古都還是這帝都,并沒有因爲先帝的駕崩而有什麽轉變。大劉還是那個開封府一名普通的捕快,據說他快升職成來都頭了,因爲現任的捕快都頭實在是老了,也該在家享清福的時候了。
然而,對于自己即将升職,大劉的心中并沒有太大的喜悅,他敷衍着同僚們的道喜,心情卻是比這場春雨還要沉悶寒徹。老李的死如一座大山般壓在了他的心頭,沒有找到真兇,他一日都不得安甯,而這幾天裏,這帝都卻又莫名的出現了形形式式的江湖人物,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踏着春寒,踩着雨珠,大劉回到了府衙之中,令他驚訝的是,若大的府衙裏,隻有那京兆府尹大人穩坐在那公案桌後面。自己的上司府尹大人正靠在那舒适的椅子之上微閉着雙眼,一派閉閑悠自得的樣子。
對于自己的這位府尹大人,大劉談不上什麽惡感,也說不出什麽好感,開封府屬于京畿重地,換了一撥又一撥。這位剛來的廖大人已經是大劉在職期間的第三任了,前一任就不要說了,直接成爲了當今的皇帝,前前一任,也成了當今熾手可熱的一品大臣。可見這京兆府尹這個位置是大大周來說無比的重要,将來必定官途無量。
雙眼掠過府尹大人微閉着雙眼的面容,那是一張白晰得毫無暗點的面容,已至不或之年的中年男人特有的氣質在他的臉上顯露無遺,可以從對方那棱角分明的輪廓上看出這名府尹大人曾經也有着豐神如玉般的相貌。目光再次從那府尹大人的臉龐往下移去,除了那一身非常得體的官服之外,他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的手中。
他沒有想到府尹大人的手中正握着一物,大劉看清對方手中那一物時,不禁得吸了一口冷氣。因爲府尹大人手中握着的将是一個小型的棺材,那材質也不知道是什麽雕制而成,那小型的棺材裏泛出幾分陰森的感覺,似乎這棺材裏面還裝着一名微小的死屍。對于這名府尹大人如此般的癖好,大劉隻能報以苦笑。
“回來啦。”那府尹大人睜開了雙眼,看到了一人孤立于府衙的大劉,不禁的問道:“近幾日帝都湧現出了不少的江湖人物,而且帝都還彙聚着各國的使節,這段時間辛苦一下。這段日子絕不能出什麽差錯,這關乎到我大周國的威嚴。”
“禀大人,一切盡在掌控中。”大劉将這些日巡查的結果向這名剛上任的府尹大人說了一遍。哪些江湖之人,住在哪些客棧,還有那些各國的使節落腳在驿站的那處,他都一一得彙報。
“沒事就好,爾等也切不可掉以輕心,免得讓有心之人趁機作亂,到時不關是本官的難保,就是我開封府衙所有的人都難逃其咎。”廖大人眼裏透出幾分贊許的光芒,對于這名平時沉默寡言的捕快,這種務實勤快的捕快,他還是比較喜歡的。就好像他一樣,也是憑着自己的真才實學進了那戶部,成了那戶部的三品大員戶部尚書一職。随後,就平調到了這開封府,任京兆府尹一職,雖然是平調,但是誰都知道,這正是一條光明坦坦的通天官道。再說了,當今皇帝都任過這開封府京兆府尹一職,自己将來必定官途無量。
心裏雖然美美的想着,但是廖大人臉上還是一如既往般的平靜如水,隻是他手中的那微型的棺材将握得更緊了。開封府可是管轄整個帝都京畿要處,這京兆府尹可是二品大員,雖然極少入宮面聖,但是這可是掌握着這帝都要脈的重要部門。也許熬不了幾年,自己将重新回到那大殿之中,隻是自己在那龍椅之下站的位置可要更前了幾步。
大劉講這一切交待完,又邁出了府衙之中,除了那兩名臉色冷凝的門吏之外,若大的開封府頓時淹沒在了那茫茫的春雨之。
縷縷茶香,袅袅輕煙,無聲的春雨淅淅瀝瀝的下着,四處裏一片白茫之色,凝起的春寒在那屋檐之下漣漣起沒,不時的有幾滴卷着如刃芒般寒意的雨絲從那窗口飛濺而入,如那調皮的孩童般,好奇的想探望那窗内的景色。
燕龍星一身白衣無瑕,馮太師布衣之中淡出一股淡淡的仙氣,李重進悍色的面容之上泛出幾分蒼凝般的血色。而那滾滾騰起的沸水裏卻還掀起着幾片綠油如翠般的茶葉,流泉如注,翠碧如玉般的茶水從那瓷壺中傾瀉而出,頓時,三杯晶瑩剔透的杯子裏如圓形的翠玉寶石。彌漫在這雅屋内的是陣陣谧人如怡般的清香,令人聞之不禁陶醉。
“那人隻不過是一名小人物,何必要殺人滅口,他又能知道什麽?”白衣無瑕般的少年伸出兩根修長的手指,輕輕的夾住了那杯翠玉寶石,放在自己的鼻尖輕輕的感受着那怡心脾的茶香,他不禁的出聲向那幾分仙姿氣息般的馮太師問道。
“他看到了老朽與完顔無敵會面。”馮太師臉上并沒有什麽驚訝的表情,仿佛這事在他的眼裏隻不過是一件普通的小事而已。
“那又如何,馮太師見一名契丹國師有什麽不可,大周國的太師與契丹國的大國師相見,這并沒有什麽令人質疑的地方。更何況那完顔無敵并不是代表契丹國來與太師見面,而是以一名江湖人的身份。”
“他聽到了聖殿兩個字。”馮太師的眼裏閃過一道鋒芒,便閉口不語,輕輕的抿了一口茶,然後又在那爐裏加了一些木炭。
李重進似乎并沒有聽到這二人的談話般,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失落,周身血熬般的氣息已經淡了不少。他的腦海裏還響起了郭威與他之間的對話,一生奉柴榮爲主,這樣的打擊怎麽會讓他心甘。但是自己已經一敗塗地了,柴榮也已然順利繼位,而他雖然還是得到了當今皇帝的重用,但這顯然與他的目标相差甚遠。
“都說了,你們還要白費心機,柴榮繼位乃是曆史的必然。”那一派風輕雲淡的白衣無瑕的少年不禁的露出比春風還要和煦的微笑。指尖玩轉着那琉璃般的茶杯,而他的目光也如那通紅的木炭般,開始泛出了無比熾熱的光芒。
“曆史是什麽,穿越又是什麽,老朽怎麽聽不懂燕公子的話。”馮太師眼裏閃過一絲疑惑,朝燕龍星問道,而他臉上的表情依然沒有太大的變化。他提到這兩個名字,确實是令人費解。
“燕公子不會對這帝皇之位也感興趣吧。”李重進突然插話進來,一雙虎目裏泛出了無比鋒寒的光芒,直直的盯在燕龍星的身上。他想不明白,爲何這名弱冠少年會知道得如此之多,似乎有預測未來的能力,而且還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精準明确的預測出來了,這讓他很是震驚。
“既然來了這個世界上,就應該爲這個世界做點什麽,也不枉在這個世界上走上了一遭,李将軍你說是不是。”燕龍星的雙目裏泛出一抹鋒芒,欲從那窗口往外直透而出,射向那茫茫的春雨之中。
“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報應嗎?”阿賴無比嚴肅的向老李問道,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是一個因果循環的真理。阿賴此時記起了當初問老李那時的情形,他看到了老李那肅然的目光,還有幾分不容置疑的表情回答道:“有的,不是不報,時間未到。”
“那你說我們這樣得到的是惡報還是善報。”阿賴又接着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們也不是什麽好人,也殺過人,殺過該殺的人,也殺過無辜的人。至于我們得到的是惡報還是善報,一切待天決定。但是隻要我們心中無愧就行了,無愧于這天地,無愧于兄弟,無愧于我們的大周國。這一切就夠了,不管是惡報還是善報,我老李接着就是了。”
此時的阿賴才知道,自己與老李還是有差距的,那時的老李就已經看透了一切,而自己呢,卻還要爲了心中的那份執念而沉淪。最後,連自己的兄弟都被自己殺害了,難道自己有錯嗎,阿賴心中不住的呐喊着,不,我沒有錯,爲了她,我什麽都可以做,惡報就惡報吧,與兄弟反目就反目吧。
阿賴看見那中年男子揚起了一柄無比秀的長刀時,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狠戾之色,還沒有等那中年男子有什麽動作,他的身子已然沖進了茫茫的春雨之中。而他感覺到了自己身後一道淩厲寒然的氣息破空而來,他沒有回頭,身子突然前那滿是雨水的街面上一仆。随後,他順勢在那街面之上一滾,身後那道淩厲寒然氣息立刻從他的頭頂呼嘯而過。
心中湧起無窮的驚駭,自己如那春雨之中瑟瑟而落的枯葉般,絲毫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那中年男子僅是手中的揚刀淩空一劈,就将自己周身鎖定住了。他知道,那中年男子就是那種高高在上的武修,而自己隻是一隻可憐的蝼蟻而已。唯有拼死逃竄,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的機會,那中年男子顯然帶着必殺之心。
貼在濕冷的街面之上,阿賴不住的滾動着自己的身子,那一道淩厲的刀風之後,四處一片沉寂。而就在此時,一雙厚實卻又無比幹淨的鞋子出現在了他的眼前,他駭然的發現,那雙鞋子正是那名中年男子的鞋子。
“害得某家淋了一場春雨,你,不可饒恕。”一道響雷般的喝聲炸響在阿賴的耳邊,接着,他順着那雙鞋往上看,看到了那張無比猙獰的面容。那柄秀氣無比的長刀在那雨中凝起了一股令他心寒喪膽般的氣勢,他清楚的看到絲絲如線般的春雨紛紛的避開了那柄秀氣的長刀,而那中年男子的身上卻是點雨未沾。
令阿賴絕望的是,渾身濕透卷起的寒意根本就無法與那中年男子渾身泛出的寒意相比,他發現自己全身已經不能動彈半分。隻能眼睜睜得看着那柄無比秀氣的長刀從那中年男子的手中劈将而下,眼裏閃過一絲絕望,那雨絲化作的茫幕,在此時也俞加的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