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寅年,這年十二生宵爲虎,這一年正好是李乘龍的本命年,他名裏帶龍,卻是虎年。這一年正好是南唐保大十二年的第一天,大年初一。這一天,他起得很遲,窗外天色耀眼他才慢慢起床。當他起床之後,發現自己那整天闆着棺材闆般面容的老頭子早已經離開了家中。慢悠悠的起了床,随便洗漱了一下,他也便走了自家那爛得不能再爛的院落家門。
昨夜自己的肚子吃得撐得很,此時他還便未感到什麽餓意,而他下意識的向那巷子深處走去。他除了找賴狗兒還能找誰,那高瘦的男子給他一種危險的直覺,但是那藍衫少年葉公子看起來和善,但是他有一些自慚形穢,卻也不敢也他搭讪。至于那滿發銀發的老頭,鬼知道那老頭怎麽回事,老是喜歡捉弄于他。昨夜裏,自己明明将那啃完的豬蹄放在了一邊,可他一眨眼的功夫,那隻剩骨頭渣子的豬蹄又飛回了他的碗中。後來他看到了那老頭壞壞的笑容,這才确定是他幹的好事。
嘴裏還帶着一股濃郁的油腥味,李乘龍邁開雙腿便向那小巷深處小跑而去,但當他小跑了一小段時卻收住了腳步。因爲他在前方看到了一條強實的身影,前方是一名身材強實的男子,令他驚訝的是,那男子還穿着官服,皂色之中摻雜了幾條淡紅之色,這是京兆府衙裏捕快的官服。
眼裏帶着疑惑之色望着那走在自己前面的捕快,從那人的背背影他已經認出了那人,就是這京兆府裏的捕快常勇。按常理來說,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那些府衙裏的捕快是絕不會踏入半步,可如今這常勇不敢進了這羊皮小巷,而且還一直向那巷子的深處走去。看着那不急不徐步伐穩健的常勇緩緩前行,李乘龍知道那常勇必是去那巷子盡頭的那間破落的院子。
心中掠過多個想法,他覺得沒有一個主意可以阻止那常勇朝賴狗兒那院落走去。李乘龍隻好慢慢的跟在那名捕快的身後,到了賴狗兒的家中,就知道這名捕快的目的了。做爲在這皇都之中摸打滾爬多年的他,對捕快也有一些莫名的懼意,特别是對這位常勇常捕頭,他更是畏懼的很。
“嘶”,葉吟風手中的劍淩空一刺,激起了一道刺耳的破空聲,劍如矯龍出水,勢如貫虹般疾速無比,他随手将劍飛快的舞動着。隻見那無鋒劍身之上流轉着一層隐隐的暗光,是他内力灌輸的效果。如此劍招已經是快捷無比,其勢如奔雷狂擊般,但是他總感覺還少了那麽一點點韻味,他覺得自己刺去的那劍應該可以快疾一些。
長劍遙指天穹,葉吟風凝眼望着手中的那柄無鋒鐵劍,至此,他還開始第一次審視那童大叔送給自己的劍。粗糙的劍身,兩側無鋒,其造工可以說是極其簡陋,但他還是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柄劍。無鋒無刃,但沉重無比,他施展起卻是靈動無比,得心應手,這滿身幽黑的鐵劍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打造而成的,他總覺得這劍應該還可打造得更完美一些,最起碼那劍身可以鍛造得更光滑一些。
他正欲再次揚劍而刺,卻聽到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傳來,那陣穩健的腳步之後還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那陣淩亂的腳步聲他是聽出來了,是那李乘龍的腳步聲,而那陣由遠而近的穩健的腳步聲,他卻是不知道是何人。但他聽出來了,踏出這沉穩步伐的必是一名武修,而且還是一名境界不低的武修。
停止了練劍的動作,葉吟風将鐵劍随手一扔,扔在了牆角之中,那明不顯眼的鐵劍此時如一根尋常的鐵棒般躺在牆角處。做完這些動作,葉吟風便坐在了那長木凳之上,靜靜的等待着到訪之人。而他心裏卻在不住的猜測着,那到訪之人的身份,金陵城裏他認識的人并不多,但那到訪之人必是帶着一定的目的而來。
此時的院落裏寂靜無聲,自從那高瘦的十三先生帶着四小離開之後,賴狗就帶着那老者出去了,去哪裏,葉吟風也沒有過問。而胖道士李逍遙卻又急急的離開了,新年嘛,他應該有一陣子好忙的。所有的人隻有葉吟風一個人是閑人,所以他才在這院落之中練劍。隻是卻沒有想到還有人到訪,卻不知爲何事。
心裏掠過幾個念頭,葉吟風坐下沒有多久,一陣節律有序的叩門聲響起,那人似乎很有禮貌,對如此破落的院子也沒有什麽逾越之心。可見此人并非是一名惡人,倒是一名君子,葉吟風心中很快就對那人做出判斷。
打開院門,卻是一名身穿官服的漢子立在門外,卻是一名捕快。隻見那捕快一副陽剛般的面容裏透出幾分冷悍的氣息,健碩的身軀将那身官服襯得如此般的完美,那捕快颉下無須,隐隐的暗藏着尖銳的胡茬子,可見這名捕快平時一絲不苟的生活作風。那捕快雙眼裏透出道道耀人的光芒,如鷹般直逼人心。
常勇見開門的是一名藍衫少年,看那少年俊朗的面容,一雙如星般的眼眸裏透出如古井不波般神色,還未脫盡稚氣的臉龐上泛出幾分剛毅的堅韌之色。如劍般俊撥的身軀筆直傲立着,那少年的身上散發出一股獨特的氣息,卻并無劍者那種銳厲般的嚣天氣息。那少年給他一種神秘深邃般的感覺,那身藍衫将這少年襯出一抹飄逸般的氣質來,令他也不禁的生出幾分好感來。
好個身藏不露的捕快,好一位俊逸不凡的少年,兩人心中同時向對方升出了好感。但他們心中卻又隐隐的感覺到一絲落寞之感,那種感覺隻是在一瞬間便從他們的腦海中消逝而去,他們甚至還沒有抓住這種怪異的感覺。
“這位官爺,請問光臨寒舍有何貴幹?”葉吟風抱拳向那捕快問道,他的語氣不卑不亢,對這種突然而來的官差似乎并沒有什麽懼意。而他的眼神是如此般的清澈如泉,讓人生不出什麽不舒服的感覺來。
“哦,小小捕快而已,在下辦案一時迷了路,這才來到了這裏,不知道這位公子可否行個方便,給口水喝就行了。”常勇眼急連抱拳向對方回應道,而他說完這話之後卻是老臉一紅,任誰都聽得出來,這隻是一個難以讓人信服的借口而已,就是連他都不相信。所以,他說完就讪讪的笑了起,以掩飾自己那難以成立的借口。
葉吟風很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這名捕快,沒有想到對方連撒謊都不會。但他并沒有揭穿,伸手向對方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将那捕快引了進來,葉吟風進屋裏找了一個破碗,還真的給這名捕快盛了一碗水出來。而那捕快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就被他掩飾起來,對于這名少年,他更加有好感了。這少年并沒有揭穿自己,反而還真的打了一碗水出來,以解他那蹩腳的理由。
“這位公子貴姓啊,一個人住這院落嗎,以公子的穿着應該不至于淪落于此吧。”常勇畢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捕頭,他很快就試探着問起葉吟風來。他望了望這破落的院子,雙眼裏露同了幾分疑惑之色,絲毫不掩飾。
“這位官爺說笑了,這院落是在下的親戚的,在下從外地來到這皇都,投奔親戚來的,卻也不曾想到這院落如此破爛不堪。雖說破爛不堪,但在這皇都之中也算有落腳的地方。倒是官爺,您還穿着官服,莫不是還要辦案嗎。都大過年的,今天才在年初一,有什麽要緊的案子讓官爺勞累奔波。”葉吟風亦真亦假的回答道,他将那話題引到了那捕快的身上。
“唉,這名公子有所不知,前幾日這小巷旁的池塘之中出現了四具死屍,在下也是爲了查案才來到這裏的。至于在下剛才的話隻是一個借口,希望公子莫要在意。這人命關天,案子一天不結,在下心裏難安啊。”常勇一口喝完了那破碗裏的水,一副滿情悲憤的表情油然而生,而他的雙眼裏更是射出悲憫般的光芒。
對方居然大大方的承認錯誤,這倒出乎葉吟風的意料,他也對這名捕快增加了幾分好感。對方身爲一名捕快,卻在這新年的第一天四處奔波,雖然話語裏有一些煽情,但對方那敢于認錯的光明磊落的性格他他倍增敬意。
“區區小事何足挂齒,卻不知官爺猜出了些什麽,如要在下協助的,在下一定義不容辭。”葉吟風說的也是大義凜然,那扔在院牆外的四名死屍就是他殺死的,那些人死有餘辜。他當然不會因爲對這捕快心生好感就承認那四人是自己殺的,隻是他想用什麽辦法将那些人的目的暗中傳遞給這位捕快知道。
“無妨,打擾公子清靜已經讓在下心生愧意,哪裏還敢勞駕公子。”常勇将手中的破碗還給了對方,他雙眼又朝這院落四處看了看,但是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地方。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屋外牆角處時,一柄幽黑粗糙的鐵劍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他的目光在那劍上停留了那一會兒,這才轉移開來。
“公子是一名武修嗎?”常勇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他決定單刀直入,眼前的這名藍衫少年始終給他一種神秘感。如果對方不承認自己是武修,那麽表明對方心虛,隻要對方心虛,自己就可以找到對方的破綻。
“官爺過譽了,如果說是武修,就算是吧,在下隻不過修煉了幾天的家傳功法而已,比起真正的武修可能還有一定的距離。”葉吟風哪裏會不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他含糊其辭,既沒有說是也沒有說不是,反正就是說自己内力不精,武學粗淺。
常勇心中湧起一陣無力之感,這少年的回答可真所謂是滴水不落,他那樣的回答等于沒有回答,而自己的底細卻讓對方探得一清二楚。妖孽,他心中一歎,他知道眼前的這名藍衫少年正是金陵城裏鬧得沸沸揚揚的那藍衫少年,如此心智,如此心機,他實在想不出來這金陵城裏還有誰可以将這金陵城的豪門貴族子弟比下去,除了眼前的這名藍衫少年,他找不出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