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時,浪濤洶湧,風平時,暗流翻滾。
這就是黃河,渾濁的河水如一條金色的矯龍般,呼嘯着沖向東海。
此時的黃河之上,帆影點點,穿行不止的舟船如那飄浮在河面之上的枯葉般,肆意而行。順流者其勢呼嘯,逆流者其勢震天。
這就是冀州黃河岸邊的港口,來往商船不計其數,有扁葉一舟,也有豪華商船,更有軍中艦船強勢而來。一切都顯得如此的繁榮若錦,船上之人吆喝聲如雷震,似乎不在意那狂刮在河面之上的凜冽寒風。
在那離港口不遠的淺灘之上,一排排拉船的纖夫正賣力的拖着一艘富麗豪華的商船。他們在那寒風之中瑟瑟發抖,卻沒有一人露出怯意,更無一人退縮,整齊的口号,邁着蒼勁有力的步伐,将那商船一步一步的往岸邊拖。
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
淩天雲雙眉裏盡是那奔騰滾滾的黃河水,那讓他吃盡苦頭的黃河渾濁的河水,而他的心情也澎湃如潮。曾幾何時,自己也親眼看見了那雄偉多姿的黃河,而自己也差點被這急流洶湧般的黃河淹死了。
那是一艘直往汴梁的客船,以載人爲主,從冀州走水路至汴梁大概要三天的時間。而他們離開了苻府,趙匡胤決定早點回到汴梁,隻有走水路才是最好的辦法。冀州靠近黃河,走水路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客船已經緩緩的啓動,趙匡胤與淩天雲二人站立在甲闆之上,望着那滾滾的渾濁河水,不由得心中升起了萬般滋味。山賊馬成輝帶着行囊收拾那客船之上的房間去了,而且他也是不習水性,對河有着莫名的恐懼。
“苻家事了,苻恒也會即刻趕往帝都。我皇病重垂危,又有多少雙眼睛在盯着那個位子。莫非我義兄柴榮深得皇上的喜愛,恐怕他一點機會都沒有。”趙匡胤向淩天雲談起了大周國朝中之事。同時也向淩天雲說起了他的另一名義兄柴榮,淩天雲知道那柴榮是大周國當今皇帝的義子,也是一位文韬武略的雄才。但他不知道的是,柴榮卻是趙匡胤的義兄,如果大周國皇帝郭威駕崩,那麽那柴榮趁勢而上,奪取皇位,自己也一榮俱榮。
但是自己本是北漢人,卻與那大周國的将軍結爲了異姓兄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淩天雲心中暗自的分析着當前的形勢,他知道郭威病重,如果不出問題,應該是郭威的義子柴榮順利當上大周國第二代皇帝,除非有什麽變故。而自己身邊的義兄卻将要起到重大的作用,但他不明白的是,苻家與趙匡胤爲何與趙匡胤明裏和睦,暗裏卻是相互争鬥,難道與那皇位之争有着密切的關聯啊。
關于這一些,淩天雲并沒有多過的問趙匡胤,他知道時機成熟,義兄一定會傾囊相告。
天際的烏雲如那揮之不去的愁緒,滾滾而壓。客船還沒有啓航,似乎還在等一名重要的客人,船公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北方漢子,生長于黃河邊,也是冀州本土人。因與那冀州官府搭上了一些關系,所以才做出了水上跑客的生意。
船公不時得在船上的客人群是來回道歉着,他那古銅色又健碩的肌膚充斥着一股爆發力,那是原始般的爆發力量。一臉的滄桑飽經風霜,發髻淩亂,卻也一股威武不凡的氣勢,那船公的身體裏蘊含着一股最原始般的力量,如那呼嘯而下的黃河般。
“抱歉,抱歉,本船還要等一名重要的客人,所以才沒有及時開船,耽誤了大家的行程。請各位諒解,多諒解。”船公抱拳向四周立在甲闆之上的客人道歉着,那風霜般的臉龐上蕩漾着陽剛般的笑容。
“船公客氣,咱也不是第一次坐您的船了,再等等就等等吧。”也不時的有人客氣般的回應道,不知道是因爲與那船公真的太熟還是畏懼他背後的勢力,基本上沒有人站出來說出反對和不遜的話語。
趙匡胤與淩天雲立在甲闆邊沿,而那船公并沒有向他們道歉,也許是人多又或是其它原因。那船公與他們擦身而過,身上凝起的了一股淩然寒厲的氣息,被淩天雲清晰的捕捉到了,使得淩天雲心頭一震。這名看似普通的船公,卻是一名武修高手,其武修境界絲毫不弱于他,這冀州果真是藏龍卧虎之地。連一名普能得再也不能普通的船公居然是一名高階武修,更不要說那些明裏上的武修世家。
“那船公是冀州郭家的,所以他才會将這冀州與汴梁兩地的水運壟斷下來,不要以爲苻家是冀州第一武修世家,隻因苻恒爲中原第一大幫聖陽門的門主。但要拼底蘊,郭家還是要比苻家略勝一籌。”趙匡胤目送着那滿臉和氣的船公漸漸的在人群之中穿行着,不由得向淩天雲解釋道。
原來是冀州郭家的人,相傳這冀州郭家與那中原第一武修世家郭家有一些淵源,卻不知道是真還是假。郭家與那大周國在坐的皇帝郭威不知道有沒有什麽淵源,淩天雲也是很好奇。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好奇的光芒,卻沒有問出來。
趙匡胤哪裏還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淡淡一笑又說道:“當今聖上與郭家沒有一點關系,當初前漢國皇帝無道,将聖上一家老小與我義兄一家老小全部殺害,導緻聖上至今無子嗣,所以才會認了自己的侄子爲義子。如果聖上是中原第一大武修世家郭家,那麽試問一下還有何人能将他的家人加害。”
淩天雲靜靜的聽着,他沒有想到這大周國的皇帝郭威與那柴榮還有如此慘烈的一段故事,如此慘烈的過往的确令人聞之凄然,不免心生恸心。很顯然,趙匡胤并沒有說冀州郭家與中原郭家有沒有什麽淵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這兩家郭家一定有什麽關聯。
“早年神都洛陽郭家分成了兩派,卻因當年郭家支持那前晉國皇帝石敬塘,卻不料那石敬塘認賊作父,認了契丹皇帝爲父,割讓了燕雲十六州。導緻我中原大好河山防線盡毀,錦秀山河不堪一擊。而那洛陽郭家隻做了那麽一件事,就使其中原第一武修世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名門望族畢竟是名門望族,其雄厚的底蘊支撐着。但那事之後,郭家一分爲二,有冀州郭家與洛陽郭家之分。”趙匡胤眼裏射出一抹淡淡的愁緒,他對郭家那事一直耿耿于懷,想不通是爲何。綿綿十萬裏長城防線之内的十六個大州割讓給契丹,而中原除了天險雁門關之外,再無更有利防守之地了。
淩天雲心中也是唏噓不已,他沒有想到這名極盛的中原第一大武修世家卻也是隻做了錯一了件事,就差點萬劫不複。雖說郭家底蘊雄厚,但此時的名聲卻是大不如往日了,就是苻家的名聲和地位已經顯然要略勝一籌了。
“原來如此,冀州郭家是不是因爲反對才分至這冀州來的。”淩天雲不禁的問了起來,然而令他大驚訝的是,他的想法剛好相反。
“你錯了,在洛陽郭家才是反對那一派的,冀州郭家因爲支持石敬塘,丢了失了燕雲十六州。支持派一系的主使人覺得愧對列祖列宗,這才搬遷至這冀州,而冀州郭家卻了抗擊契丹人的戰争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所以,這冀州郭家的名聲也漸漸的提高了起來,而那洛陽郭家卻至那事之後,陷入了低沉之中。其門下人行事低調,從不參加武修界的任何争鬥,名聲反而一落千丈。隻是近幾年,洛陽郭家的才再次被人津津樂道起來,倒不是因其武修界的地位,而是因爲郭家唯一的千金大小姐與刺天盟的一名殺手私奔了。可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洛陽郭家因爲此事更是元氣大傷。不管怎麽說,大族就是大族,它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底蘊,也不可小視。”
趙匡胤的話剛完,他們便發現人群之中漸漸有了一陣躁動,似乎船要準備啓航了,難道是那名重要的客人快要登船了。他們停止了交談,随着人群朝那甲闆之下看去,并沒有看到想象中的人擁簇擠的重要人物出現。
而他們卻看到了一名和尚,一名身穿花紅的袈裟的肥頭大耳的和尚,正從人群之中穿過,慢慢的朝這船走來。那肥頭大耳的和尚除了那額頭之上有九個耀眼的戒疤之外,他的脖子上還挂着一串石子般大小的佛珠,那佛珠在他的那粗大的脖子上更爲顯眼。那和尚身無長物,連一個行囊都沒有,獨自一人,邁着龍騰虎躍般矯捷的步伐向這船上行來。
沒有人去接迎,就是那再三客氣道歉的船公都沒有出來迎接,隻是那肥頭大耳的和尚一個慢慢的行到了船上甲闆之。而他行到了那甲闆之上時,那船才開始有了一些緩動,要收錨起航了。
那肥和尚粗眉大眼,鷹勾鼻,眼珠并不是尋常漢人的黑色,而是略帶一些寶藍色,寬寬的額頭和厚厚的嘴唇。那和尚身高九尺,比趙匡胤還要高上好幾分。比尋常人不知道高了多少,給人一種如山嶽巍然般的感覺。
“西域的和尚的跑這裏來幹嗎。”趙匡胤眼裏露出了一抹凝重的光芒,那和尚的裝着并不是中原見到的那些普通和尚般。那花得有一些誇張的袈裟,還有他那更爲誇張的挂在脖子下的那串佛珠,還有他的長相。
那肥和尚上了船便找到了一處人員稀少之地盤膝而坐,他低眉垂眼,吐納打坐。而部分客人早就在那船開啓之前回到了船艙之内,隻有不成半成的人繼續留下來觀看這氣勢貫虹般的雄偉黃河的壯觀景色。
船至河心,風越刮越大,水流急淌,而那船如穩如磐石般,連搖晃都不成搖一個,倒是讓淩天雲安下心。對于黃河那莫名畏懼,一開始就是來自與趙匡胤那次生死間的一劫,如果自己再次被掀入河中,他現在也想不出什麽辦法可以不被那河水淹死。相信趙匡胤也是同樣的想法,他那微微蒼白的面容就可以看出,他也還心有餘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