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湖,位于金陵城的中央偏東,與它一水相連的正是那金陵權力象鼻的南唐皇宮,中間隻隔了一條護城河而已。如今這陽春湖卻成了一人的私地,成了那人自家的後花園。陽春湖畔,水謝亭台,欄宇飛檐,寶光潔麗的漢白玉鋪制的條條小道,再加上那堂麗輝煌的龐大建築,此處可以說是除了皇宮之外最爲華麗的庭園了。
然而這此處的一處雅樓閣間之中,陣陣莺啼燕吟聲傳出,雅樓四處高挂起鮮豔麗絢的大紅燈籠,小樓之外重甲士如林立般,一重又一重,暗處裏還有抹抹被那高挂的紅燈籠反射出的血紅光芒。除了這小樓,這庭院的四周也是重兵把守,五十步一哨,暗處更不知有多少暗哨在靜靜的等待着他們的獵物。
雅緻小樓裏紅燭高燃,煙香四起,首席之上高坐着一錦衣青年,那俊秀的面容裏帶着幾許暗藏的戾氣,一雙犀利的眼眸欲刺穿人心,那青年的身上散發出一股高貴的氣質,雍容的着裝裏是一股萬民臣拜的氣質,隻是那青年本該英俊的面容裏卻帶着不和諧的陰戾之氣。
外面夜黑風高,但裏面卻是春光絢麗,暖流湧動,高高而坐的那名青年臉色陰沉,不斷的玩弄着指間的那酒樽,瓊玉般的酒漿在那酒樽裏随意而旋轉着,散發出股股濃烈的酒香,讓人聞了不覺精神百倍。身邊偎依着的是一名膚色白皙若凝脂般的十歲左右的女童,雙目流麗間泛旖旎的光澤,讓人心醉若迷。
而那青年男子的下方則坐着兩名中年男子,一般的錦緞綢袍,道不盡的富貴之氣,骨子裏卻也帶着久經官場積存的淡淡威嚴。如果李乘龍在此的話,他一定認得這兩名中年男子,特别是那嘴角上有一顆痣的中年男子。這兩中年男子舉着酒杯輕抿着那酒杯裏沉釀醇香般的酒水,胸腔之中如燃燒着一團火似得。身邊就有幾名袒胸露乳的七彩飛绫而束身的嫚妙少女,但他們隻能偷偷的瞄上幾眼,卻不敢正眼細望。
“哈哈哈,喜歡就看吧,女人本太子最不缺了,看上哪個,呆會叫府上的下人送去便是,你們啊,來了本太子府還要那拘謹,也太不把本太子當作一家人了吧。”那青年男子将這兩名中年男子行爲看在眼裏,不由得發出一陣長笑,戲谑着那兩人說道,他的手卻如一根攀樹的老藤般,伸進了那女童的薄紗裏,而他則不由得發出一陣呻吟。
“殿下說笑了,下官哪有這個福份,能得如此絕美佳麗,倒是那幾個家夥怎麽還沒有回來,算算時辰也應該得手了啊。”那嘴角上有痣的中年男子立刻露出谄媚的笑容,同時他的眼裏綻放出縷縷精光,目光望着一名豐腴的少女便久久不能移開。如果沒有旁人,他此刻應該早就撲了上去,将那豐腴的少女摟在了懷裏。
而另一名中年男子則露出絲絲的苦笑,這位主子的性情他還不了解,一旦自己從這裏走了一名女子,那麽自己家裏所有的女性同胞可能都要被這位主子給問候一下。眼見這奪嫡之争到了最嚴厲的時刻,自己攀上了這棵高枝就一定要護持到底,否則不要說自己,連自己的家人都會牽連,滅九族,那還是小事了。
無奈這位子性情乖張多變,自己都無法将他捉摸透徹,眼裏雖說立了長子爲嫡,但這位主子的做爲還是那麽肆無忌憚,随心所欲,讓人頭疼不已。前些日子抓了不少妙齡孩童,不管男童還是女童,正是風聲正緊之即,所以這才沒有及時将那四名小乞丐抓來。過了幾天,他們這才向這位太子殿下告功,這才派自己的心腹義從前去辦此事。
“喝酒,不管了,由兩位大人給本太子分憂解難,那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不用擔心了,那乞丐兒巷子還會出亂子不成。”那青年男子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勸起他二人喝酒,似乎真的并不在乎。隻是這兩名中年男子知道,這位主子嘴裏越說不在乎,可他就是越發的在乎,隻是還沒有突破到他的極限而已。
“殿下,您有所不知,那四名小叫花子,雖然滿身髒污,但那鍾靈毓秀般的模樣還真的少見,越是野的性子難馴的就越發的帶勁。特别是那女叫花子,那水靈的肌膚,還有她那葡萄般的黑眼睛,保管殿下見了一定會更加歡心的???????”那嘴角上有痣的中年男子雙眼精光閃閃,他口吐蓮花妙語如珠,說得起勁時眉飛色舞,狠不得就要将自己的心給掏出來給那位主子看了。
而他的那一番話卻引來了偎依在那青年身旁的女童一道戾色的光芒,眼裏帶着煞然的忌色,臉上兇狠的神色直讓人心中一顫,忍不住的渾身一冷。那目光是要殺人的,如此小小年紀,卻有如此的戾色,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不料,那青年男子将這一切看到,他臉色頓時一變,“啪”的一聲,一道鮮紅的掌印立刻出現在那女童的臉上,絲血迹從她的嘴角溢出,而她的身子則倒飛出去。摔在了一根柱子之旁。看到那個令她常夜噩夢連連的人的駭人目光,那女童的目光一散,頓時變得如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滾”一聲暴喝從那青年男子的口中爆出,而他那愠色臉色更是讓那女童渾身間一顫,一抹凄涼從她的臉上一閃即逝,而她但是低着頭向那青年男子盈盈一個萬福,這才緩緩後退而去。
隻留下了那臉上怪異表情的兩名中年男子,不知道所措的看着那輕搖着百媚嬌軀的那幾名嫚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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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入三更,風吹如撕,葉吟風一動不枯坐在那石磨之上,如漆如墨的夜裏隻見他那雙如星辰般的眼眸發出耀人的光芒。時間一點一滴的流失,似乎這是最後一名不速之客,他再也沒有等到任何的來者,但他還是這樣保持着枯坐的身形,手中的無鋒也亦插入了他的後背之上。
又是一陣寒風輕拂而過,風中帶着淡淡的香氣。而枯坐的葉吟風臉色一凝,無鋒鐵劍豁然間出現在了他的手中。他起身而立,卻沒有躍下,還是在那塊石磨之上,一雙炯炯然的眼眸裏透出淩厲的光芒,直向那院落周邊一人之高的圍牆望去。手中的鐵劍握得更緊了,而他卻如臨大敵般,全身繃得緊緊的,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一條人影出現在了那牆頭之上,修長的身影帶着嫚妙優雅身姿,卻是一名三旬左右的風姿婥約般的女子。那女子一身布衣,卻絲毫不影響她那玲珑有緻的體态,靜立在那牆頭卻别有一番風情湧流而出。那女子用手撩了撩被風吹亂的發絲,一雙美目眨也不眨向葉吟風看來,旌旗的目光裏卻透出幾絲異樣的光澤。
“唉,要我怎麽說你呢,是罵你不知天高地厚還是要誇你俠義心腸。”那女子沉默了一會,口裏發出幽幽的聲音,婉婉玉莺啼般,聽在葉吟風的耳裏如春雨般潤人心脾。語氣裏雖然帶着幾絲責意,但更多的則是一種無奈般的哀怨之情,饒是葉吟風心堅如石,也會被這樣的聲音給打動,莫名的心弦被撥動般。
沉下心意,葉吟風長呼了口氣,他平複下了自己的心态,淡淡的說道:“如果因爲小可打擾到了你們甯靜的生活,那麽要怪也隻能怪小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吧。但是再選一次的話,小的還會這樣做的,也決不後悔,哪怕他是這座城池的最高權力者,小的也不會見死不救。大不了帶着他們離開這裏便是了,隻要小的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任由這樣的事發生。”
葉吟風的心非常的沉重,他來了這金陵皇城之後,第一次說了這麽多的話,而他的話一說出,心裏仿佛一種桎梏被打破般。他的心也顯得非常的平靜,一種直通空明的感覺油然而生。劍者,勇往直前,無所畏懼,這才是他的本心。他說出了他的本心,心裏更是如千鈞重石放下般,一身無比的輕松。
“你這又是何苦呢?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今後你會在這裏金陵城裏寸步難行,不要以爲那清風明閣的人找上了你,你就可以如此魯莽,唉”那女子發出一聲長歎,随即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一股骨子裏的哀怨氣息散發而出,盡顯她那凹凸有緻的身軀。
葉吟風皺了皺眉頭,沉聲說道:“本性而已,謝謝過林家娘子的提醒,小的雖不是什麽蓋世英雄,但落在自己身邊的事,也盡自己的一份力吧。”
他不由得挺撥了自己的身軀,渾身間一股傲然的豪氣迸射而出,紊亂的氣絮在他的周身不住的湧動着,堅岸的身軀如那直欲刺破天際的絕世神劍般。劍者,有撼天的豪氣,有着無愧于心的胸懷,此刻的葉吟風就是那柄刺向天際的待出鞘的寶劍。
那女子正是那賣豆腐花,被城西區域衆人稱爲‘豆腐西施’的林家娘子,她眼裏流轉着一抹異樣的光彩,旖旎的目光裏是一份贊許的認同。她望着那挺撥如松般的藍衫少年,眼前的這少年雖然年紀不大,卻有一種讓人從心底折服的氣質。如果自己在相勸的話,那麽就會亵渎這有着劍者般通透心境的少年,所以她也沒有再說什麽。
“好,很好,小友如此豪氣,倒是讓我們這群老家夥臉上無光啊”
又是一條身影出現在那院落之中,接着又是一道,一連出現了兩道人影,而葉吟風卻将全身的戒備放了下來。因爲來者都是他所認識的人,一名微駝着背的布衣老者,總天闆着個比棺材闆還要硬的面容,仿佛誰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不還。還有一位雖說風顔猶存,比起那林家娘子稍遜一籌,但她那略拭粉脂的面容更顯嬌豔。
說話的正是那名微駝着背的老者,聲音低沉而又渾厚,一雙如鷹般的厲眼四處掃射,微駝的身軀恍惚間給人感覺無比的高大起來。如果還要認爲他們是一些普通之人,那麽這人的眼睛就瞎了。哪有人無聲無息般的出現在這院落之中,甚至連葉吟風也隻感覺到了隻是一陣寒風拂過般。
另外一人就是葉吟風光顧了多次的賣那鹵制豬蹄的老闆娘肖家娘子,這三人已經代表了這普通的布衣巷,還有别的住戶沒有出現,但已經足夠了。看似普通而連羊皮巷其它巷子都不如的布衣巷卻隐藏着如此多的高手。這讓葉吟風很是吃驚,與他們打交道時,自己絲毫察覺不出,更沒有想到他們居然是隐藏于此的武修,而且武修境界比他還要高,具體達了什麽境界,他也不得而知。
他想到了李逍遙對他說過的話,有小人物的地方,未必不是一個大江湖,隻要心有多大,那麽他心中的江湖就有多大。比如說賴狗兒,比如說李乘龍,還有那四名可憐的東西南北,再加一條令人不齒的布衣巷,難道這不就是一個大江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