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重重輕衣沾,霞光道道鎖冬寒,
賴狗兒并沒有将李乘龍的話放在心上,此刻的他心情無比的愉悅,他要做的隻是去那羊皮大街上賣幾個肉包子,當然了,如果還剩下的銅錢他還會帶幾份豆腐花回去。四小從來都沒有享受過早晨吃着肉包子再喝着豆腐花。他們一向都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如此的享受還真是第一遭。
望了望街道上的行人,賴狗兒不禁得将腰闆挺得直直的,今日的他不再是那名可憐兮兮乞讨的小叫花子,雖然自己的衣着還是沒有什麽改變,但他認爲,總有一天,自己會穿上一身嶄新的衣衫的。
街上的行人對賴狗兒的到來并沒有太在意,畢竟這街面之上每天都會有一兩名乞丐沿街乞讨,而他卻又是這羊皮大街上的老熟人了。所以,忙碌的行人并沒有刻意得去注意一名穿着褴褛的乞丐。他們的目光轉移到了兩人的身上,兩名很是陌生的中年人。
都是一身布衣穿着,看似普通的穿着卻流露出一股從骨子裏帶來的不怒而威般的氣勢,從這兩人的掌心上來看,都是比較修長白皙,細緻的掌心裏看不到一個老繭,隻是食指與大拇指略顯粗糙一些。可見這兩人必是長年累月手握筆杆子之人,兩人的身份也必定非同凡響,絕非一般的這羊皮街過客。
有一些行人看得出這兩人身份的不凡,當然還有一些人隻不過是覺得奇怪而已,畢竟這羊皮大街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如此特立的兩名中年之人。雖然他們身上穿着的是布衣長衫,但也難掩他們沉淫以久般的威嚴氣息散發而出。
賴狗兒也注意到了這兩人,但他僅僅是注意到了而已,他的腦海中聽起了那李乘龍的話語,莫非這二人就是人販子不成。他心裏暗暗的思量着,然後不由得多注意着穿行在人群中的那兩人。
他也看出那兩人有什麽異常,隻不過覺得對方那粗布衣底不經賣過意間露出了流光異彩的綢緞,對方肯定是掩藏了什麽。隻是那麽偶爾的注意了幾下,發現對方二人優哉悠哉的瞎逛着,他們看似優閑雅緻,但可以看出他們臉上透出一股難以釋放的威壓。這二人并沒有在這羊皮大街上花費過一個銅闆,哪怕是他們走到那香溢四起的劉家包子攤位上也沒有停下腳步,還有路過那肖家娘子鹵制豬蹄的攤鋪上隻是看了看,最終還是慢悠悠的離開了。
賴狗兒艱難的從人群裏向那劉家老頭的包子鋪鑽了進去,那攤位上一屜屜的包子賣得飛快,轉眼間就不剩幾籠了。而那手忙腳亂的劉家老頭也注意到了賴狗兒的到來,“狗兒,呆會你劉大爺忙完給你們留幾個,現在太忙了,你四下裏先走走吧。”
賴狗兒心一怔,他知道這上了年紀又無兒無女的老頭誤會他了,但這人聲沸騰,他想解釋,聲音一下就被其他的買包客人大聲話語給蓋了下去。而今日裏如此好的生意,賴狗兒也不想去掃了這劉家老頭兒的興,他隻好又擠出了人群,朝那林家娘子的攤位走去。
葉吟風本來想出去走走的,但他發現那賴狗兒先他一步出去了,他暫時對此地也不熟,隻好又留在了這敗落的院子裏。随着那太陽的高升,随着那陽光開始變得開始有一些灼熱起來,最起碼,開始有點刺眼了。
四小仿佛是一個整體,他們要起床便一起起來了。似乎他們早就習慣了他們的狗兒哥哥一早就出去了,他們更是見怪不怪。他們其實也沒有什麽事做,大多數時間就是看着那太陽能升得再高一些,看着那烏雲變成了龍,然後又變成了一張牙舞爪的大老虎。對于葉吟風的存在,開始他們并不是很習慣,但這少年卻給了他們一種相依相賴般的好感。所以四小并不怎麽排斥他,但也還沒有達到比較親近的地步。
四小在院落裏玩耍起來,他們肆無忌憚般将這院落之中的敗草滾了一遍又一遍,渾身不但沾上了那清晨還未的露水,還沾上了那昨天傍晚轟然倒塌那土牆的泥塵。小東正在努力的将那倒下的土牆試圖扶正,他試圖将這兩邊倒塌的土牆都堆好,這樣他們将又會多了兩間房子,他們也不會那擁擠了。
小南與小西正在那院落的牆角之下看了一隊一隊的螞蟻,一隻隻螞蟻井然有序的從它們的老窩爬到了另外一處高高的地方。小南與小北數了數那一隊隊的螞蟻,可還未他們數清楚,他們又忘了數到了第幾隻了,他們隻好再次重新的數起來,他們有時還差點爲了哪一隊螞蟻的數量多而争執起來。
小北在圍牆角下發現了隻漂亮的蝴蝶,那蝴蝶扇着兩片美麗的翅膀,一開一合,朝着那陽光翩翩而飛,宛若那陽光中的精靈般。那隻蝴蝶飛得很慢,也飛得不高,但小北想要抓住它卻是不容易,沿着牆角,小北不知道跌了多跤,才趕上了那隻蝴蝶,看見它停在一塊大石塊之上,兩隻翅膀一張一合,簡直美極了。
小北見那蝴蝶停在那也不飛起,心中不由得高興起來,拍了拍手上的髒泥,她小心翼翼的朝那蝴蝶慢慢伏身而去。還有幾步了,就可以靠近那蝴蝶了,小北一顆緊張的心不禁的怦怦直跳,她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又會将這隻蝴蝶給驚起飛走。
此刻,布衣巷盡頭的那間破落的小院子籠罩在一片柔和的晨陽之中,泛起的清霧也開始慢慢的散卻。而這院落裏卻也是一片靜谧,一七八歲的小女孩雙眼盯着停留在院牆之下一塊大石塊上的一張一合的蝴蝶,她專注凝神,蹑手蹑腳的向那隻翩翩扇着翅膀的蝴蝶靠近。還有兩個七八纖瘦的小男孩蹲在那院牆的角落裏,看着一隊隊撤離的螞蟻,加上一個虎頭虎腦的家夥一直搗鼓着倒塌而下的土牆的泥土。此時,這院落裏好似一幅幽靜的小家院落的畫卷,一幅安靜谧人的畫卷。
而就在這時,一串輕微的叩門聲打破了這甯靜谧人的畫面,這輕微的叩門聲來得是如此的突然,誰也沒有想到此時此刻會有人輕叩這破得快要掉落的那扇木門。
那串輕微的叩門聲響起,将那扇着彩色翅膀,迎着金色陽光的蝴蝶給驚走了,隻見它緩緩輕盈而起,扇動的翅膀加快了,它越飛越高,很快就超出了那圍牆之上,最後消失在了那滿髒污卻不失靈秀的那小女孩的眼裏。消失的蝴蝶,還有因爲抓不到蝴蝶而失落的小女孩,另外三名男童則擡起了頭,怔怔的眼神裏帶着絲絲的怯意,他們望着着那叩門聲不絕之處,誰也沒有想到去将那門打開。
小北看看了四處,發現那藍衫負劍的哥哥不知道什麽時候進入了那土屋之中,可能去看那還沒有醒來的老爺爺吧。想到那負劍的葉哥哥,小北心中沒由得湧起了從未有過的勇氣,隻要葉哥哥還在這院子裏,那就沒有什麽好怕的。
一蹦三跳,很快就來到了那院子那扇破爛不堪的木門,透過那木門寬寬的縫隙,小北看到了兩個長得比較斯文的中年男子正立在門外等待着開門。小北艱難的将那門移開了一點,頭從那門裏探了出去,這時她才真正的看清了來者。
“你們找誰呀。”口裏吐着稚嫩的聲音向這門前的二人問去,小北那羞澀的臉上泛起層層的紅暈,她的身體還是渾身打着顫,她的心裏還是有那麽一點害怕,畢竟她還是第一次與陌生人打交道。
“我等二人遊玩由此,現在我二人有一些口渴,不知可否讓我二人進裏面打點水喝,感激不盡。”
小北見回答的是那名嘴角上有一顆痣的大叔,那人說話倒還有一些禮節,并不是因爲一個小孩而起輕視,但沒有因爲她一臉的髒污而生起不耐之意。怎麽看這二人倒不像是壞人,小北想起了狗兒哥的教誨,陌生人不要讓他們進這院子裏,如果碰到人販子就麻煩了。
“我家的水缸裏沒有水了,”毫無與陌生人打交道的小北隻好實話實說,她那清脆如空靈般的嗓音倒是讓這兩名中年男子生出了不上的興趣。他們細細的打量着這名七八歲左右的滿臉髒污的小女孩子,雖然看不到她的全身,隻能看見她從門裏探出的頭顱。滿臉的髒污卻難掩她靈秀般容顔,特别是她那雙黑如寶石般的眼眸,讓人見了更加的喜歡。
“你家裏還有人嗎,能讓我們進去嗎。”這兩人相視一眼,他們眼裏閃過一抹炙熱的光芒,雖然一閃即逝,但他們都心知肚明,因爲他們還聽到了這院落裏響起了兩三聲清脆的童音。
毫無心機又沒有和陌生人打過交道的小北哪裏是這兩位中年男子的對手,三言兩語就将她把門打開了。一進這院落之中,打量了四周,看到了還有三個衣着褴褛的男童,這兩名中年男子的眼裏更是精芒更甚,難掩他們心中的那份欣喜之意。特别是那嘴角有一顆痣的中年男子,他的眼睛裏冒出的如餓狼發現了美味可口的食物般,使得他渾身不由得顫抖不止。
而這一切都被藏在暗處的葉吟風看在眼裏,對于這兩人的身份,葉吟風雖然沒有确定,但他也覺得差不多。那中年文士雖然一身布衣,但難掩他居位高座般的威嚴氣勢,此人必定是一名久居高位的某一品大員。另一位嘴角有痣的中年男子一看就知道官品要比這中年文士要低一級,要不然,他怎麽隻比那中年文士落後半個身子。至于他們是什麽官,葉吟風沒有見到他們穿的官袍,也不好辯認,他覺得是這京兆府的官員可能性最大。他還聽說這京兆府府尹大人一向喜歡微服私訪,而與他随同的必然是一名長史級的官員,那麽這二人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隻是令葉吟風覺得奇怪的是,這京兆府尹可是這皇都金陵城的第一把交椅的大官,他要微服私訪,這情有可願,但這二人看向那四小的眼光顯然超出他理解的範圍,他不明白對方那目光裏包含了什麽,有興奮,那裏骨子裏帶着的興奮。這四小隻不過是這金陵城裏普通的小乞丐而已,憑什麽讓他們覺得興奮。
然而,一道閃光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當今太子殿下,好男風,更好喜童。這個念頭一起,不由得讓他心中升起了陣陣的惡寒,全身的汗毛更是倒豎起來,渾身起了一層一層的雞皮疙瘩。
那兩名中年的男子并沒有滞留多久,與小丫頭小北随意的聊了聊,他們也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轉身離開之即,他們又看了看那四小,仿佛這四名微不入流的小乞丐成了他們的囊中之物般。突然的到來,然後又随意間的離去,并沒有給這被人遺忘的院落帶來什麽特别的動靜,至少小北又發現了那隻翩翩而來的蝴蝶,小南小西又發現了另外一隊搬家的螞蟻,小東搗鼓得那泥土更歡了。
葉吟風望着這離去二人的背影,低頭陷入了沉思之中,随後一道厲芒從他的雙眼一閃即逝,然後他走出了那土屋,望着這一切,露出了舒心的笑容。那賴狗兒還沒有回來,四小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肚皮發出一陣陣的咕嘟叫聲,他們玩得更歡更加投入了。
賴狗兒拿着油紙包裹着的包子,他沖般來到了巷口,迎面走來了他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兩名中年男子,他沒有在意,從那兩人的身旁擠了過去,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那兩名中年男子的身上散發出了一種令他感覺到心悸的氣息。
黑壓壓而來的烏雲終于踏了過來,逐漸向總個天邊籠罩而來,雖然速度很慢,翻滾不已的黑雲越來越密集了,幾乎就要蓋過那東升才不到一個時辰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