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皮街,位于金陵城西區域,是一條長達一裏寬兩丈的大街,這是這城西片區的主要街道,其中不少小巷與這羊皮大街相銜而接。整個城西片區沒有繁華的高樓建築,這裏也沒有擺得上台面的酒樓客棧,都是一片低矮的瓦房土屋。但羊皮大街有一個特色,就是你要買到物美價廉的好貨,就要以來這條街試。這條街除了早起的攤點早餐之類的,還有一些門鋪賣一些胭脂水粉,還有一些家常日用品,應該說這裏屬于比較清貧人家的區域。
貫穿而過的小巷零零整整不下于十來條,但都有一個特色,小巷不寬還不足一丈之寬,有的小巷筆直通達,有的小巷蜿蜒曲折,隻是那那名爲羊皮大街的盡卻有一小巷,成了這片區域的禁區,就是那布衣巷,及這布衣巷兩排的更爲低矮的瓦房土屋。
這布衣巷與那最近的小巷中間相隔了一個池塘,所以顯得那布衣巷及布衣巷兩排的瓦房土屋更現突兀獨特。也正是這大也不大小也不小的池塘将這布衣巷與羊皮大街其它的巷落房屋給分劃而開,形成了兩處并不明顯的區域。
除了那布衣巷裏人住戶往外去,卻很少有見其他巷裏的住戶去那布衣巷裏,但那布衣巷裏的人卻與這其它巷裏的人都相熟。這不,那林家娘子的豆腐花可是這羊皮街上一道特色,還有那肖家娘子親手鹵制的豬蹄,名聲都傳到了城南了,不過有沒有傳到那皇宮之中,這就不得而知了。還有那劉家老頭的肉包子,那更是一絕,一口咬下去,除了滿嘴的肉香味,裏面還有膩人油湯漬,如果不小心咬,那湯漬一不小就會濺到自己的衣服上,怎麽洗都洗不幹淨。
至于爲什麽其它巷的人不往那布衣巷去,至今還是一個謎,無人知道這是爲什麽,可能除了那布衣巷裏的人比較怪異外,應該還有其它的因素。但那布衣巷的賣雜食小吃的倒是爲這羊皮街增添了不少色彩。
李乘龍跑出了人群之中,收住了腳步,剛才那條老黃狗連影都看不到了,所以他知道這樣追下去也無濟無事,隻好收住了腳,他知道這羊皮街的那頭的方向是一處神秘的地方,一處連他想都不敢想的地方,那就是皇宮。
無奈之下,他隻好罵罵咧咧的往回走,心裏雖然還想着那條野狗,想着怎樣将那野狗宰了好好的吃頓狗肉。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李乘龍連狗都抓不到,這确實更勾起了他心中無盡的怒火,回去一定要那老不死的将自己的名字改了,他心裏惡狠狠的想到。
此時,初陽已升,片片金色光芒一瀉而下如灑般,沐浴在晨冬的陽光裏,讓人心裏生出無限的惬意來。茫茫的人群逐漸的熱鬧起來了,聲聲的叫喊,再加上還沒有散去的晨霧,羊皮大街又開始了它那熱鬧的一天。
李乘龍提不起任何的興緻,無精打采般在人影之中穿行着,其實他的肚子也着實有一些餓了,隻是摸了摸懷裏那扁扁的錢袋子,裏面連一個銅闆都沒有。他隻好低着頭悻悻的走着,雖然還他可以厚着臉破到那劉家老頭那賒一兩個包子吃的,但昨日裏拍着胸脯說要請那劉家老頭吃那肖家娘子的鹵豬蹄的那幕現在還在他腦海裏回蕩。現在的他哪裏敢劉老頭面前露臉啊,明天還信誓旦旦的,就一定會赢的,可如今,唉,别提多丢人了。
經過那劉老頭攤位時,李乘龍下意識的将頭低得更低了,隻是那飄來的肉香和那湯溰味直往他的鼻孔裏鑽去,使得他不禁的咽了一下口水,隻好将頭低得又更低了,眼不見心靜。
低頭而行的李乘龍避開了正賣力吆喝着的老家老頭,正暗自沮喪又帶着點自得不覺得加快了腳步,要不然被那劉老頭逮個正着,又是好一頓調侃。人開始多了起來,而加快腳步的他加上一夜的賭戰,不免有一些精神恍惚。
一個不留神,他就撞到了前面一人,“哪個不開眼的,居然敢擋你家李爺的道。”下意識的,李乘龍張嘴就罵,但他擡起了頭看清楚了被撞的那人時,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起來。
隻見眼前站着一中年男子,四旬左右的年齡,一身青布長衫,文士打扮,消瘦的面容裏透出一絲硬朗的風姿。那人一雙洞察明世般的瞍正盯着他,而他那一雙修長的手掌則捋在他颔下的長須,那人臉上帶着令他感到絲絲寒氣的笑容。不怒自威,不動如山,含笑帶凜,卻是那中年文士此時最好的寫照。
他的目光從這中年文士身上掠過,定格在那中年文士身旁的另外一人身上,那人年約五旬,那人身着的雖然一身布衣,但可以清晰的看到從那布衣下角露出的殷榮華奢般的綢緞錦衣,那人的身軀比這中年文士略爲魁梧一些,一雙斜飛上梢的丹鳳眼,最爲醒目的正是那人的嘴角邊有一顆黃豆般大小的痣,舉足間透出一股常年累月積起的威嚴。李乘龍認得此人,雖然他不認識那青衫中年文士,但看到此布衣人落後于這文士半個身子,就明白這中年文士的身份一定非同一般。
因爲他識得那布衣五旬的男子,那男子正是這金陵京兆府長史,也就是說此人的隸屬京兆府,而且還是京兆府的第四把手。其上頭還有京兆府尹,左馮翊,右扶風,能夠讓一名京畿處的五品大員跟随其後,可見這中年文士的官一定不下。
正是因爲識得這京兆府長史,李乘龍這才一下子收住了嘴,雖然混迹于這金陵城西城區域,但這點眼力他還是有的,這二人更不是他這種普通之人就能夠得罪的。惴着不安的他急忙低下了頭輕聲說道:“二位爺,小的冒犯了,還望二位爺不要見諒。”
本來他下意識的張口就要說出“大人”二字,但他心思一轉,既然對方以布衣便裝出巡,那麽必是不想讓人知道,他覺得特别是那青衣中年文士,他一定是不想讓别人知道他的身份,否則也不會特意便裝出現在這窮民集中的西城片區了。
果然,剛皺起眉頭的那中年文士一聽到對方的那聲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般的道歉,一下子便舒展了眉目。而這位長史大人也但是心中一緊,随後臉上露出了滿意的表情。他并不識得這長相一般穿着普通的漢子,但這漢子卻給他一名精明的感覺。
“好了,不知者不怪,你且先退下吧。”那位長史大人還未等那中年文士發話,便開口打發了那漢子,見那漢子如獲大赦般匆匆離支,這才長噓了一口氣。而那中年文士則一臉平靜,一副随和的表情,隻是他那随和的表情裏卻暗藏着一股随時就可以爆發的戾氣。
李乘龍更是慌恐不已,他沒有想到這位長史大人如此的好說話,居然沒有治他一定頂撞之罪,就這樣放他走了。他也沒有想到,這二位大人微服私訪,必有一些不爲人知的目的,就這樣被人一撞,出口大罵而定了别人的罪狀,那麽他們這種微服私訪又有何意義。
金陵京兆府來了一名新上任的府尹,也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大人,聽說這位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喜歡微服私訪,以察民情,如果這些都是真實的,那麽這位新上任的京兆府尹很有可能就是這位青衣的中年文士。李乘龍一路向前而行,一面暗自的思量着。然而他沒有想到的是,他口中的那兩名大人也一直随着他的腳步在人群中穿梭,而方向正是他前往的方向。
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李乘龍大口大口的吸着這清晨新鮮的氣息,此刻的他因追狗和撞人兩件事之後,已經将他體内的剩餘精力都消耗完了。他隻有站在街道旁扶着那棵長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槐樹,前方再經過那池塘旁就是布衣巷了。
休息了大約有一柱香的時間,感覺到自己的眼皮更加的沉重,他隻好強打起精神朝自己的家中走去。經過那池塘,他遇到了一名推着木牛流馬似的牛角車,那車上擺了兩排木桶,陣陣惡臭之氣從那兩排的木桶中透出,使得他有一陣窒息的感覺。
推車的是一名滿身補丁的老者,花白的發須,闆着一副棺材闆似的面孔,那老者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副棺材闆似的面孔卻拉得更下。而李乘龍則從鼻孔裏哼了一聲,看也不看那推車的老者一眼,兩人就這樣擦身而過。一人将老臉闆得硬硬的,一人手捂着鼻子,從那鼻子裏發出一聲重哼之聲,兩人誰也不理誰,好似有着千年難以化解的仇恨般。
如果這是一對父子,也許很多人都不相信,但他們确實是一對父子。父親李老實一輩子在這城裏幫那些富貴人家拉屎拉尿,每天清晨就推着那輛破舊的牛角車,然而到那些富貴人家收集要倒掉的方便之物。他還有一個身份,他也是一名更夫,據說是祖上傳下的,世代相傳。
李乘龍每次遇到自己的老爹都會從鼻孔裏發出一陣怪異的哼聲,他覺得自己的老爹幫那些富貴人家收糞倒糞是一件最賤的活,全城根本就找不到有類似工作的老人。他最看慣的就是這老不死的太摳了,連一包子一張蔥油餅都舍不得吃。到頭來,什麽都沒有,這些年雖然也有一些積蓄,但被自己這樣昏天暗夜的好一陣亂賭,哪還有什麽積蓄了。老不死的對自己也是每天都沒有好臉色,不就是拿你幾個銅闆去碰碰手氣嘛,非得要弄得像仇人似得,到時候看誰給你這老不死的送終。
越想越氣,越想越沒有勁,雖然疲憊堪的身軀,但是爲也不想見到這老不死的,李乘龍加快的腳步,很快就到了布衣巷。巷口處,隻見一衣着褴褛叫化子模樣的少年正緩緩而來,隻見他手裏抓着幾枚銅錢,一副眉飛色舞的表情。
“喲,這不是狗兒嘛,這麽早,看你這表情也不是出去要飯啊?”李乘龍一聽賴狗兒,便出聲打趣道,調侃戲弄這叫化子也是李乘龍生活樂趣中的一部分。他看不起賴狗兒,同時也妒忌對方,明明是一個叫化子臭要飯的,爲什麽每天還樂呵呵的,難道他這樣的生活真的很快樂嗎。私底下,他也曾問過這小乞丐,我每天的夢想就是自己還有東西南北能夠吃飽就行,沒有其它的,現在我們每天都餓不死,爲什麽會過着愁眉苦臉的生活。而他得到的就是賴狗兒這樣的回答,就這點出息,雖然李乘龍會鄙夷的諷刺對方,但每次自己的諷刺卻如刀般狠狠的又刺回了自己。
“乘龍大哥呀,昨天有一些收獲,今早去給四小帶些早餐。”賴狗兒一見對方,便爽朗的向對方回答到,他還揚了揚手中的那幾枚銅錢。
“最近你可要将東西南北看好,據說羊皮街丢了好幾個小孩了,都是七八歲左右年齡,聽說啊那些丢了小孩的婦人啊哭得那個昏天暗地的,那個悲慘相啊,都叫人不忍直視,東西南北可是咱布衣巷裏唯一的小孩了,你可不要将他們丢了。”李乘龍說了一些聽到的見聞,難得的在賴狗兒面前說了一回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