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天雲目送着黑娘子及那紅臉大漢走進了那大廳之中,心裏則在暗忖着,他沒有想到在這封家會遇到故人。同時也在想那紅臉大漢的身份,看那大漢一身散發出不凡的氣質,必定是非比尋常之人,那種雄壯威武的氣息讓人心中不由得生出些想要結交的念頭。
衆人似乎對這兩人的到來并不關心,他們隻顧大口喝着自己碗中的酒,在那高聲闊談着,也許這被請入大廳之内的貴賓并不是他們所能了解的。
淩天雲則沒有任何的心思,他隐隐的覺得總個封家蔓延着一股淡淡的憂愁,蕭條蒼涼的氛圍籠罩着。他記憶中的封家并不是這樣的,難道這封家還真的出了什麽事不成。他其實很想進去那大廳之中,看看自己的外公封于修,還有幾個舅舅,但他覺得現在人多眼雜,自己又被那鍾家高額懸賞通緝。自己一個不慎有可能就會連累到封家,自己一個沒有什麽關系,但封家的根卻在這代州城裏。
心中雖有微微的擔憂,但淩天雲還是不能失去理智,他必須要找一個恰當的時機與自己的親人相認。同時他也清楚,那鍾家的眼線可能已經在盯住他了,隻要發現自己與封家有什麽瓜葛,那對封家來說必定是遭遇毀滅性的打擊。
但此時封家的情形卻是堪憂,讓淩天雲心裏矛盾萬分,他既想了解封家出了什麽事,又不敢将自己的身份在封家暴露與親人相認。滿心憂慮的他哪裏還有心情與同桌之人大吃大喝,焦慮不已的他則暗暗的尋思着如何用最恰當的方法與親人相認。
他開始找了一個恰當的理由,但他沒有想到此時的封家居然不接單,也就是說自己暫時還不能與親人相認。想到鍾家的霸道,還有躲在暗處的“刺天盟”的殺手,他渾身都充斥着一股凜冽的寒意,自己必須想出一個萬全之策,這樣既不能暴露自己與封家的關系,又不會連累到封家。一時間他也是想不出更好的法子,隻能暗暗的等待宴會的結束,看能不能找出一個好的時機。
淩天雲目光又掃向他所在那桌的衆人,發現這桌沒有一個他認識的,就那幾名他所認識的老镖師也離他隔了好幾張桌子,而他們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
自己這桌子坐了共有八人,其中還有六名是封家的仆人,隻有一名則身穿勁裝,一副剽悍之氣由然而生的身材不高卻又結實的漢子。正坐在他的身邊,那人正低頭猛吃,似乎感覺到了淩天雲的目光看向他。他擡頭向對方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又繼續猛吃起來。
“這位大哥,咱封家都宴請了那些貴賓啊,剛才進去的那兩人好像不是咱代州城的人吧。”淩天雲撕了一塊雞肉,輕嚼起起,然後又裝作若無其事般向自己身邊的那人打聽起來。
那人一聽有人向自己詢問,便立刻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然後随意的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油漬,嘴巴咧了咧說道:“這位兄弟新來的吧,要問那大廳裏的貴賓啊,那你可問對人了。”
那人轉過了頭,抹掉了滿臉的油漬。淩天雲這才将他的外貎看了個細緻。一副普通的容貌,一雙三角眼不時的泛出精明的目光,一看這家夥就是比較喜歡占小便宜的主。
淩天雲見狀,連忙殷勤的往這人的酒杯裏倒滿了酒,然後客氣的說道:“哦,那不知道這大廳裏的貴賓都有哪些人。”
那人很是滿意淩天雲的殷勤,他一口将那杯酒喝完,然後伸手一抹殘留在嘴角的酒漬,這才故作神秘的低聲說道:“那大廳裏的貴賓都是老镖頭的故交好友,還有這代州城的邊軍守将,最讓人覺得意外的是咱們封家的老對頭談家也來人了,其它的都是這代州有些實力的江湖人士。”
淩天雲一聽,頓時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這簡直就是廢話啊,誰不知道這封家宴請的都是這些貴賓,但是對方卻沒有說出一個比較有用的信息來。至于那最後入場的那紅臉大臉是誰,恐怕這家更是不知道了。
那人完全沒有注意到淩天雲露出的陣陣苦笑,還一個勁的瞎吹狂侃,讓淩天雲片刻間額上就布滿了黑線,這是聽也不是不聽也不是。倒是他聽說談家成了封家的死對頭,這事他倒是不清楚,他記得以前兩家一直關系親密。要不然自己在封家呆了那麽一兩個月,怎麽會經常屁股後面跟着一個嚼着奶糖的黃毛小丫頭。
對于此事,他也不好多問,或許兩家有什麽利益上的沖突也不一定,畢竟自己十多年時間都與這裏斷絕了聯系。一來是自己母親的早逝,讓父親淩铎之傷心之下沒有臉面前來,二是這些年大漢國與契丹國之間那種微妙的關系,邊關防守卻也時刻容不得疏忽。所以對這裏他既是莫名又是熟悉,總之就是百感交集。
封家主要是從事一種護物托運之爲類的行當,也就是明錢時期興起的镖行,但當時還沒有镖行,隻是一些武修世家自發興起的一種薄利的商業模式。當時這行業隻過是爲了緩解朝廷驿站的一些壓力,後來卻是越做越大起來。
封家也将生意越做越大,主要封家爲代州第一大武修世家,而護送客人的貨物安全又及時,而封家所得的酬金價格又公道。所以封家也越發的将這種如镖局的行業越做越大起來。乃至于封家的生意開始東進大周國内,北有契丹國内,而封家也有極好的口碑,其門下武師也有好幾十人。
隻不過令淩天雲疑惑的是,此時的封家卻如一垂死的老者般,蔓延着一股遲暮的頹然氣息,再也難以恢複十多年前那雄壯威武的氣勢了。
淩天雲見問不出什麽,也不再想搭理那人了,他一副心思的低頭沉思着,雙目卻精光閃閃向四處望去。隻不過令他失望的是,他隻看到了四處喧嚣的鬧聲,而那大廳之内卻是安靜的很,沒有任的聲音傳來,而且靜得讓人心悸。
那人倒也知趣,但也不滿淩天雲如此待他,冷哼一聲自顧又大吃起來。如此人品和心性之人,也不知道這封家是怎麽招進來的,比起剛才那家仆小七簡直就是差了十萬八千裏,淩天雲心中如是想到。
桌上之菜被衆人一陣風卷雲席般吃了個底朝天,衆人這才滿意的打了個飽嗝,伸了伸懶腰,有的自行便離去,有的還待在桌子旁一副左顧右盼的望向其他桌子上。
此刻封家的家風已經不是當初那熱情爽朗好客了,而是彌漫着一般假意的熱情和做作,這讓淩天雲很是心酸。如此大的一武修世家,竟然淪落成如此地步。淩天去很想知道這真正的原因,難道與那鍾家有關嗎,他心中一震,不由得想想了在岚州的一切。如果鍾家誓要排除異已,那麽總個大漢國境内的武修各勢力都将遭到打擊。
心思流轉之即,他突然發現那大廳的之門打開了,從那大門内走出了兩人,正是那黑娘子及那紅臉大漢,随後他便看見自己的外公封于修,立在那門口恭送他們的離開。
看到自己的外公就在眼前,而自己卻暫時不能上前相認,這種酸楚感讓淩天雲心裏如刀絞般難受。如果封家真的是因爲鍾家的排斥打擊,那麽自己暫時更不能上前相認。否則不但自己,就連封家也會因爲自己的措口而遭到更爲猛烈的報複。
望着那伫立于寒風中的老者,原本他記憶中的那種精神矍铄滿臉紅光的外公封于修,此刻卻滿臉的滄桑,那健壯的身軀卻顯得佝偻蒼老起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身着大紅綢緞袍子銀發霜須的老者身上,此刻的他心中更是心酸難掩,雙眶中的眼淚幾乎就要順頰而下。他強忍着内心的痛苦,壓制住激動而又心酸的心情,強行使自己的心平靜下來,雙目卻一直停留在那那老者的身上。
那老者目送着那黑娘子與那紅臉大臉離開了,正欲轉身返回那大廳裏,頓時他感覺到一股異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身上,那目光使得他不由的一顫。那種目光所包含的感覺就是仿佛多年未見的親人,那種熱切需要相認的迫切感覺。他清晰的感覺到那是一種親近的血緣親情,那老者定住身子,便向前方的那幾桌人群之中掃去。
“老太爺萬壽無疆,壽比南山。”衆人見那老者朝他們望來,不約而同的向對方發出了祝賀之詞。
而淩天雲心中更是一驚,他沒有想到外公如此的驚覺,他連忙将目光移開,也裝模做樣的與衆人随聲附和着。矛盾中的他幾乎就要沖去前去想要與外公相認,但此時人多眼雜,如果上前去,卻是不明智之舉,所以他還是壓下了那種沖動。
衆人高聲呼喊之後,那老者一擺手點頭示意,但他臉上還是難掩一股失望的表情,那股留在他身上的目光已然消失了,而他去也無從查尋,隻好轉身回到了那大廳之中。
“你問的就是剛才那兩人嗎?”,淩天雲所問的三角眼之人見他看見了封于修送那黑娘子與那紅臉大漢出了大廳門口,便又湊上前向他問道。
淩天雲一愣,還沒有從那傷感中反應過來,久久不出聲。那人還以爲淩天雲初次見封家老太爺有一些失常。他又不由得嘟喃道:“咱們封家的老太爺上次被人偷襲重傷了,現在啊封家是日漸低下,封老太爺也再難恢複以往的雄風了。小兄弟啊老哥還是勸你一句,早一點離開這封家,另謀高就吧。這頓飯啊說好聽一點就是那封老太爺的祝壽飯,說不好一點啊有可能就這封家的散夥飯喽。”
淩天雲聽聞,心中更是湧起了萬丈的傷感,至于對方所說的自己外公被偷襲一事,他想也想得到必定是那晉陽鍾家之人做的。而對方的那言論卻更是激起了他心中難掩的怒火,總有一天他會将鍾家連根撥起。
他并沒有去責怪對方,必竟對方也是善意的提醒,隻不過他沒有想到封家會淪落到如此的地步。現在差本上到了舉步維艱的地步了。他強忍住自己心頭的怒頭淡然的向那人問道:“那老太爺是如何被偷襲身受重傷的,據在下所知,老太爺武學精湛,而且武修境界更是高深漠測。又有何人能何到他,這又是何人想要打擊封家的?”
“唉,小兄弟,其實老哥知道的也隻有這麽多了,至于你是去是留,你自己看着辦。”那人長歎了一聲,也隻言于此了,或許他真的不知道内情,又或許他根本就不想說。
這人倒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倒是讓淩天雲他的看法有所改觀。他便向對方問道:“你呢,吃完一頓飯,是留還是走呢。”
“我嘛當然留下了,那些書生說的什麽來着,叫什麽食君之祿,忠君之事。好像是這樣說的吧,拿我們行話來說就是拿人錢财,與人消災。雖然我袁小六不是什麽英雄,但最起碼的江湖道義還是懂得。”那人立刻就義正嚴辭的回答道。
淩天雲更是一愣,他沒有想對這叫袁小六的精壯漢子居然會如此的講義氣,他連忙向對方敬了一杯酒,剛自己心中倒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敢問小兄弟高姓大名,是不是今天第一天來報到的,以前怎麽沒有見過你啊?”那袁小六見對方如此的熱情敬酒,也把話匣子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