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士一口氣說了很多話,這些話消耗了他很多精力,他停頓了一下并沒有再次開口。
葉吟風見狀,心如刀割,他連忙又伸手按在老和尚的背後,将自己的真氣緩緩的輸進了對方的體内。希望可有起到一點作用,哪怕是一點點,他也心甘情願将畢身的真氣全部輸進對方的體内,他心裏默默的祈禱着。
李逍遙見葉吟風如此的舉動,他沒有阻止,他知道隻有這樣,也許葉吟風心裏會好受一些。一股從未有過的無力開始彌漫在他的心頭,自己的師兄身受重傷,而自己卻幫不上一點忙。隻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師弟做着那無用功,可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或許是葉吟風的祈禱起了作用,又或許是他輸入他體内的真氣起了作用。
老道士的臉色好起來,蒼白的臉上出現了輕微的紅暈,他的呼吸也開始變得均勻起來。
葉吟風見狀,頓時大喜過望,他不由得又加速了輸送真氣的速度,他希望老道士快點好起來,他希望自己體内的真氣能夠治好那老道士的生傷。在他的心裏隻剩下的是一顆赤子之心,别無雜念。
隻有胖道士李逍遙知道怎麽回事,他知道師兄已經是在回光返照的一個狀态了。而那正滿頭大汗的那少年卻渾然不知,他正加快了速度,股股精純的“太清真氣”如汩汩流水般湧向那老道的體内。
老道士給了李逍遙一個眼示,他不忍心去破滅葉吟風心中僅存的這點希望。
李逍遙上前摟着葉吟風的雙肩,他早已經泣不成聲了,但嘴裏還說道:“師弟,你停手罷,師兄他都好了,你看他現在都沒有事了。”
“真的。”葉吟風停止了真氣的輸送,他縮回了雙手,又爬到了那道士的面前。發現對方果然面色起了難得的紅暈,呼吸也變得更加的均勻起來。
他不禁的歡喜若狂,哭喊着道:“師尊不會死了,師尊不會死了。”
而這一切,隻有李逍遙與那老道士兩人心知肚明,但他們真的不忍去破滅葉吟風那僅存的最後一絲希望,可現實還是殘酷的。
“風兒,你要好好的保管這《太虛心法》,不要落入刁人這手,這心法隐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至于這秘密是什麽還需要你自己去尋找。另外不要想着爲我報仇,明白嗎。”老道士最後慎重的交待。
李逍遙此刻早已經泣不成聲了,他連忙點了點頭。
而葉吟風此刻哪裏知道此時的老道士正處于回光返照的狀态,他以爲經過自己的真氣輸送,那老道士可以不用死了,自己的真氣就能救對方。隻要對方不死,他哪裏還管得了什麽報仇的事,他連忙也點了點頭。
老道士伸出了雙手撫摸着眼前的這一對少年,他的思絮又飛到了當初他拜師那會。那時他也還是一名少年,那時他倔強的跪在自己的師尊面前,求他收下自己。可師尊嫌自己資質太差,卻死活不肯答應。于是自己在師尊的那小茅草屋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後師尊才答應了收自己爲徒。
後來師尊又收了兩名弟子,一名也是胖胖的少年,就如眼前的這一胖胖的李逍遙般。而另一位則一名俊逸非凡的少年,就如眼前的葉吟風般。于是自己又多了兩名師弟,三人和和睦睦般的相處。後來師尊失蹤了,再也沒有人管束他們了。自己的另個兩名師弟則跑去了三清山,在那三清觀裏逍遙快活的過着他們仙道般的生活。
而自己卻遊曆了天下間的名山名水,希望找到師尊的下落,終于皇天不負有心人。自己找到了師尊,自己的師尊還是那樣的年輕,還是那樣的出塵脫俗般的存在。後來自己的師尊交待了自己代師授藝的事,找到了眼前這藍衣少年葉吟風。他不明白師尊爲什麽要這樣做,但他沒有問,他心裏隻尊遁師尊的交待。
再後來才知道師尊又收了一名弟子,據說是現南唐國國主李璟第十三弟,也是一名胖胖的少年。
老道士覺得自己很累很累,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師尊那如嚴父般的面容,和那出塵飄逸般的身軀。
他又望了望自己眼前這兩名少年,他覺得這一切都值了,自己也等到了要等的人,自己也給走了。
葉吟風撲倒在老道士的身前,他将頭垂得低低的,他正感受着老道士的手正慈愛的撫摸着自己的頭部,他完全沉浸在這種喜悅之中,卻沒有發現那老道的氣息越來越弱了。
李逍遙明顯感覺到了這點,但他還是不忍心擡頭看向老道士,淚水卻越流越大了。
“記住,你們要找到那枚‘天啓之玉’,傳說那傳國玉玺缺了一角,那缺少的部分被打造成了兩枚玉佩,就是那‘天啓之玉’,那兩枚玉佩關乎着天道的秘密。你們的師尊也是窮其一生想要解開這個秘密,但一直到現在那枚‘天啓之玉’都沒有找到。隻有這兩枚玉佩才能破解那天下氣運的劫數,希望你們能夠記住。最後我死後,就将我化爲灰燼扔進這長江之中,随江而去吧。”
兩人的耳邊傳來了那老道士莊嚴而慎重的聲音,那聲音如萦繞在他腦海中的魔鈴般,久久不停息。
二人聽完那句話,又鄭重的點了點頭,他們一直在等他繼續說下去。可是等了好一會,依然沒有任何的動靜。葉吟風不明就理,他擡起了頭正好面對着那露出微微笑容的那副消瘦的面容。
而李逍遙卻将頭垂得更低了,此刻他知道師兄已經駕鶴西去了。這名曾未謀面的師兄,他們在這裏相見第一面,卻也是最後一面,卻不知是這樣的結局。
“不??????,師尊你不要死啊??????”,一聲凄然的哭喊之聲響起,回蕩在這廟落之中,
而身在廟落之外的李從嘉渾身一個哆嗦,他聽到了那聲音,他也識得那聲音就是葉吟風發出來的,他急忙從那石塊之上起身,急急的向那廟落裏跑去,後面緊跟的是那獨孤老者。
那蒼老的黃狗也聽到了叫聲,它正躊躇着是否要進去看自己的小主人,卻不料眼前一暗,一個胖胖的身影急急的從自己的旁邊竄了過去,緊接着又是一道身影向裏面竄了進去。
黃狗搖了搖尾巴還是跟着前面的兩人也進了這廟落之中。
小胖子李從嘉一陣小跑來到了那觀音神像之處,眼前的一切讓他愣住了。
卻見葉吟風抱着一全身破舊的道袍之人在痛哭着,而那胖道士李逍遙則在一旁流着淚,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而葉吟風懷中之人軟軟的躺着如一鼾睡的老人般,但他蒼白的面容上還着一絲滿足的笑意。那笑意如沐春風般讓人見了絲毫生不出人死之後的恐怖感,有的隻是無盡的眷戀和哀悼。
獨孤老者上前伸手探了探葉吟風懷中之人的鼻息,然後搖了搖頭默默的走開了,他的神情也是一黯。那老道士他認識,而且相交甚好,隻是他們有很多年沒有見面了,沒有想到此時的最後一面居然會是在偏僻的小村落的一座小廟之中。頓時他明白了,這村落裏出現的偷酒盜狗的怪人就是他的這位故人。
他也頓時明白了他爲何要偷酒,爲何還要将這裏的狗全部偷光。他是借酒來麻醉自己,借着酒氣來掩飾自己的重傷,而狗是最具有非常敏銳的動物,如果不把這裏的狗處理完,他随時會被别人發現他的藏身之處。怪不得那修羅童子引誘了葉吟風帶來的那隻黃狗,原來他就是想找出他的下落,隻是還沒有來得及實施自己的計劃就命赴黃泉了。
葉吟風抱着已經身體逐漸僵硬的那邋遢老道士,雙眼裏恍惚的眼神,如兩個空洞的深邃不見底的空洞。
淚早已流幹,心早已痛得沒有知覺了。
那個晚霞如血的黃昏又湧現在了他的腦海中,那時他還才十歲,那時他們還隻是第一次見面。那是的自己是多麽的不喜歡這全邋遢的老道士,那時自己是多麽的害怕這老道士詭異的出現,還有那次殘陽如血的暮色。
而現在想想,就算那時那血紅的晚霞卻不在是那樣可怕,這邋遢老道士也不那麽的令人讨厭。原來那時這邋遢老道也是那樣的和藹可親,可是時間不會再倒退,過去的的一切都不會再回來了。
葉吟風停止了抽噎,他木然的神情讓人見了心碎,沒有人能理解這少年經曆了什麽,沒有人能體會得到他此時的心境是多麽的悲痛。
李逍遙不能,小胖子李從嘉也不能,或許那獨孤老者能體會到一點,但他們都無能爲力,隻能陪着他在這廟内悲傷着。
悲傷着他的悲傷,痛苦着他的痛苦。
路是靠自己的雙腳走出來的,悲傷的心境也隻有自己足夠的堅強才能走出來。痛苦往往比想象的來得還要猛烈一些,而葉吟風此時的心境是怎麽樣的,沒有人知道,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一次的刺痛再次讓他的堅強割得支離破碎,他已經感覺不到了任何的知覺了。
他麻木的放下了那老道士僵硬的屍首,退後了幾步,雙膝再次跪下,頭重重的在地面上跪拜着,久久不起來。
李逍遙也跟着跪在葉吟風身旁,陪着他一起跪拜着,也不出聲。
過了徐久,葉吟風立起身子,他的雙腿早已經跪的發麻了,他身子一個趔趄,幾乎就在站立不穩。幸虧那獨孤老者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了。
葉吟風木然的對他點了點頭,他俯身将那老道士的身子扶了起來,然後蹲身将那具僵硬的屍首放在了自己的背上,最後他邁着踉跄的步伐向外走去。
李逍遙則拾起了被葉吟風落下的長劍緊跟在他的身後,小胖子與那獨孤老者也随着胖道士身後向外走去。老黃狗口裏嗚嗚着,它也許感受到了這異樣的氛圍,搶到葉吟風這前直向外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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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邊,滔滔江水不斷得拍打着岸邊那峥嵘的岩石之上,激起了幾尺之高的浪花,那浪花從岸邊落下化作渾濁的泡沫随江水一處處旋渦消失了。
葉吟風捧着一酒壇,靜靜的卓立于一江邊的岩石之上,陣陣的江風将他木然的臉頰吹的一片蒼白,随意披下的發絲随風飄逸着,他的身後背負着一把無鋒的長劍。他凝江而望,如一棵堅韌的蒼松傲立着,身上的藍衣不住的起伏飄動着。
他的身後立着胖道士李逍遙,還有小胖子李從嘉及那布衣老者獨孤,當然還有那不時的發出幾聲低嗚的老黃狗。
他們的身後還站着幾名本地的村民,他們是因那燃起的火煙而趕來的,得知了内情的他們也是一臉戚然,他們也沒有想到那龍王廟裏的偷酒盜狗這人也是一名道長,而且還是一名真正的仙道。
葉吟風神情肅然的打開了那酒壇的蓋子,伸手從裏面抓起了一把灰燼用力一甩。滿天的灰燼被那江風一卷,在葉吟風的身邊旋轉一圈,便紛紛的随風落入了那江水之中,連一點浪花都沒有激起。
江水不斷的拍激着那江邊的岩石之上,發出了陣陣“轟隆”之聲,一酒壇被抛入了那江心之中。那酒壇随着滾滾的江水而下,避過了一處處的旋渦,卻頑強般的沒有沉入江中,一直飄浮在江面之上,漸漸的消失在衆人的眼前。
葉吟風如一雕塑般凝望着江面上那随波逐浪的酒壇,江面上不時的飛來了一群白鶴,在江面之上圍繞着那酒壇“撲撲”的扇動着雙翅。
天已幕,無盡的黑夜開始了它籠罩這大地的征途,
葉吟風仿佛又看見了天邊那如血般的晚霞,如火燒般的鮮紅血迹開始沸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