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化城,金華門外浔陽酒樓,外面一片皚皚白雪之中,江風徐徐拂過,一陣陣刺骨的寒意直向那身在江邊的衆人身上撲去。
而浔陽酒樓内卻溫暖如春,酒樓到處都有專門的暖爐設備。特是浔陽酒樓三樓之中,“铮铮”的琵琶聲如春風拂過心坎,愰如處身于那春暖花開季節。
那白衣少年輕握着酒杯,将酒一飲而盡,右手五指轉動,那酒杯在他那修長的五指中,飛快的旋轉着。
“在下隻不是山野莽夫而已,本爲無名之人罷了。”那少年一邊手指轉玩着那酒杯,口裏輕輕的回答着。卻看也不看那桑敬軒一眼。面上依然帶着燦爛的笑容,那笑容卻如雪中的陽光,使得人對他會産生莫名的好感。
葉吟風與胖道士相視一笑,他們也想知道那白衣少年的姓名。見他如此回答,不免有些失落,對于這神秘的少年,他們也是很好奇。小胖子李從嘉連筷子都沒有拿,依然聽着那琵琶之聲,如癡如醉。
“桑兄,何必爲那一無名之人而掃了我等的興緻,來來來,回來我等共飲了此杯。”這臨江而坐的四名公子中另外一名公子站起身來,向那桑敬軒說道。這位公子長相要比那桑敬軒略爲硬朗一些,此人姓代名向遠。與那桑敬軒一樣,也爲德化城另一大世家代家的世子。此二人與他們同桌的另外兩公子被稱爲德化四公子。
“代兄,請稍等片刻。”
桑敬軒回應了那代向遠,又望着那白衣少年,隻見那少年似乎并沒有因爲那代向遠的出言不遜而産生任何波動。他将酒杯輕擲于桌面,随手又倒了一杯酒,卻沒有伸手去端起那酒杯,隻是夾起了桌上的菜肴輕咬了一口。動作優雅,一切間似乎是那樣的自然随意。一陣細嚼慢咽後,他掏出手絹輕輕的擦拭掉嘴角的油漬,又露出了他那燦爛幹淨的笑容。那少年似乎完全忽略還有站立在他身邊的桑公子,依然顧我的端起了酒杯,小抿了一口酒。舉止間是那樣的随意,卻又不失優雅,神色坦然卻又不失飄逸。
桑公子見那白衣少無視自己的存在,不悅的神色頓時又湧現在他那蒼白的臉上,他不依不饒的又對那白衣少年說道:“這位兄台,是不是對我等的話語有不同的高見。”,語氣并不是很客氣。
“高見倒沒有,隻是對爾等這種可笑的說辭不能苟同罷了。”那少年緩緩的說道。
“可笑的說辭,”那桑公子一愣,沒有想到他們對大唐的信心居然被此人說成了可笑的說辭,他那蒼白的面容不由的沉了下來,冷冷的說道:“閣下到底是何人,按照閣下的意思是說對我大唐的國力似乎并沒有信心了。”
“在下說了,在下隻不過是無名小卒而已,至于對大唐的信心,我想應該不是從嘴上說出來的吧。”那少年感覺到了桑公子那不客氣的語氣,卻依然不動聲色,似乎也不煩不怒。
“既然如此,我等也想聆聽閣下的高見。”臨江而坐的另外三名公子聽到他如此說,都也露出了不悅的表情。紛紛離桌上前,圍在了那白衣少年的桌子旁。
在這三樓的客人們見狀,紛紛的停止了交談,個個伸長着耳朵,想聽聽這白衣少年接下來會說什麽。一時浔陽酒樓的三樓安靜了下來,而此時那彈奏琵琶的妙齡女琴師也停止了彈奏,睜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了那白衣少年。
小胖子李從嘉見那妙齡女琴師停止了彈奏,頓感無味,此時他也發現了這裏的異常。他連忙向那胖道士和葉吟風打聽,而他二人卻沒有理他,也望向了那白衣少年,等待他的話語。
那白衣少年見那德化四公子圍了上來,并沒有露出任何的神色,他淡淡的笑了笑,将手中酒杯中的酒又一飲而盡,語氣提高了幾分說道:“高見倒是沒有,隻是在下想讓各位弄清一事實。”
他緩了緩語氣,将那空酒杯注滿了美酒,繼續說道:“各們所說我大唐國力日漸昌盛,似乎有大統天下之勢,那麽我想問的是,我大唐所謂的國力日漸昌盛又是什麽,我大唐隻偏于這江南一隅,上至淮南各地,下至閩北部分地域。隻是偏于一隅,何來的國力日漸昌盛。”
“笑話,閣下還不知多年前我大唐的疆土還未現在之大,卻是我大唐皇帝陛下氣勢如虹,七年前一舉拿下閩北各州,還有浙西各州。難道又不是日漸強大嗎。”那代向遠公子聽到,便發出了不屑的聲音。
衆人也一相互和應着。
“那也是七年前的事罷了,那麽請問各位,那這七年之中呢,我大唐又有什麽開疆擴土的舉措,雖然我大唐處于這江南一隅,卻也是處于這富庶之地,莫說要蓄金養銳,那七年時間難道還不夠嗎,那麽各位可有聽說過我大唐朝廷裏有任何的對外舉措。”那白衣少年輕抿了一口酒,回應道。
“那我是我大唐皇帝陛下高瞻遠矚的策略,你等凡夫俗子又怎麽會知道。”,另外一名公子聽聞着,不服氣的說道。
“無知”。
那白衣少年輕擺衣袖,淡淡的語氣裏卻透出一股讓人不容質疑的折服,雖然他那輕蔑的語氣裏,此時卻透着一股霸氣的氣息。
那名公子聽到他說出那蔑視的話語,不禁的漲紅了臉頰,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找不到任何反駁的詞語。
“那麽請問,依閣下之高見,又是如何。”
那桑敬軒公子也抿了一口酒向那白衣少年問道。
“我大唐東有吳越,其勢力并不在我大唐之下,這些年,那吳越國對我大唐虎視眈眈,一有機會并會一報當年奪地之仇。那閩國現雖爲彈丸小國,卻也不容小觑。北有大周國,這大周國位居中原,爲天下正統,其勢力比我大唐有過之而無不及。南有南漢,西有荊楚等小國,卻也不容忽視。”
“那又如何。”有人問道。
“而我大唐朝廷處于這各大小國包圍之中,朝廷卻不力圖強治。隻安于現狀,隻顧于享受在富庶的江南一隅。雖大唐有富庶的江南各州,卻是隻求自保,哪裏還有當年那開疆擴土的雄心。而且我大唐重文輕武,滿朝百官以賦詩作吟爲樂,沉醉在風花雪月之中,不能自撥。”那白衣少年妙語連珠,字字如一針見血般,打擊着衆人。
有的人則陷入了沉思,露出了迷茫的眼神。
“這又能說明什麽呢,難道就因爲這樣,就對我大唐沒有一點點信心嗎。”那桑敬軒不服氣,也不甘心的大聲道。
“信心,難道這些還不夠嗎,比如說大周國,北有那狼虎之師的契丹,虎視眈眈,依然勵精圖治,隻憑借雁門關,就能守住中原,如果不是當初那晉皇石敬瑭将那有着中原屏障之稱的燕雲十六拱手送給那契丹人,相信那大周國現在國力會更加強盛。哪還會懼怕那還沒有過關的契丹豺虎之師。再說了,那大周武将衆多,如李重進,趙匡胤,史彥超等猛将,哪個不是身經百戰,而且個個骁勇善戰,無人能敵。而我大唐呢,又文臣爲重,當年皇帝陛下攻陷建州卻也是用的當今工部尚書查大人。各位所說的我大唐将一統天下,依在下看來,卻是一個笑話,而且這個笑話卻一點都不好笑。”
那白衣少年說完搖頭笑了笑,獨自舉起了酒杯飲了一口,他說完就再也沒有看那四人一眼,悠然自得的夾起菜肴,慢慢的品嘗這德化城的剛從長江之上打撈起的新鮮的魚。
那圍在他身旁的德化四公子,卻是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的,他們實在找不出任何措辭來反駁那白衣少年話。一時氣氛尴尬了起來,因爲他們不知道是回到自己的桌旁,還是繼續留下與那白衣少年争執。
葉吟風與那那胖道士李逍遙卻驚愕了,他們也沒有想到這白衣少年會說出如此的一番話來。不過細細一想,那白衣少年說得似乎也有一番道理。隻不是在這本國境内卻說别國的好話,卻顯得讓人覺有點怪怪的。雖然那時對當下的言論也沒有過嚴的管制,當貶低自己的國度,擡高他國的言論,卻還是從未有過的。葉吟風在佩服那名白衣少年的同時,心裏也不禁的爲那少年暗暗的擔心着。
這少年的那一番話,小得來說,可以給他定一個他國奸細的罪名。大的來說,那就是謀逆的大罪,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那白衣少年似乎對自己的處境并不擔心,依然神色若定,心無旁骛的品嘗着那德化城裏特色的菜肴,還不時發出贊歎之聲。似乎感受到了葉吟風的擔心,他舉起了酒杯,向葉吟風點了點頭,然後将酒一飲而盡。
葉吟風卻也詫異了,在此處,好像還是那白衣少年第一次與人打招呼。他雖然不解,但卻也不能失了禮節,他也向那白衣少年點了點頭,也将酒杯之酒一飲而盡。
“哼,妖言惑衆,此人分明就是大周的奸細,分明就是來挑撥我等對皇帝陛下的信心。”桑公子突然大聲說道。他們并沒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是啊,此人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我建議去報官,将此人抓起來,好好審問。”
“此人分明就是相瓦解我等的信心,趕快報官。”
那桑公子的話一落下,就得到了衆多人的呼應,一時衆人你一聲我一聲的指責着那白衣少年。那桑公子聽到衆人的說辭,雙眼裏露出一抹淩厲的寒光,臉上露出了陰陰的冷笑。、
那白衣少年卻是嘴角上揚,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他将酒杯倒滿。卻并未端在手上,隻放将在了桌面之上,隻見他張口一吸,那酒化作一絲長線向他嘴裏湧去。
這時,酒樓之外傳來了聲尖銳的鶴唳之聲,那少年立起了身子,扔了一塊銀錠在桌上。走到酒樓外圍的回文邊,大聲笑道:“此大唐非彼大唐,哈哈哈哈哈,所謂的江南才俊也不過如此。”
說完那白衣少年縱身一躍,身子立刻撥起了三丈之高,那少年的身形空中如随意踏步般,白衣飄飄,一股飄逸潇灑的身影,漫步于空中。而這時,一隻豐神無比的白鶴急急飛來,就在那白衣少年要氣竭下落時,那白鶴精确無比的飛至他下方。那少年便穩穩的落在了那白鶴的背上,迎風負手而立。
那白鶴一聲長唳,向那長江中央飛去,衆人也紛紛起身,目送着那白衣少年立于鶴背而離去。
這時葉吟風卻發現在這江中心,有一隻小舟逆江而上,舟上立着一白衣女子,臉上挂着一白紗,使人看不确實她真正的面容。那白衣女子身體婀娜多姿,衣袂紛飛,黑如青絲的秀發随意般的在寒風中飛揚。
那倩影迎風卓立于舟頭之上,在那水霧渺渺之中,忽隐忽現,如同九天之上下凡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