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你并沒有感到任何的意外,你可知道夫子他老人家對你很是挂念。唉隻不過你們家出事後,夫子他老人家也走了。”皇甫晖感慨時過境遷唏噓不已,他那張黝黑的臉龐因爲激動而變得生動起來。葉吟風拿起酒壺大灌了一口,胸腔裏卻是有一股子郁憤無法發洩。
而皇甫晖則是默默的吃着菜,他也隻能小小的淺飲一小杯酒,身爲将領的他卻不能肆意妄爲。“是你送了他老人家最後一程吧?”葉吟風沉聲問道,而皇甫晖而是微微的點了點頭。或許兩名早已不再是意氣風發的懵懂少年,他們的經曆各自不同,但是他們心裏很明白,也許是當年的意氣風發造成了諸多的矛盾,但是經過這些年來的曆盡滄桑,兩人的同窗之誼再一次爆發。
“我曾聽江湖人說一個與你同姓名之人的一些精彩傳說,那個人是你嗎?”皇甫晖小聲的問道,而葉吟風的眼裏流露出了複雜的目光,既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你終究還是走上了一條與我不一樣的道路,其實還是要恭喜你,不像我,最終還是被禁锢在壽州城之内。”皇甫晖眼裏一絲羨慕的目光說道。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葉吟風揚了揚雙眉說道,“是啊你回來了,回來了就好,現在正是我大唐用人之際,想不到我們兩人居然有機會共同禦敵。也算不枉我們同窗一場,這一杯敬夫子。”皇甫晖舉起酒杯铿锵說道。兩人相視一笑,所有的豪情萬丈盡付于那酒杯之中。
“大周軍虎狼之師,肯怕此戰不大好打。”葉吟風将話題引到了重點上,“我與大周軍一起經曆過高平之戰,經曆了大周與北漢、契丹之間的在小戰役十數起,大周猛将如雲,周軍更是兇悍勇猛,以我大唐這些江南子弟兵根本無法打勝這場戰。”
“文遠,所以你要幫我,定遠縣處在兩國交戰的中心,爲了定遠的百姓爲了我大唐的安危,我們并肩作戰。到時我們兩人的名字将揚威整個大唐,這一戰我們必須勝利,而且大唐也需要這場勝利。大唐常年累月積下的奢靡風氣早就該換換了,大周進犯真好可以讓大唐知道這個危機。”
葉吟風知道自己避無可避了,其實一開始他就不可能避開這場周唐之戰,他很清楚自己又回到了起點。而這個起點就是他與淩天雲之間的較量,還真是造化弄人,他與淩天雲義氣相投不是兄弟勝似兄弟,但是兩人還是要面臨國家之戰。淩天雲從北漢南奔,成了趙匡胤乃至大周皇帝柴榮的義弟,而自己卻多次受到李逍遙的恩情,與大唐皇室結下不可磨滅的牽連。
輾轉千多日子,他回到了定遠,而沒有想到等待他的将是一場大戰,是防守與進攻之間的戰争,同時也是一場不可避免的宿命之戰。他不知道到底是誰策劃了這場大戰,但是他知道他必須面對,曾經的朋友,曾經的同窗,生長的故裏,這一切仿佛一個無法邁出的怪圈般,一直萦繞在他的心底。
表面上看起來是大周與南唐之間的國戰,但是葉吟風知道,這是他與淩天雲之間的宿命之戰。他不知道策劃這場大戰的人到底有什麽目的,他也不知道這場大戰最終的結局是什麽,但是他知道,他必須面對。
“我現在拿什麽幫你,我的一身修爲盡廢,跟普通人有什麽區别。”葉吟風惆怅的說道。“無妨,你是知道的,我隻不過是機緣巧合之下效力于林将麾下,我們二人一文一武,正好趁着這機會揚名。定遠是我們的根,這一次大周主攻的是壽州城,如果壽州被攻破,我大唐疆域必不保。”皇甫晖憂色說道。
“其實這一次并不是簡單的兩國交戰,這也波及到兩國武修之間的戰争,除了比兩國之間的軍事實力,同樣也是考驗兩國武修實力。雖然國度之間的戰争都是由普通将士參與,武修極少參與,但是這次的戰争更爲殘酷。有人想要挑起兩國武修的戰争,爲的就是消耗兩國武修。”
“我知道,大周國聖陽門早已經潛入了壽州,而清風明月閣也正派往其門下弟子前來。這不單單是一場兩國軍事實力的角逐,便是兩國武修的較量。這一戰雖然殘酷,但是誰都知道,兩國都抱着必勝的心态。而真正的勝方隻有一個。”
迷迷糊糊中,葉吟風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離開皇甫晖軍營的,體内充斥着一股無法抗拒的壓抑,他一步一踉跄向定遠縣街道而去。此時他的神志完全被那酒吞噬了,他隻覺自己的意識有一些混亂,也不知道爲什麽,他的身影卻出現在了那淮河江邊,縷縷江風吹拂而來,使得大腦欲裂的他感覺一股居痛傳遍全身。
放眼望去,江波粼粼洶湧奔湧,心中的那股壓抑之感越來越劇烈,全身的劇痛也更加撕裂般吞噬着他的意志。他幾乎就要放聲長嘯,“啊”他最終忍不住對着那江面嘶吼起來,江水洶湧激蕩,他的聲音立刻就被那江流奔湧聲給淹沒了。熾熱的陽光直射而下,他全身一片汗漬,他的腳下踏進了那江水之中。
對于實力的恢複的渴望,讓他感覺異常的焦慮,他本是風輕雲淡随遇而安的性子,卻沒有想到在大戰即将爆發的前夕讓他倍感心力交瘁。皇甫晖的話語依然在耳,自己一切的經曆如走馬觀花般閃現在他的腦海中,天意難測大勢難趨。他痛苦的抱着頭将自己全身浸泡在了這江水之中,任憑渾濁不堪的江水拍打在自己的身上。
在酒精和心理的作用下,葉吟風的意識開始變得模糊了,他全身都被浸泡在了江水之中。随着那江滔一浪一浪的拍打而來,他的身子也被那江水慢慢的帶向江心,而他的身子卻并沒有沉下,而漂浮在江面之上。此時的他任由江水将自己帶向江心處,緩緩的随波逐流。
天地混沌一片,葉吟風如沉睡的嬰兒般浮在江面之上,而他的意識卻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從江水中透出一絲絲清澈的氣流緩緩的鑽進了他的體内,而他如饑餓的嬰兒憑着本能緊緊的抓住那一絲氣流流轉在體内周身。江水中的那股氣流與他體内的那一絲真元相互交織着,最後那股氣流與體内的那絲真氣融合了,氣流與真元合二爲一,轉換成了新的真元。而這一切,葉吟風卻是一無所知,他緊閉着雙眼,陷入混沌模糊中,順流而下。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漂浮了多久,他被江心中的一突兀而起的岩石擋住了,也許是那岩石鋒利的棱角将他劃痛了,也許是陷入混沌中的意識開始蘇醒了。他睜開了雙眼,他看到的是一片赤紅的光芒鋪灑天際,他看到了如血般刺眼的夕陽變得碩大無比,而江水化作了一條詭異紅豔的血河。
翻身而起,他立于這突兀而起的岩石上,看着滿眼的一片血紅之色,江水在那夕陽的餘輝下浸染成了一條血河。而自己卻正立于這血河中的中央,如此詭異的畫面讓他心中不禁的一凜。他下意識的一運真氣,體内一股全新的真元仿佛涓潺而流的小溪般,他不知道自己體内的真元什麽時候壯大了,他微微的一愣。
江面之上忽然駛來了一葉小舟,那小舟如箭般穿梭着,那小舟上的人很快就 發現了衣袖漉漉的葉吟風立在江心的一片岩石之上。那小舟激飛蕩射般向葉吟風駛來,而葉吟風也看清楚了那小舟上的人,正是沉中俠。
“你不會想不開在尋短見吧?”沉中俠很是好奇的問道,“讓前輩見笑了,晚輩心中郁憤無處發洩,加上喝了一些酒,所以這才不知不覺來到這江邊。”葉吟風尴尬的笑了笑回答道。“咦,你的内力好像……”沉中俠一眼就看穿了葉吟風體内真元的變化,他不禁疑惑說道。
葉吟風苦澀的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爲什麽,他心裏也正在納悶中,而他卻不知道如何回答對方。“道門功法果然精奧無比,看起來你的修爲恢複指日可待了。”沉中俠并沒有再深究這個問題。“前輩這是要去何處,爲何孤身一人泛舟于這江面之上?”葉吟風見沉中俠一人劃舟便好奇問道。
“約了一個老朋友,給兩國之戰增添一些精彩。”沉中俠淡淡的回答道。葉吟風卓立于這小舟之上向江面望去,很快他便看到了有一人劃着一竹排迎面而來,那人是逆江而上,但是速度卻絲毫不弱于他們所乘的這小舟。那是一名勁裝打扮的中年漢子,魁梧的身軀充斥着無窮的爆發力,那人正是中原聖陽門的門主苻恒。
“苻恒,怎麽會是他?”葉吟風雙目一凝,而沉中俠則是一派風輕雲淡,他望着那竹排疾速馳來,他将手中的竹竿狠狠的向那江底一插,小舟即刻固定在了這江心中央。“兩國交戰之前,身爲武修的我們必然要打一個頭陣,這本是兩國将士的事,但是聖陽門參與進來了,老夫便了不會袖手旁觀。”沉中俠周身氣息一凝,一股磅礴的氣息噴湧而出。
“你且在這小舟上呆着,待老夫去去就來。”沉中俠話語一落,他如一隻蒼鷹般騰空而起向那竹排撲去。而苻恒手中的竹竿一抛,隻見他雙足在那竹排上一點,身子化作一道猛虎般咆哮而起。兩道身影頃刻間激撞在了那半空之中,呼嘯的氣勁化作萬道風刃四面八方射去。
激蕩的氣勁鋪天蓋地而來,葉吟風所立的那小舟就如在風暴之中般,不住的搖晃,他腳下微微的一沉,小舟這才穩住。而那激鬥中的兩人已然落下,兩人正好落在了那竹排之上。狂暴的氣息從那竹排向四方咆哮而起,兩人負手而立各踞竹排兩頭,那竹排卻穩如泰山絲毫不動。
江波粼粼,夕陽如血,葉吟風極目而望,對于修爲的恢複他越發的渴望起來,沉中俠與苻恒之間的戰鬥已不是他能參與進去的。他隻能默默的觀望着,他不知道此戰的結局如何,但是他知道,兩人的戰鬥也激起了他濃濃的戰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