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問前輩尊姓大名?”苻勇的額上滲出了一層濃濃的細汗,那老人的語氣似乎有着很高的輩份。他不但知道聖陽門門主苻恒,還知道老門主苻傲北,眼前的老人絕不是表面上的那麽簡單。
“我隻是一個糟老頭子而已,不管是大周國又或是我大唐國,兩國交戰,武修參與進來這就是大忌。聖陽門派出精英弟子爲的就是要竊取我大唐軍情,你們覺得我大唐境内就沒有武修了嗎。”老人沉重的語氣一凝向對方說道。
“前輩莫非就是大唐第一大俠之稱的沉中俠,沉大俠。”一個名字很快就閃進了苻勇的腦海中,他臉色一變低聲說道。“什麽大唐第一俠,那隻不過是人家看得起而已,老朽現在隻不過是一名看門的老頭而已。看的是這大唐的門檻,守的是我大唐的江山,也可以說隻是一頭看門狗。”
“想必清風明月閣早就知道我聖陽門弟子會南渡淮河竊取軍情,所以貴派來了一個守株待兔。”苻勇渾身一顫,冷汗連連的說道。“清風明月閣本不想參與進來,但是聖陽門違規在先,所以清風明月閣也隻要插手了。老朽在船上就提醒過你,隻是希望你及早醒悟回到汴梁,但是你還是執迷不悟。”
“前輩,小子落在您手裏悉聽尊便。”苻勇臉上露出無奈的苦澀說道,自已哪裏沉中俠的對手,而且他也沒有想到自已一踏進南唐的國境便會接二連三的遇到高手,先是那名莫名其妙的女子,随後便是這大唐第一高手沉中俠,看起來自已的運氣确實是不怎麽好。
“既然如此,你就留在老朽寒舍吧,哪也不要去了,一直到戰争結束。”沉中俠語氣一輕向對方說道。而苻勇哪有不答應之理,以方并沒有要取自已的性命,顯然已懷慈悲之心了。“那小子就打擾了。”他向對方抱拳說道,他自已别無選擇,卻也不知道自已的其它同門是不是運氣與他一樣的糟糕。
“走吧,陪我走走。”葉吟風看着冷清的街道,向身邊的那名豔麗豐腴的女子說道。而那女子微微的愣了一下,最後她默默的點了點頭。也不知道爲何,範八姨似乎對這身上不含一絲氣息波動的少年有一點依賴,她知道并不是這少年救了她引起的,而是應該有其它的原因。
“那裏就是我曾經生活過的山村。”葉吟風帶着範八姨來到了淮河江畔,他指着遠處一片水窪的的地方向範八姨說道。“想不到短短三四年的時間,又回到了原點。”他感慨着說道,而範八姨靜靜的聆聽着這少年的叙述,心裏卻也湧起了陣陣的波滔,誰都有曾經的過往。
“葉公子吉人天相,自然有恢複的那一天。”範八姨雖然粗布衣不拭胭脂,但是她輕輕的撩了撩額旁的亂絲卻有一種渾然天成般的妩媚風情油然而成。她舉目向那江面望去,隻見江面之上蕩漾起陣陣滔浪,渾濁的江水挾着奔湧之勢下遊而去,就仿佛兩人心中無法湮滅的希望般。
“那一年我才十三歲,人家有戰火之中走散,我一名弱女子又怎麽能在這亂世之中存活下來。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我被一群歹人抓了,那些日子我受盡了躏蹂,最後那些歹人似乎将我玩膩了,便又将我賣到了金陵城的‘還珠樓’。我遇上了一個叫馮師爺的男子,那名馮師爺将我訓練成了一名殺手。”
範八姨雖然說的很是風輕雲淡,但是在葉吟風的耳裏卻感覺駭浪驚濤洶湧而起。他可以想象得出那時這名風情萬種般的女子當初是多麽的純潔如雪,如此美麗驚豔般的女子卻生不逢時。當然也可以想象得出她那時的遭遇,一名年僅十三歲的花季女子,卻遭受到了世間最爲殘酷的躏蹂。
“後來,我将馮師爺殺了,又遇上了洪爺,洪爺是金陵城裏最有勢力的男子。他長得高大威猛,更是彪悍無敵,我以爲我找到了靠山。試問,又有誰希望一輩子在青樓裏虛度這一生呢。後來,我給洪爺生了一個兒子,你知道嗎,可笑的是,洪爺又不敢承認。随後,我一氣之下将洪爺殺了,連同給他生下的兒子也殺了。”
聽着範八姨那平靜的語氣,葉吟風隻覺心中一股寒意流至全身,虎毒不食子,身邊的這名風情萬種的女子卻将自己的兒子也殺了。他望了望對方,他看到了一張冷漠的臉龐,一個殺夫弑子的女子,臉上沒有任何的愧意,仿佛在說一些生活瑣碎之事般。雖然她的語氣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但是葉吟風卻分明感覺到了她内心裏的不甘與無奈。
“亂世之中,誰又能獨善其身,做爲一名殺手,我本已經做到了真正的無情無義了。在金陵城的殺手界裏,我的名聲極其不堪,但是卻還是有一些雇主相繼來請,因爲我的任務完成最爲圓滿。其實有的時候我會想,我的盡頭在哪,是不是在執行任務的時候死在别人的手裏,人生總是充滿了戲劇性。”
範八姨說完最後一句話時,她揚起了那雙如霧含水般的明眸看着葉吟風。江風從遠處吹來,将她那撩起的發絲又拂亂了,她的臉頰上帶着幾分如晚霞般的绯紅,顯得格外的嬌豔妩媚。失去内力的葉吟風,在那一刹那間也似乎看癡了,絲毫忘記了她本就是一名臭名昭著的殺手。
微微的一斂心神,葉吟風轉身向那茫茫的江面望去,他一身藍衫盡顯卓凡之姿,他的腳下踏着被那江水沖刺成楕圓形的石子,一浪一拍打在他的腳下。起點也好,終點也罷,他胸腔中的那股郁憤在那一刹那間被滾滾的江水卷去。戰時将起,他知道自己在這定遠縣城裏也呆不長久了,而他的路又将在何處,他心裏不禁惆怅暗想。
“其實我也是剛出山,受吳王殿下雇傭來殺你的。”範八姨撩了撩耳邊的發絲淡淡說道。“那你爲何不動手,我丹田已廢内力俱失,你要殺我根本就是易如反掌。”葉吟風沒有想到對方如此之坦誠,他好奇的問道。“其實我根本就沒有把握殺得了你,對于沒有把握的事,我從來都不做,這就是爲什麽我現在還活着的原因。”範八姨揚着一雙如畫含媚的眼眸回答道。
“那你又爲什麽要留下來,留在我的身邊,對你并沒有任何的好處。”葉吟風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嘻嘻,如果我說看上你了,你相信嗎?”範八姨一擺風情之态,露出女兒般的拘泥可愛問道。
葉吟風聽到對方那俏皮的話語不禁的愕然,一時間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對方,他從腳下撿起一塊扁形的石,他彎腰揚起那石塊向那江面上扔去。隻見那石塊在江面上飄蕩數下激起了數朵浪花,最後又沉入了江水之中。而身一旁的花八姨副不勝嬌媚之态,靜靜的立在葉吟風的身後。
“轟隆隆”一陣地動山搖般的馬蹄聲傳進了兩人的耳中,兩人向那馬蹄聲望去。隻見在他們不遠處的一小漁村裏奔來一隊盔甲豔亮的大唐騎兵,那隊騎兵向那漁村分散而去,騎兵抵達漁村之後紛紛下馬,揚着寒芒刺眼的刀刃推開了一家家漁戶。
有幾名大唐騎兵看到了立在江畔邊上的葉吟風與範八姨二人,他們揚着寒光四溢的佩刀向他們氣勢洶洶的沖來。而範八姨此時卻如一隻激怒了的刺猬般,隻見她衣袖翻飛,激蕩而出的勁氣将那幾名騎兵掀翻在地。此處的動靜很快就被那漁村土院中的一名老人發現了,他舉目而望,當他看清楚了葉吟風的面容時卻怔住了。
絲毫沒有在意那幾名被範八姨打翻在地的大唐騎兵,葉吟風領着這名粗布衣卻妩媚無雙般的女子來到了那漁村一間破舊的院落。“小子見過沉前輩。”葉吟風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上沉中俠,他拱手作揖說道。那滿頭蒼發的老人打量了葉吟風一會,目光又落在了那粗布衣卻妩媚風情般的女子身上。
很快,從院落裏走出了一名粗犷的漢子,那漢子一見範八姨時不禁的一怔。“是她”,而範八姨也看見這名從院落裏匆匆而來的粗犷漢子,“是他”。兩人都認出了對方,但是兩人眼裏的敵意早已經消蕩無存。
“果然!”沉中俠松開了搭在葉吟風脈搏的上手指,“一開始我還以爲是有人以訛傳訛,沒有想到這卻是真實發生在你身上的事。”他的話語裏帶着幾分惋惜說道。“沉前輩爲何在這裏,大周進犯,戰争即将爆發,前輩爲何不遠離這是非之地。”葉吟風并沒有任何痛惜,他淡淡的問道。
“你還有心情關心這我老頭子,你一身修爲盡失,難道你一點就不難過嗎?”沉中俠很是詫異葉吟風那淡然的反應。“難過又有何辦法,艾艾怨怨本就不是晚輩的性格,何必耿耿于此,我輩武修若連這點挫折都看不開的話,其修行之路漫長,武道之心不可摧殘,丹田盡毀并不代表修爲盡失,前輩不必爲小子擔憂。”葉吟風淡淡的回答道。
“看起來你真的成長了不少,這份胸襟可是老頭子我比不來的。有機會讓閣裏的人查查,看看能不能幫上你什麽。小茹那丫頭如果知道你在定遠,肯定會非常高興的。”沉中俠揚着贊許的目光說道。
“她還好吧。”葉吟風一聽到沉中俠提起了陸宛茹,腦海裏不禁的想到了那個帶着稚聲而有堅定的語氣說要長大了要嫁給他的那個玲珑精緻的小女孩。一晃都三四年未見了,陸宛茹應該成了一名亭亭玉立的仙女了吧,不知道爲何,他的心裏湧出一絲暖意,瞬間流經他的全身。
“她很好,武學天賦很高,她現在的修爲境界已經達到了先天境後期了,可以說創下了清風明月閣最小年齡達到這個境界的記錄。這雖然是一場兩國戰争,其實這也是兩國武修之間的戰争,雖然武修鮮于參加,但是武修的實力也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沉中俠向葉吟風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