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那厚實的木門,袁四望了望那一百之丈寬的河面,天際的細雨仿佛下不完的牛毛般,揮揮灑灑随着微風肆意斜落。那細雨落在了河面之上,一點水花都難以濺起,眼前隻有茫茫的一片,細雨雖然并不像夏天的陣雨般酣暢淋漓,但是這細雨下得也是很有詩意的。
茫茫的細雨,如果有一位佳人相陪漫步于那細雨之中,那也是一件人生幸事,袁四不由得文绉绉的暗想道。隻是他又轉身望了望自家除了院落還算寬敞的房屋,其它的都是家徒四壁,他的心又不禁的低落下去。唉,春雨如情人的眼淚,這恐怕都是那些書上騙人的吧,他長歎一聲。
袁四雖然沒有讀過幾年的書,但是他一心向往那書中浪漫的情節,無奈實現總是殘酷的。于是他總是在幻想着,某一天一名貌美如花沉魚落雁般的女子會突然出前在他的眼前,然後他與那名絕美女子會來一場完美浪漫的邂逅,那種感覺一直被他深深的憧憬着,連他自已都覺得這一天一定會來到,而且他很堅信這一天一定會來到。
遠處,一座浮橋在那茫茫的細雨中忽隐忽現,那浮橋仿佛是通往仙境的神橋般,但是在袁四的心中卻成一道無法觸及的天塹。那河面蜿蜒曲折,那浮橋看起來并不算很遠,但是他知道自已如果要走到那浮橋處,最起碼要花費半天的時間。他知道那浮橋是河這邊通往虔州城裏唯的一浮橋,他去過虔州城,在他們村子裏,與他這般弱冠之齡的少年,他還是唯一的一個去過虔州城少年,所以他以此爲傲。
我的絕世美女,你什麽時候出現在我的眼前啊,袁四百般無聊的暗想着,如毛的細雨并沒有将他身上的衣襟打得很濕,他的衣襟之上被籠罩而下的細雨淋灑而下,使得他身上的衣襟仿佛塗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抽芽如新,他随手摘下了院落旁邊枯枝上的那剛吐出的新芽,然後放進了嘴裏。
嚼着那初生的嫩芽,他覺得世間的女子大概如此般,一股子甘甜一股子清新,還有一股子道不明說不出的澀意。随後他的目光一轉,他的嘴巴便停了下來,因爲他看到了一名白衣飄飄的道士出現在了他的眼前,那道士長得很好看,就像他們村子裏的桂花一樣好看,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道士,他覺得那道士就像是一名仙人下凡般。
摸了摸自已向上那件帶着一些髒污的棉衣,他的心裏又不禁的升出一分自慚形穢的感覺。在這虔州城流下長河旁的村落,他還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好看的道士,縱然是他們村子裏最有錢的大少爺都沒有這名白衣道士長得好看,應該說這名道士長得比尋常的女子都好看。
那名白衣飄飄的道士漫步于那細雨之中,他走在那泥濘的小徑之上,卻不見一滴泥水一抹塵埃沾上,他從細雨茫茫中走來,他從那蒙蒙的白霧中走來。袁四不禁的看呆了,他覺得那名白衣飄飄的道士應該就是天上下凡的神仙,不然怎麽會有如此優雅出塵的氣質。
袁四看到了那名白衣道士伫足于那河岸邊,靜靜的望着那河面之上。他心裏很是好奇,那白衣道士爲何要冒着細雨伫足于河岸邊,又靜靜的看着河面之上,也許神仙的想法應該不是他這種凡人所能猜到了的,他心裏不禁自卑的暗想着。他很想上去問,但是看到那白衣飄飄如仙人出塵般的道士,他心裏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接着袁四又看到了不可思議的一幕,他看到了從那河水之中突然冒出了一個人頭,長長的頭發一張蒼白卻絕美的的面容。頓時他的呼吸變得有一些急促,那是一名絕美的女子,他還沒有見過如此美豔的女子,他隻覺得自已的胸口被千鈞重壓着般,使得他開始有一些透不過氣來。
他的目光緊緊的盯着那張絕美的面容,然後一條修長的身影緩緩的從那河水裏鑽了出來,一身漆黑緊緻卻勾勒出那凹凸的身段。袁四幾乎快要窒息了,他覺得那名女子就是傳中的水鬼,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水鬼,但是他覺得從那水裏鑽出來的女子應該就是一隻水鬼,不然他怎麽會一下子就被那張絕美嬌豔的面容給吸引住。
咽喉裏傳來一陣幹燥的渴意,他張了張嘴,他想要發出一點聲音,卻發現自已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那名女水鬼從水裏鑽出之後,悄悄的向那名伫足于河岸而望的白衣道士而去。袁四想要大聲提醒那名白衣道士,但是他發現那女水鬼一道陰森恐怖的目光向他掃了一眼,他頓時就覺得自已全身被定身術定了住般。
此時的他大腦裏卻是無比的清晰,那女水鬼慢慢的将那傲人的胸脯展現在了他的眼前,他看得很清楚,那張嬌豔的面容雖然有一些蒼白,但這卻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縱然是村裏最有錢的那位大爺家的小妾都不如這名女水鬼。亂了,一切都亂了,他的大腦裏突然閃現出了這樣的一個怪怪的念頭。
白衣道士神情裏帶着幾分淡雅出塵,他望着那河面,因爲他的目光遠眺,卻沒有落在他腳下的河岸處。而袁四卻是看得很清楚,他看到那女水鬼悄悄的向那名白衣道士逼近,那傲人的胸脯一蕩一蕩,将身上一滴滴如珍珠般的水迹盡數蕩開,那修長卻令人心跳加速的身段,卻散發出一種令人沉迷般的魅力。
“嗞”的一聲,袁四耳裏響起了一道尖銳的破空之響,他看到了那女水鬼突然從河岸下躍起,一道璀璨的寒芒從那女水鬼的手中乍現而出。隻見那道寒芒化作一道激射的芒光,向那伫足于河岸邊的白衣道士而去。‘轟’的一聲,袁四看到了女水鬼展開的身段,他看到了那張蒼白卻絕美的臉龐上泛出一抹淩厲的殺意,完了,那女水鬼要殺那白衣道士,而自已卻正好撞見了,她不會把自已也滅口了吧。
袁四曾聽村裏那些見過世面的人說過,如果不小心撞見了有人撕殺,那麽能逃多遠就躲多遠,因爲勝的一方一定會将在場的人全部殺了,這種做法叫作滅口。那女水鬼如果真的殺了那白衣道士,自已也會遭遇無妄之災。他想逃,卻發現自已的雙腿不住的顫抖着,根本就不聽自已的使喚,這一發現,讓他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他隻希望那名白衣道士會赢。
也不知道爲什麽,他見到那白衣道士的第一眼時,就覺得這白衣出塵般的道士應該算是正派之人,而那水鬼應該是壞人。好人與壞人,他的心裏隻有如此簡單的判斷,他不住的祈禱好人一定會赢,壞人一定會輸的,村裏的那名教書先生經常說一些故事,他偶爾有幸聽過,所以他覺得好人一定會打敗壞人的。
森然的寒芒在空中凝出一道耀眼熠光之後,那女水鬼的身影瞬間就到了那白衣道士的身前。然而那白衣道士的表情卻沒有任何的變化,隻見他的身子微微的一動,那道寒芒卻刺了一個空,而白衣道士的身影卻已然立于一丈之外。
袁四看到這電光火石的一幕,那緊張的心頓時松了下來,他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白衣道士并沒有被那女水鬼刺中。他的目光緊緊的落在了那白衣道士的身上,他發現白衣道士的表情還是一樣的平靜,仿佛那清澈的河水般。然後他又看到了那女水鬼的身影一閃,與那白衣道士對峙着,卻背對着他。
袁四也沒有看清楚那白衣道士是什麽時候從自已的後背抽出了一柄光彩溢璃的長劍,他看到那白衣道士長劍一揮。一道如絢如燦的劍光從那長劍之上迸射而出,那劍光仿佛那雨後的七彩虹般,刹是好看。那白衣道士的動作很快,那道七色彩虹的速度更快,向那女水鬼激射而去。
七色的光芒刺眼無比,袁四下意識的一眨眼,然而他的那一個眨眼之後,他便看到那名女水鬼的身子向他疾退而來。“快趴下。”他心裏更湧出了一股莫名的駭然之意,耳邊傳來一聲嬌叱,頓時一股死亡氣息向他籠罩而來,而他本能的順着那道嬌叱,往地面一滾。
當他的身子在那泥濘的小道上滾過一圈之後,他隻覺一道軟軟的散發出陣陣清香氣息的身軀撲在了他的身上。然後他看到了一張絕美嬌豔略帶蒼白的面容,那女水鬼正好撲倒在了他的身上,隻是那女水鬼的肩上卻滲透出一抹鮮紅的血迹,那血迹順着她的肩上滴在他的身上。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一雙纖塵不染一滴泥土不粘的白色靴子上,順着那雙白靴,他看到了那名白衣飄飄的道士那張無比俊秀的面容,隻是他感覺那俊秀的面容裏帶着幾分令他毛骨悚然般的表情,他并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麽表情,但是他覺得他很害怕那種表情,随後他看到了一道寒光指向了他與那名撲倒在他身上的那女水鬼。
“我本無意與紅拂樓爲敵,蘇流兒,有一名山野小子陪你去死,你應該很知足了。”那名白衣道士的話語卻如閻羅森獄傳出來般,讓袁四的心如墜入了萬年冰窟之中。此時他這才知道,那白衣道士才是真正的壞人,而一直被他認爲是壞人的女水鬼卻在不經意間救了他一命。
順着那柄寒芒四溢的長劍,他看到了那張俊秀的面容似乎扭曲着,那劍眉星目也仿佛成了那閻王的眼眸。完了,這下完了,原來長得好看的男子也如此不能相信,他原來才是真正的壞人。感受着撲在自已身上那女水鬼傳來了陣陣若有若無的溫暖,袁四心中徹底的絕望了,唉原來自已一直憧憬着的結局原來是這樣的,能夠與如此絕美的女子一起赴死,想必也是一件幸事,到了陰曹地府裏說不定他們還真的能成爲一對夫妻呢,他緩緩的閉上了眼,心裏卻暗暗的尋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