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冰玄策一夜未眠,并不是那一掌所給來的内傷讓他徹夜難眠,而是妻子姬醉月一夜未歸。所有的夜冥宮長老們都沒有離開那高聳入雲如劍刺入天穹般的高塔,他也如此,他們在等待黎明的到來。
姜雪如雙眼炯灼目光不時的閃爍着,她知道又有人進入了那‘無情道’之中,她知道闖入者的身份。她的心裏隻能默默的期盼着姬醉月可以順利歸來,因爲她感覺到了一種風雨欲來般的壓抑之感。
不止夜冥宮的人一夜未眠,就是連總個極寒之城衆人都是一夜未眠,他們幾乎都有同一個約定,就是等待黎明的到來。誰也不知道,黎明的到來會給他們帶來什麽,但是他們似乎就這樣默默的等待着。
夜家自然屬于夜冥宮的範圍之内,夜家人雖然如這極寒之城般冷冽無情,但是夜家府第還是彌漫出一股凝重的氣息。不止是夜鷹王之死,還是那夜家大公子夜千幽受到重罰,又或許有人将一切希望寄托在夜家二公子的身上,隻希望這冉冉升起光芒絲毫不亞于其兄的夜家二公子會給夜家帶來無上的榮光。
夜冥宮四大世家,北冰家、姬家、夜家還有姜家,其勢力在夜冥宮都很均衡,夜家之主夜鷹王被其子所殺,夜家的勢力已經開始出現了一絲劣勢。這些,夜家的人自然知道,除非夜家有人順利的就任夜冥宮下一任宮主,對于夜家人在觀望着,觀望着夜家二公子的表現。
冰冷的屍體還未入殓進棺,就這樣被放置在夜家的宗祠裏,而夜飛羽則是向那具冰冷的屍體注視了許久,這才移開了目光。他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然後邁步向外走去。
因爲,從那窗子裏透出幾縷晝光,東方一道刺眼的白芒如浪潮般向四面八方彌漫而開,快要天亮了。這一夜,仿佛過了千年,又仿佛是一輩子,彈指間也是一夜時間,長歎間,也是一夜的時光。
喜也一夜,悲也一夜,碌碌無爲也是一夜,這一夜是極寒之城最爲普通的一夜,也是生活在極寒之城的居民最熬的一夜。誰都知道,這一夜裏發生了太多的事,夜冥宮巨變,極寒之城巨變,天似乎在變了。
迎着凜冽的寒風,一縷金色的陽光從東方向四周天際揮灑而來,如千道金色的劍芒般,赤紅如血的朝霞如燃燒着的血液,那顆橙紅色的火球也終于忍不住的想要一窺究竟,似乎對極寒之城發生的事也無比的感興趣。
所有的人心裏仿佛都有一種錯覺,他們覺得這天的清晨來得特别的早,那碩火豔紅般的旭陽從茫茫的東方天際湧現得也太快了。雖然天際四處還是彌漫着滾滾的烏雲,但是絲毫不影響那跳躍而起的旭陽騰升。
這就極寒之城,往往你認爲最爲普通的一天,卻偏偏讓你感覺又很特别,往往你認爲最爲特别的一天,卻又非得弄得你覺得很普通。不要說生活在極寒之城的居民,本地的土著也好,避難的外來人也好,這一天,東方那旭陽的旁邊凝着層層血液燃燒正旺的雲層。
這也許是一個預示,這也許也是一個結局,很多人都凝住的以往那種狂妄的沖動,他們翹首以待,夜冥宮将會面臨着怎樣的危機。又或許極寒之城的格局,又将發展成什麽樣子。
曾經有人揚刀立志,曾經有人揮劍壯情,也有人曾經踏雪起舞,然而曾經也隻是曾經。揚刀立志的人,揮劍壯情者,踏雪起舞時,都被那無盡的冰雪淹沒,隻有冷凝的寒意才是這極寒之城最終的風景。
手中的血刀煞氣沖天,腳下的冰層寸寸斷裂,湧過心頭的卻是一幕幕過往的回憶,縱然千瘡百孔,但镌刻如烙。長劍寒芒爲誰而揮,那踏雪的女子早已經成爲他人之婦,立雪伫冰,隻有聲聲激蕩回轉在這冰山雪峰之間。
豪情萬丈,激昂飛揚,都擋不過那刻骨之痛,刀已斷,劍已折,留下的除了滿臉的猙獰之外,還有那顆滴血的心。誰言痛,誰知傷,回頭間,縱然冰雪融化,萬物湮滅,卻無法揮去你那回眸的一笑。
不管願不願意承認,也不管在不在乎,姜斷刀眼前的北冰玄策都要比他出色很多,除了那英武不凡的儀表還是那睥睨霸意的威嚴氣質。而他,身軀無比與北冰玄策相比,相貌上更是差了很多。
其實姜斷刀曾經也是一位美男子,他與北冰玄策、姬醉月被夜冥宮賦予期望最高的三人。隻是三人卻有一段不堪回首般的情感糾葛,最後不管是家族還是爲了夜冥宮的利益,他不得不退出這場角鬥多年的感情戰場。最後,他傷心欲絕,不知所蹤,極寒之城乃到極北之地,都失去了他的蹤迹。
姜斷刀披頭散發,一身烏衣長袍,他如冥間出入人間的使者般,特别是他手中那柄泛着無盡血煞氣息的大刀,那大刀中不時的散發出冷陰般的煞氣。他擡起了那張被利器割劃得傷痕累累的面容,那哪裏是一張人臉,分明就是一張鬼臉。就算那九幽教的餘孽辰魁,那形如厲鬼的面容也這張臉龐相比,那也要讓人舒服幾分。
“北冰玄策,好久不見了,看起來你這個宮主的位置坐得也很舒暢啊。”姜斷刀揚着陰陽怪調向那夜冥宮的一宮之主北冰玄策諷刺道。
北冰玄策自那一聲悠揚急促的鍾聲響起之後,便率人來到了夜冥宮的大門外,隻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來者隻有區區的三人。從他們身上散發出那令人窒息般的魔氣,他就知道,那三人的身份。
當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名手裏拖着無盡冷煞氣息大刀之人的身上時,他便感覺到了那人身上有一種令他熟悉的感覺。那是一名身軀并不高大,但也可以說很修長,當他看清那人的面容時,心裏卻着實的吃了一驚。
待聽到了那人發話時,他心裏的震驚更盛了,那是他的一位熟人,熟得比他自已還要熟的熟人。他心裏湧起了陣陣驚濤駭浪,他看着那名冷煞氣息滾滾湧出的男子,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怎麽,北冰宮主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連老朋友都不認識了。”姜斷刀見北冰玄策沒有回應,他不禁的又嘲諷了一句。拖在冰層上的那柄長刀将那冰層斷開了一道長長的溝壑,冷煞的氣息在那溝壑裏滾滾而起,頓時那冷煞的氣息裏摻雜着血色猙獰般的浪潮霧氣。
“姜斷刀!”北冰玄策雙瞳微微的一縮,他自然是認出了眼前的這名男子,隻是他沒有想到那個他所認識的姜斷刀居然會變成如此般的模樣。如鬼如魔,他就是冥間的冥君。
“真是榮幸啊,沒有想到北冰宮主居然還記得我這個夜冥宮的叛徒啊。一二十年了,我們終于見面了,你做了二十多年的宮主,享盡尊貴的日子。你也沒有想到我會回來,那些老家夥們也沒有想到,我居然還是回來了。”姜斷刀周身滾滾的煞氣磅礴如潮般疊疊而起。
“當年誰都沒有錯,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老宮主他們更沒有錯,錯的隻能怪我們投錯了胎。誰叫我們投在了夜冥宮裏,而我們的宿命就隻能如此,如果可以選擇,我甯願放棄這個宮主之位。”北冰玄策眼裏閃過一絲苦澀的悲痛,他向對方坦然說道。
“誰是誰非,誰對誰錯,這些都不重要,曆史都是由戰勝者書寫的。誰說曆史一定就是最真實的過往,隻是那執筆者的一面之辭罷了。我沒有怪誰,我也沒有資格去怪誰,隻是我的屬于我的,我要拿回來。”姜斷刀臉色一肅,決然說道。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争端的地方自然也有看熱鬧的旁觀者。當旭日的第一縷陽光揮灑在這片銀色冰晶的天地間時,夜冥宮迎來了三名惡客,很多人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夜冥宮的大門前。
象征着夜冥宮镌永威嚴的大門,雖然沒有圍牆與之相銜接,隻有那一扇古樸蒼老斑駁不堪的門,但是這就代表着夜冥宮無上的威嚴,踏入此門者,未經允許,就等于挑釁了夜冥宮的威嚴。而今日,三名不請自來的惡客,不但躊過了那道門檻,而且還打傷了一名阻止他們踏入那門檻的夜冥宮執事。
平靜了已經久的極寒之城終于又變得沸騰起來了,縱然先有兩名少年挑戰夜冥宮所有年輕一代的弟子,但是也沒有做出過激傷人之事。雖然那兩名少年的到來,讓死寂般的極寒之城掀起了幾分鮮活的生氣,但是真正挑釁夜冥宮威嚴的,卻是眼前的這三人。
很多人都聽見了那手揚血煞大刀男子與那夜冥宮北冰玄策之間的對話,那手揚血煞大刀男子的身份更是引起了衆人陣陣的議論。姜斷刀,那可是極寒之城的傳奇人物,與北冰玄策同爲當代夜冥宮風雲人物。
對于姜斷刀的出現,很多人都浮現出了一抹不解的疑惑,誰都沒有想到失蹤了差不多二十年的姜斷刀居然又回來了。有人說他已經入魔了,有人說他已經離開了極寒之城,也有人說他已經死了,但是誰都沒有想到,那個快要被遺忘的姜斷刀又回到了夜冥宮。
當衆人看到姜斷刀那滿臉的割痕時,衆人不禁的吸了一口冷氣,這是姜斷刀嗎,原來那個面如冠玉的翩翩公子姜斷刀怎麽會變成如般的模樣,形如厲鬼惡魔,周身冷煞血戾氣息萦繞不絕。難道他真的入魔了嗎,很多人的心裏升出了這樣的一個疑問。
看熱鬧的人,自然不隻是爲了看熱鬧,人群之中還隐藏了數人,無罪僧、老狗犬智榮和花七娘就藏在人群之中。還有一些目光閃爍不止臉上泛出陰沉之色的人也同樣藏在人群之中,他們的目光落在那三名闖入夜冥宮大門之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