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朝四周掃了一遍,發現在那些契丹軍百夫長所帶的随從之中就有一名長相英俊陽剛的青年漢子也沒有露出任何的癡迷,他不由得對那名青年漢子好奇起來。說實話,對于這些沒有一點素質又蠻橫無理的契丹兵卒,他也沒有半分的好感。雖然他本就不是什麽好鳥,但是他覺得自己最起碼還是有一些風度的。
感覺到了一雙犀利的目光朝自己掃來,郭懷安舉起了酒杯朝那人笑了笑,算是打了個招呼。那人的身份,他當然心知肚明,曾經歸義軍也想讓這名縱橫朔州黑道多年的扛把子拉進來,隻是對方城府太深,并不是這麽輕易就可以拉攏。不過也算比較好的是,老拐也沒有做出什麽太損歸義軍的事來,有的隻是一些小打小鬧的摩擦而已。
此時的郭懷安稍的稍的易了容,面容稍爲粗犷了一些,但是還是無法掩飾他那英豪般的氣質。至于這名朔州黑道扛把子爲什麽對自己感興趣,他稍稍一想,也就釋然。在衆多随從之中,也就隻有他一人對那舞台上的舞姿沒有任何的感覺,自己明顯就是有一些格格不放了,要想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是不可能的。
至于對方爲何對那些舞姿不感興趣,以郭懷安對這名朔州黑道扛把子的了解,他當然也知道原因。除了那名神秘的黑紗女子,能真正落入老拐法眼裏的朔州女子并沒有,隻是他不知道爲何老拐對那黑紗女子也不感興趣。歸義軍對老拐的态度,并沒有做出鮮明的立場,一直在拉攏與擊殺中徘徊。
老拐沒有想到這名随從會向自己打招呼,于是他便獨自來到了郭懷安的身邊說道:“這名軍爺,很是面生啊,不知道跟哪位将軍的?”。他雙眼裏凝出一抹如狐般的狡詐光芒,向郭懷安套近乎,也不知道爲什麽,他總覺得眼前的這名普通兵卒給他一種熟悉的感覺,雖然他想不起來這種熟悉的感覺到底是什麽。
“羅百夫長,卑職從軍不久,很榮幸得到羅百夫長的賞識,成爲了他的侍衛親兵。”郭懷安舉着酒杯淺飲了一口朝對方回答道。他心裏也拿不定這朔州黑道扛把子故意與自己套近乎所爲何事,他隻好敷衍着。他并沒有外洩出任何的真氣波動,他也知道老拐對自己并不怎麽了解,所以他并不害怕對方可以看穿自己。
“哦,原來是羅将軍啊,怪不得如此面生呢。羅将軍可以說是咱們漢的驕傲,一等賤民的身份居然當上了百夫長。而你又深得羅将軍的賞識,可所謂是前途無量啊。”老拐臉上露出了和藹的笑容,他喝了一杯酒淡淡的說道。不過說到羅烈時,他并沒有什麽任何的敬意,語氣裏反而還有一些不輕意的不屑。
“寄人籬下而已,談何前途無量。不知這位先生如何稱呼,想必也是朔州城裏鼎鼎有名的人物,倒是卑職榮幸了。”郭懷安故作不知道對方身份,他語氣一轉從那惆然之意反過來問老拐。
“哈哈哈,哪裏是什麽鼎鼎大名之人,都是布衣白丁罷了。你可以叫某家來拐爺,當然了叫某家爲老拐,某家也不會在意的。”老拐灑然一笑,他不以爲然般的向對方說道。當然他的身上流露出了一絲隐隐的得意之色,顯然他這種隐隐的得意之色并不是針對郭懷安的,而是他那骨子裏的傲意使然。
“久仰久仰!”郭懷安一臉的笑意,他抱拳說道,隻是他的神色絲毫沒有任何的久仰氣息,仿佛前這名大人物他好像也沒有聽說過般。他的這一番說辭倒是讓老拐感覺到有一些意外,按理說,他老拐的名号可以說是貫徹整個朔州,而眼前的這名青年漢子眼裏露出那真摯的目光顯然不似作假。
又是一陣喧鬧聲響起,而他們之間的談話早已被那陣陣的喧鬧聲給淹蓋了下去。使得二人也無法繼續相談下去,不過倆人倒也對這些舞姿表演甚是不感興趣,于是乎二人各自手裏提了一壺酒朝這筵席外走去。遠離了這些喧嚣,兩人似乎變得開始熟稔起來了,借助這蒼茫的夜色,将這兩人的身影掩在了那幽影之下。
郭懷安心裏湧出了無數個念頭,他想到了趁此機會将這名朔州黑道扛把子擊殺,但是他也知道擊殺了此人的後果。自己身份暴露不說,要想離開這刺史府的大院,那可是艱難萬分,他一面舉頭暗算就時間,一面與老拐随聲附和着。
“這朔州自契丹接管以來,還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看看這朔州的情形就知道燕雲十六州其他州的狀況。不過還好,這刺史大人并沒有那種嗜殺成性的主,否則以契丹人的作風,朔州不知道還要死多少人。遠的不說,就是那歸義軍,刺名大人以懷柔政策而施,如果是契丹其他的官員以鐵血政策而行的話,那麽這朔州哪裏還有歸義軍的安身之處。”老拐舉頭仰望着那星辰如垂般的夜空,語氣裏淡然說道。
“卑職隻不過是一名兵甲而已,哪裏懂得了這些國家大事,在卑職的心裏能夠吃飽飯穿得暖,有一個家就行了。”郭懷安雙眼裏精光一閃,他不知道這名朔州黑道扛把子與自己說這些到底是什麽用意,他隻好敷衍着說道。
“都說那歸義軍少帥郭懷安膽色過人,卻不料那郭少帥也是一名安于現狀的懦夫而已。天下四分五裂,契丹狼騎天下無敵,想必那歸義軍的雄心壯志早就被那郭少帥給辱沒了。收複燕雲十六州,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老拐突然語氣一凜,他雙目裏射出一道道駭人的精光,如兩道利劍般直射郭懷安而去。
“想必那郭少帥有他自己的想法吧。”郭懷安還是繼續裝傻充愣的說道,他從對方的雙眼裏已經看出一些端倪。那老拐也必然是認出了自己,所以這才會如此般的說辭,但是他并不會承認自己就是歸義軍的少帥。在敵友不分的情況下,他也不能冒然行事,身陷這龍潭虎穴之中可不是什麽好事。
“唉,那郭少帥縱然是天賦異禀,但是旗下諸多兄弟也是一種桎梏。唯一的局面就是趁着這大好的機會将契丹太子殺了,那才能打開歸義軍這種困境。刺史大人任職滿期,回到上京必有重用,而下一任朔州刺史又是何種手段誰也說不清楚。你說是不是,郭懷安郭少帥。”老拐的臉上露出一絲微微的笑意,朝郭懷安挑明說道。
“都說百年的朔州城,萬年的老拐。看起來這句話一點也沒有說錯,郭某卻不知何時露出了馬腳讓老拐識破了。”郭懷安沒有想到對方居然直呼其名,而他再也無法掩飾下去,向那敵友難分的朔州黑道扛把子坦然說道。至于爲何被識破身份,當然這不是最主要的,他想知道對方的立場。
“某家身處這朔州城多年,當然也有一些感情了。不管是契丹人管這座城池,又或是漢人管。對于某家來說都是一樣的結果,自古以來白道就是白道,黑道就是黑道。唯一不變的是,不管白道還是黑道,有利可圖,白道與黑道也可以颠倒混淆。郭少帥也不必擔憂,不管是歸義軍管朔州城又或是契丹人管,能給某家一口飯吃,那麽某家又何必去站隊呢。”老拐雙眼裏射出一絲無奈的苦澀目光,也坦然說道。
郭懷安倒是意料之中,朔州城雖然貧瘠,但是這裏也自成一方天地。不管是于誰接管這座城池,那麽這些躲在陰影裏的人也不會受到什麽影響,除非接管這城池的人喪心病狂,要将這城池的人全部殺絕,那麽并不會有任何的希望。官府有官府上的勾當,而那些暗處之人也暗處之人的門道。
“既然兩邊都不幫,那麽郭某就欠下閣下一個人情了。”郭懷安心裏微微的一定,隻是他的話語剛一落下,他便感覺到了四面彌漫出一股沉悶的氣氛。随後,他臉色微微一變,因爲他看到了一群身着鮮豔重甲的契丹兵從陰影之中沖了出來,然後将他們死死的包圍住了。這讓他感覺有一種吐血的沖動,想不到那老拐最終還是站在了契丹人的這一邊,而他已經身陷困境中了。
“其實我們隻是懷疑你的身份而已,隻是本太子很好奇,郭少帥爲何非要緻本太子于死地不可。歸義軍與契丹軍雖然誓不兩對的局面,但是本太子也并沒有對歸義軍痛下殺手,也讓歸義軍在朔州苟延殘喘。隻是你等不敢不領情,反而還要緻本太子于死地,如果換做是你,本太子應該怎麽做。”一條魁梧的身影從那些手握勁弓的契丹重甲中走了出來,他揚起臉上那份獨傲般的表情,朝郭懷安淡淡說道。
“郭某人隻不過一介武夫而已,哪裏有這個資格入太子殿下的法眼。隻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這樣的局面不曾改變過,縱然太子殿下真的對歸放軍網開一面,但是敵對始終是敵對。”郭懷安隻是很平靜的看着那名朔州黑道扛把子微顫着身子邁入了那重重的契丹重甲之中,然後平靜的說道。
“在重軍包圍之下卻如此鎮定自若,本太子一向欣賞向郭少帥這樣的英雄人物。隻是正如郭少帥所說,今夜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我二人本可以成爲朋友的,無奈世道無常,同時也讓本太子扼腕歎息。郭少帥今夜爲何有如此信心,就一定可以取得本太子的性命。”耶律長勝目光炯然,帶着一絲無上的自信朝郭懷安問道。
“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成不成功做了就知道了。再說了這世間哪有這麽絕對的事,殿下如此看得起郭某人倒是讓郭某人有受寵若驚了。你我敵對已成定局,今夜不管如何,你我之間隻存其一。僅此而已,這與信心并無關系。”郭懷安沉默了一會兒,他平靜的向對方說道。
“好一個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你們漢人就是有如此多的道理。隻是歸義軍郭少帥命喪于朔州城,不知道這燕雲十六州反我契丹的勢力是否會有所收斂。本太子輕易不離上京,必然是有其原因的,這一次你我已然将話挑明,那麽本太子就拿你們歸義軍來立威了,就算郭少帥死得其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