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先生饒有興趣地追問道:“那具體怎麽說呢?”
埃裏克·施密特緩緩地曆數道:“戰略方面,太陽微系統的主營方向,其實一直都放在硬件上,即使研發了操作系統Solaris、編程語言Java等軟件産品,也是爲硬件産品服務,由此導緻了實質上的競争對手并非哲儒軟件公司、而是IBM、方圓等廠商。如此一來,所謂的‘NOISE’同盟,本身就内部矛盾重重。”
“領導力方面,太陽微系統缺少真正高瞻遠矚的領袖人物。”
“本來,在方圓加哲儒的平台之外,太陽微系統所擁有的RISC微處理器SPARC、操作系統Solaris、編程語言Java等等成果,都是足以支撐起一片天地的寶貴資源。”
“可惜的是,太陽微系統沒有能夠真正利用起來這些好牌,去聯合、拉攏、扶助同行,反而與之展開激烈競争,尤其和IBM在Unix平台鬥得不可開交。”
“相比之下,這十幾年以來,唐扶持了不少夥伴,包括衆多方圓電腦兼容機廠商、哲儒軟件平台第三方開發商,形成了真正讓用戶難以割舍的産業生态圈。”
“管理方面,太陽微系統有着矽谷科技公司的通病,作坊規模的時候,生機蓬勃;形成規模後,自由散漫的氛圍反而成了企業的毒瘤,工作效率根本沒法和英特爾、微軟、哲儒軟件相提并論。”
“換而言之,太陽微系統即使在戰略上選擇對了方向,但卻不具備足夠的執行力,去真正實現。”
“文化方面,太陽微系統内部有一個很尴尬的現象,就是别看管理層成天叫喊着打敗哲儒軟件公司,可不少員工都以能加入哲儒軟件公司爲榮。”
“可以說,哲儒軟件公司做到了,把精英收歸麾下,将庸才留給對手。”
唐煥插口打趣道:“施密特,以能加入哲儒軟件公司爲榮的太陽微系統精英當中,也包括加你麽?”
埃裏克·施密特額頭冒汗道:“這個……我已經離開太陽微系統差不多兩年時間了。”
首富先生朗聲大笑,擺手道:“請繼續剛才的話題。”
埃裏克·施密特匆匆收尾道:“我從自己的經曆出發,所做的分析,大緻就是這些了。”
唐煥微微颔首,轉而問道:“能說說你目前在網威的情況麽?”
“現在我主要是幫助網威的産品線,從私有的網絡協議IPX,轉到公有的協議TCP/ IP上面來。”埃裏克·施密特簡明扼要地回答道:“網威的網絡操作系統,曾經在過去的一段時間内頗受歡迎,但TCP/ IP已經成爲聲勢浩大的互聯網的标準協議,IPX僅僅剩下微不足道的局域網應用空間,網威的産品轉型,還是有點慢了。”
“那你對雲計算服務,是怎麽看的呢?”首富先生終于轉入正題道。
埃裏克·施密特沉吟着謹慎回答道:“我覺得,唐不久前在哲儒春季開發者大會上提出的‘軟件即服務’觀點,道出了行業的未來發展方向,而雲計算服務正是體現這一規則改變的具體實施方案。”
“根據我的觀察,這些年以來,雖然在摩爾定律的作用下,計算機硬件性能不斷提高,軟件功能日益豐富,但企業的IT支出負擔,卻一直不減反增。”
“這個‘IT支出負擔’,不是僅僅指采購成本,還有更重要的企業計算機信息化系統的應用規模越來越大,所導緻的IT管理和維護成本,大幅度提高。”
“這個現象從企業所雇傭的系統管理員中,便能看出端倪。”
“比如,十年前和現在的哲儒認證體系,所涉及到的内容,不可同日而語;而要想拿到含金量十足,甚至直接意味着一份高薪工作的哲儒認證證書,應試者付出成本的增加量,越發難以計算。”
“諸如此類成本提高,最後都會疊加到所聘用的企業身上。”
“相比之下,中心化托管的雲計算服務,就要明顯減輕這樣的負擔了。”
“如果再從普通個人用戶的觀點,來審視雲計算服務,那就可以實現,每個人不管在任何設備、任何地點,登錄到自己的賬戶後,其所得到的數據、體驗等等,都是完全一緻的。”
“我相信,雲計算服務所代表的意義,絕對是革命性的,但現在我隻能想到這些。”
十分滿意的唐煥,撫掌笑道:“我爲什麽青睐IT圈子裏的技術高管,而不是那些銷售、财會等等領域出身的高管?主要原因就是,雲計算服務的概念,需要一定的功底,才能把握;而不把握雲計算服務的概念,我又怎麽放心,讓其掌管哲儒雲服務公司?”
聽出首富先生話裏潛台詞的埃裏克·施密特,心中不由狂喜。
因爲網威把解決公司目前面臨困境的希望,放到了收購的資本運作上,所以埃裏克·施密特在那裏做的不是很順心,于是便接受了獵頭的應聘安排。
隻不過,埃裏克·施密特能想到,對哲儒軟件公司心向往之的應征者,絕對少不了,而競争也必然十分殘酷。
因此,埃裏克·施密特隻是抱着姑且一試的想法,沒想到現在真的要幸運降臨了。
事實果然如埃裏克·施密特所願,最後唐煥表态道:“埃裏克,你是目前爲止,我最滿意的哲儒雲計算服務公司首席執行官的人選。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夠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過來就位。”
“沒有問題。”埃裏克·施密特的說道:“網威那邊的産品網絡協議轉型已經完成了,而網威正在準備收購一家咨詢公司,以提供公司業務中服務的比例,我在那裏的位置變得可有可無了。”
“那就争取明天和哲儒軟件公司首席執行官布萊德·斯沃爾伯格見一面吧,談一下包括薪水、競業等方面在内的具體問題。”首富先生站起身來,和對方握了一下手,又祝賀了幾句。
别看埃裏克·施密特年齡上和唐煥同歲,又在職場打拼多年,資曆不可謂不深厚,但當聽到首富先生親口道出自己被選中後,還是不由得激動到失态,“我從太陽微系統到網威的時候,不存在競業限制方面的問題;現在從網威到哲儒雲計算服務公司,也應該沒有此類麻煩。畢竟,雲計算服務是一個嶄新的領域。”
“就算有麻煩,也無所謂,你是我親自挑中的人。”唐煥語重心長地拍了拍埃裏克·施密特的肩膀,叮囑道:“做好登台亮相的準備,到時候,我親自把你介紹給媒體。”
……
正當所有人都在爲溫度節節攀升的科技股熱潮,如癡如狂地搖旗呐喊時,博人眼球的新八卦出現了。
已然風光不再的網威公司,突然義憤填膺地發聲:太不像話了,太欺負人了,哲儒軟件公司竟然挖牆腳,挖到了我們這裏,明目張膽地來搶我們的總裁和首席執行官,還讓不讓人活了!
居然還有這事?媒體頓時像打了雞血一樣,聞風而動起來。
有些新手慌不疊地四處打聽:等我一會……這個網威公司在哪裏啊?加利福利亞、德克薩斯,還是北卡羅來那、馬薩諸塞、紐約?
還好,雖然不耐煩,仍然有人指點了一句:一看你就是個菜鳥,十多年前那麽著名的公司,你都不知道,在猶他州鹽湖城南邊的普若佛市。
菜鳥迅速接受了老鳥給予的定位:是……是……十多年前,我還在農場幫着家裏接牛奶呢,确實沒聽說過網威的大名。
……
于是乎,一大幫人呼呼啦啦地聚集到了網威的公司總部,來一窺究竟。
網威公司臨時選出來的負責人,悲傷地介紹:胳膊擰不過大腿,總裁和首席執行官埃裏克·施密特,已經被哲儒軟件公司接走了。那什麽……大家也不能白跑一趟,不如看看網威公司全面支持TCP/IP網絡協議的最新産品。
混蛋!該死的大忽悠!
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的記者們,頓時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逼問道:老實交代,哲儒軟件公司給了你們多少和解費?
面對着無數雙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剝的噴火眼神,這位敗下陣來的老兄,弱弱地嘀咕:沒多少,才幾十萬美元……
切……多了,人家也不給你們這種叫花子!意興闌珊的記者們,頓時一哄而散。
等等,我們的新産品很不錯的,大家都來看看,幫忙宣傳一下啊……那什麽,我們包吃,也可以包住……等等,包車旅費也可以商量啊……
網威公司極力地挽留着,但記者們仍然作鳥獸散。
沒工夫在你這們這裏浪費表情,我們還要趕稿子呢!
轉過天來,媒體便爆出勁爆新聞。
唐已經爲哲儒雲計算服務公司選定了首席執行官,這位被寄予厚望的高管,就是網威前總裁和首席執行官埃裏克·施密特。
據悉,哲儒軟件公司爲了和網威達成和解,支付了上千萬美元的賠償。
……
我曹,我上哪去要這上千萬美元?
看到相關報道後,網威欲哭無淚地吐槽。
可是,網威又無力辯解。
蓋因,這就是大環境。互聯網浪潮,科技股熱浪,泡沫,幾乎所有人都爲之陷入瘋狂了。
最後,爲了刷存在感,網威公司隻好發出一份官方公告:施密特博士在網威擔任總裁和首席執行官期間,成績卓越。我們祝願他在新的領域裏,幹的同樣出色。
還别說,真有媒體對網威公司的人情味“點贊”。
但讓網威公司火冒三丈的是,自己好不容易蹭到了曝光度,還不到兩天的功夫,便被太陽微系統搶了風頭。
這個埃裏克·施密特前任的前任雇主,義正言辭地發表聲明:埃裏克·施密特轉投哲儒軟件公司,違反了競業協議,太陽微系統爲了維護自己的權益,将會采取法律行動。
見此情景,媒體們頓時虎軀一震:哎呀,這才是我們想要的勁爆新聞。
要知道,之前,不說“NOISE”同盟和哲儒軟件公司的恩怨情仇,光是太陽微系統,就在Java的是是非非上,和哲儒軟件公司吵得不可開交。
人家這二位,才是真的屬于歡喜冤家,值得我們大書特書。至于網威公司,您老還是靠邊站吧。
……
在諸如此類的沸反盈天當中,哲儒雲計算服務公司廣邀各路媒體,召開新聞發布會,宣布首席執行官到位。
相比于網威包吃包住包往返也挽留不住記者的悲催,所有媒體幾乎提前一天便把人派到了庫比蒂諾,生怕自己晚了一步,搶不上槽。
新聞發布會上,首富先生和哲儒軟件公司首席執行官布萊德·斯沃爾伯格,一左一右,陪坐在埃裏克·施密特旁邊。
唐煥親自宣布,埃裏克·施密特正式就任哲儒雲計算服務公司首席執行官,雲服務的網絡時代,開始了!
……
,COM泡沫的不可理喻之處就在于,隻要一有看起來靠譜的概念湧現出來,便如同在烈火上潑了一桶油,燃燒得更加猛烈。
一九九九年五月三日,剛在一個多月前邁上一萬點台階的道瓊斯工業平均指數,氣勢如虹地突破了一萬一千點大關。
這是這麽霸道!
而唐煥的“軟件即服務”、“雲計算服務”、“數據中心”等等一系列概念,無疑成了最有力的助推劑。
媒體記者們興高采烈地正打算跟着首富先生去阿拉斯加,親眼見證一下,這個人口不足百萬的美國第一大州,是否真的可以建設數據中心,唐煥卻突然改變行程,去了香江,放了所有人的鴿子。
二十三年前,克服重重困難,把唐煥從大陸帶到香江,再送往美國的莊一諾老爺子,病危了。
當唐煥急急忙忙地趕到香江養和醫院的時候,莊一諾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當看到唐煥站在病床前,老人家回光返照地一下精神起來,拉着眼含熱淚的唐煥,豁達地說道:“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沒什麽,人總是免不了這一關的。”
“何況,我這輩子沒白活,因爲我做了一件最自豪的事情,就是帶你出來;而你,讓整個世界,拜服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