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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又一年。

但和過往的辭舊迎新明顯不同，唐煥好像坐在火山口上，迎來了1997年。

姑媽唐芸因此頗爲憂慮地說道：“你現在的處境，讓我不由地想起了30多年前你爺爺帶領我們舉家從東南亞搬來美國西海岸時的情景。”

“您過慮了——今非昔比，矛盾不一樣，而且環境也大爲不同。”唐煥放下湯匙，慢條斯理地解釋道：“其實，把蓋子揭開更好，一切盡在公衆眼皮子底下了，自此，那些不可思議的事端，隻會更加忌憚三分。”

說到這裏，他又微微一笑，“何況，我也深谙自保之道，還不至于像那位被刺殺的肯尼迪總統一般拉仇恨。”

唐芸瞪了一眼侄子，“和什麽人不能比，非要舉這個極端的例子。”

唐煥舉手告饒，然後進一步解釋道：“去年包括英、法、俄在内的一些歐洲國家，不是相繼和我溝通授勳的事情嘛。本來，我還有點嫌麻煩；可我的顧問團隊剛剛建議過了，一定要認真對待——因爲這種來于國家層面的榮譽，所帶來的認可，正好能夠壓制哲儒軟件公司涉嫌壟斷可能産生的負面影響。”

“不管怎麽樣，有應對方法就好。”唐芸聽了這話後，松了一口氣，“你的名望，未嘗不是最好的盾。”

唐煥聳了聳肩，“就爲了這個授勳，年節我是沒有辦法好好過了。”

……

首富先生動身去英國之前，還要抽時間過問一下蘋果電腦公司的事情。

在利益關系上，除了被人津津樂道的2億美元蘋果電腦公司非投票股份之外，唐煥有份的一個基金，也購入了蘋果電腦公司的股票。

事實上，蘋果電腦公司從誕生後不久，股份分配便越來越分散，導緻創業者根本沒有獨大的機會——這幾乎算是蘋果電腦公司在企業紀律松散之外的另一大特色了。

原本時空的數年後，脫胎換骨的蘋果公司，股價之所以那麽牛氣地連創新高，并非隻靠埋頭可幹赢來，還和其近三分之一的股份，歸先鋒集團、道富銀行、富達投資、貝萊德、北方信托、紐約梅隆銀行等等機構投資者和基金持有不無關系。

換而言之，俨然成爲一個标志的蘋果公司，後面怎麽可能沒有勢力“捧”。

而現在，首富先生就正在準備做類似的事情。

隻不過，更多的籌碼，以及随之伴生的偶像加成光環，肯定要落實到他觀察多年的喬布斯的身上。

在之前讓-路易·加西和喬布斯的“公平競争”過程中，最終，後者的NeXT公司被蘋果電腦公司選中，進而喬布斯帶着自己的團隊，加入了蘋果電腦公司。

這種創業者回歸曾經把自己趕走的創業公司的戲碼，縱然在無時無刻不上演商海恩仇的美國，也不多見，自然随之引來了媒體興趣濃厚的關注。

喬布斯重返蘋果電腦公司後，如何安排具體的職務成了一個棘手的難題。

首席執行官吉爾·阿梅利奧曾經認真咨詢過喬布斯的意見，但喬布斯隻是做出一副無所謂的淡然模樣。

可當吉爾·阿梅利奧讓喬布斯負責操作系統的時候，喬布斯又不滿自己被大材小用。

其實，吉爾·阿梅利奧心底深處恐怕已經明白，喬布斯回歸後，肯定惦記上了自己的首席執行官位置；而喬布斯少有地扭扭捏捏，是找不到取代吉爾·阿梅利奧的正大光明機會。

唐煥可不想浪費時間地欣賞這兩個人大眼瞪小眼，他打算盡早快刀斬亂麻地捋順蘋果電腦公司的人事關系。

毫無疑問，首先，吉爾·阿梅利奧的首席執行官位置，必須騰出來；然後，其它調整就基本可以水到渠成了。

當然了，做事必須講究大義，這是起碼的遊戲規則。喬布斯那麽被動地坐等吉爾·阿梅利奧出錯，好把他踢出局，原因不外如此。而唐煥的方法則是，主動找來吉爾·阿梅利奧談話，當面說清厲害關系，讓其自願退出。如此一來，大家也不傷和氣。

吉爾·阿梅利奧并非泛泛之輩——把喬布斯趕走的約翰·斯卡利，是一個精通銷售的商業精英；而喬布斯惦記着趕走的吉爾·阿梅利奧，則是技術領域的資深高管。

在加入蘋果電腦公司之前，吉爾·阿梅利奧這位物理學博士，先後供職于貝爾實驗室、仙童半導體、羅克韋爾，以及美國國家半導體。

在擔任美國國家半導體首席執行官期間，吉爾·阿梅利奧表現突出，讓美國國家半導體施展所長，進而模拟電路産品獨領風騷，銷售收入達到曆史新高的近23億美元。

就是帶着這個光環，吉爾·阿梅利奧被蘋果電腦公司董事會高價聘請過來，以期力挽狂瀾。

毫無疑問，在擔任蘋果電腦公司首席執行官将近一年的時間，吉爾·阿梅利奧沒有能夠發揮出來自己的神格，再一次證明了弄潮兒的出現需要各種因素齊備下的因緣際會。

其中原因，除了蘋果電腦公司病入膏肓之外，也和吉爾·阿梅利奧和蘋果電腦公司的企業文化不協調有關。

企業文化這個特質說起來玄而又玄，但它确實存在，甚至如同基因一般，從公司誕生之日起，便深深種下，直到消亡也難以改變。

就拿蘋果電腦公司來講，距離喬布斯被趕走已經有10年的時間了，但它還是一個“野孩子”，在公司紀律方面，隻能說好了一些，而吉爾·阿梅利奧上馬上任後，便試圖進一步加以改善，結果非但見效不大，還折損了自己的威望。

這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沖突，在才過去不久的MacWorld活動上暴露的一覽無餘。

吉爾·阿梅利奧更多時候，是把喬布斯這位蘋果電腦公司創始人當成企業形象使用，于是在MacWorld這個精心準備、以期挽回人氣的宣傳造勢活動上，讓其作秀。

結果，在舊金山萬豪酒店的大宴會廳内，當着現場4000人的面，吉爾·阿梅利奧對着提示器的演講，枯燥乏味得讓人打瞌睡；而當自信而有型的喬布斯，大步跨上舞台時，魅力四射，如同貓王歸來一般引起轟動，觀衆紛紛起立，震耳欲聾的掌聲持續了超過一分鍾，和吉爾·阿梅利奧的笨手笨腳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對于這幅情景，吉爾·阿梅利奧似乎還沒有琢磨過味來，還刻闆地按照活動計劃，頂着不可超越的高~潮，再次上台親自收官，尤其又把蘋果電腦公司另外一位創始人史蒂夫·沃茲尼亞克請了出來，試圖營造出三人一起舉起手臂慶祝勝利的一幕。

可惜的是，興緻正高的喬布斯，并不買賬，他極爲反感和史蒂夫·沃茲尼亞克同台的安排。稍微慶幸的是，其反應不像前些年那種一言不和便不管不顧，溜下台的時候盡量保持了低調。

唐煥和吉爾·阿梅利奧在“長安城”花園裏的談話，就是從這個餘溫猶在的MacWorld開始的。

“喬布斯無情地破壞了我策劃的落幕式，”吉爾·阿梅利奧抱怨道：“在他看來，個人的感覺，比蘋果的媒體形象更重要。”

靜靜傾聽的首富先生，臉上露出微笑道：“吉爾，你應該明白，相比于前些年，史蒂夫已經成熟多了，至少知道如何顧全大局。”

“或許吧。”吉爾·阿梅利奧歎了一口氣，“我請喬布斯負責操作系統部門，結果他直接解雇了不少原有的雇員，讓自己帶過來的NeXT團隊成員頂替了上去。”

唐煥微微颔首，“新官上任三把火——蘋果電腦公司急需可用的新操作系統，人事變動，在所難免嘛。”

“可是，喬布斯剛剛又突然跑來告訴我，應該立刻砍掉‘牛頓’項目。”吉爾·阿梅利奧接着打小報告道：“如果這樣的話，那是多大的資源浪費啊。”

“牛頓”是蘋果電腦公司在約翰·斯卡利時代，推出的一種掌上電腦；方圓公司也有類似的産品，隻是這個前景應該不錯的市場，還需要培育。

“再等一段時間，‘牛頓’肯定會賺錢的！”吉爾·阿梅利奧沉吟道：“我覺得，喬布斯應該是讨厭和約翰·斯卡利有關的一切東西，所以才如此建議。”

首富先生笑了笑，沒有接吉爾·阿梅利奧的話茬，轉而和對方聊起了技術方面的話題，這顯然搔到了他的癢處，談話氣氛他一下子歡快了起來。

和唐IT一樣，吉爾·阿梅利奧也是IEEE的資深成員，他本人獲得16項專利，又出版了兩本書。

說到高興處，首富先生适時地指出一點道：“吉爾，你有沒有想過，你能和蘋果電腦公司創始人當中負責技術的沃茲相處融洽，但不見得能和負責銷售的史蒂夫同樣如此。”

吉爾·阿梅利奧頓時收起了笑容，陷入了沉思。畢竟，能夠爬到這個位置，沒誰會是傻子，之所以看起來反應遲鈍、無動于衷，往往是混迹職場所必需的厚臉皮地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使然——好比那些上門推銷的人，心裏怎麽會不明白被打擾者的不快，但其依然保持微笑姿态。

靜靜地走了一會，吉爾·阿梅利奧收起臉上的掙紮之色，緩緩說道：“我也感覺到了，自己不太适合蘋果電腦公司的氛圍，尤其當看到MacWorld上喬布斯不從台下走到台上，而是從後台走向前台時，那種全場歡呼的場景。”

“蘋果電腦公司現在需要一個更富有激情、更精通和媒體打交道、更善于在公衆面前表演的首席執行官，而我的工作方式，無法滿足這樣的要求。”

唐煥點了點頭，悠悠地說道：“這并不能說明你不優秀，而是每個人隻有在适合自己的位置上，才會閃閃發光。”

說到這裏，首富先生揮了一下手，跟随在不遠處的助理，連忙快步上前，遞過來一份文件。

唐煥随手遞給吉爾·阿梅利奧，“這是我爲你争取的條件——有不滿意的地方，盡管開口。”

吉爾·阿梅利奧打開文件，輕車熟路地找到自己關心的數字——350萬美元的解約賠償金和230萬美元的1996年績效考核。

合上文件，吉爾·阿梅利奧坦然地望着唐煥，誠懇地說道：“唐，我願意随時讓出首席執行官的位置。”

“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跳出蘋果電腦公司這個圈子，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面露欣慰之色的首富先生，拍了拍吉爾·阿梅利奧的肩膀，同樣誠肯地說道：“亞洲的扶南，正在建設半導體走廊，你有沒有興趣擔任這個國家的産業顧問。”

吉爾·阿梅利奧不假思索地俯首回答道：“榮幸之至。”

……

向來話題不斷的蘋果電腦公司，就這樣風也平浪也靜地更換了首席執行官。

而随着喬布斯的走馬上任，蘋果電腦公司也開始從哲儒集團手中，得到大量急需的技術和專利，爲喬布斯大刀闊斧地調整産品線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首富先生這邊則動身前往英國，接受英國王室授予的GBE。

和英國最後一次拉攏即将回歸的香江的精英人士稍有不同，唐煥的授勳儀式，有些環節都直接省略掉了。

比如，跪在地上，讓人家拿劍拍拍肩膀，肯定是要不得的——其對于别人來講，可能是隆重的“騎士精神”榮譽，但不适合堂堂的首富先生。

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把證書交到唐煥手上後，所謂的授勳儀式，便算完成了。

不過，雖然過程極盡簡單，但不意味着規格也降了下來。

英國王室的菲利普親王、查爾斯王子、戴安娜王妃、安妮公主、安德魯王子、愛德華王子等等，堪稱全家出動地見證了這個儀式。

至于唐首富這邊，他的女兒雅典娜，帶着自己的小姐妹伊萬卡等，也興緻勃勃地跟着看了一場熱鬧。

之所以稱之爲“一場熱鬧”，那是因爲英國授勳隻是首富先生本次歐洲之行的開場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