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政績卓越的前任——麥理浩,就給他這個繼任者帶來不小的壓力,結果還要被本國在遠東撈金的商人鼓噪,實在是苦不堪言。
現在尤德最打怵見的人可能要算西門凱瑟克了,但他又沒有辦法避而不見,畢竟此人所代表的凱瑟克家族擁有怡和一成左右的股份,而怡和則是英國在遠東最大的英資财團,意義可謂非同小可。
可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了,尤德面對現在的一地雞毛,根本就毫無辦法,隻能怪當初你們怡和不知深淺,去招惹唐煥這個矽谷暴發戶,拼财力輸了,不認栽還想怎麽樣?
西門凱瑟克整天纏着尤德也是沒有辦法,他之前回倫敦求救的時候,英國政_府正在對馬島戰争——這場輸不起的戰争嚴陣以待,根本沒工夫搭理遠東地區的一場由個人恩怨引起的商戰。
至于西門凱瑟克的提議,針對唐煥進行連坐,凍結其在英國的遊戲機、計算機、電影等方面的商業利益,英國官方更是連連搖頭。
開玩笑,你不知道唐煥這個華爾街打造出來的美國首富,已經成了美國高科技行業利益的典型代表麽?光是美國的高素質雇員就過萬人,毫無道理的拿捏,極大可能就是捅了馬蜂窩,這不是在戰時節外生枝麽?
而且唐煥這個人的關系網極爲複雜,比如他和女船王克裏斯蒂娜、科威特投資局,趁着英國政_府把一部分英國石油公司股票推向公共交易市場的時候,着實吸入了不少份額。
總而言之,這裏面牽涉到“行麽?值麽?敢麽?”的實力博弈,經濟形勢本來就萎靡不振的英國,不想這時候爲了一個怡和,而與唐煥撕破臉。
西門凱瑟克自然不會甘心就此罷手,繼續積極奔走和遊說。
别說,他還真獲得了一些助力。香江官方的試圖介入,以及“白武士”的出現,便是成果之一。
但這一切的努力,都在唐煥馬島之行并負傷而歸後。變成了泡影。
唐煥救了幾百名阿根廷士兵,又爲居住在馬島的英國人在戰時的權益積極奔走,充分顯示了聯合國的存在感,出色地完成了聯合國秘書長佩雷斯德奎利亞爾賦予的人道主義觀察特使的任務,成了各方關注的國際大善人。可謂是牛叉閃閃放光芒,照得地球亮堂堂,怡和在這個節骨眼,想暗地裏下絆子,簡直就是自取屈辱。
當香江傳來勤和取得怡和控股權的消息後,上蹿下跳的西門凱瑟克,從唐甯街得到了明确的回複,“你先不要鬧了,我們會擇機和唐煥當面協商此事。”
“什麽叫鬧啊,我這是爲了大英帝國在遠東地區的戰略利益好不好。”西門凱瑟克的鼻子都快氣歪了。感覺這個答複還不如沒有呢,因爲他再進一步遊說的時候,各方勢力的态度明顯沒有之前那麽熱情了。
人生在世,必須知道取舍,在商海裏沖浪,更需要一種識時務的品質,要不然連最基本的止損都做不到。
西門凱瑟克眼見着連英國官方都要認可唐煥對怡和的成功收購了,隻好退而求次,把鬥争的範圍,由外部的資本市場。轉到企業集團内部,盡可能多地争取方方面面的權力。
正好勤和要召開股東大會,西門凱瑟克總算又有了用武之地,開始聯合英國的股東。準備來一場曠日持久的公司政_治内戰。
怡和的英國股東們遲遲不見回應,就和西門凱瑟克的煽風點火有關。
自以爲準備得差不多了,西門凱瑟克便動身從英國倫敦來到香江,結果發現,自己離開的時間也不算太久,可這裏讨論怡和的輿論氛圍。變化之大,實在讓他太不舒服了。
這場資本大戰的表面起因,就是香江電話控股權的争奪,于是當唐煥成功通吃置地與怡和後,自然要表現出來對香江電話是多麽的青睐有加和早有規劃,第一個大運作就是關于這家公共服務公司的。
香江電話發出公告,自下半年開始進行資費調整,預計平均降幅會不低于百分之十,以讓香江民衆的日常生活,更容易地受惠于現代通信行業的發展。
同時,香江電話将引入來自美國矽谷的最新電信技術和設備,提供來電顯示,甚至電話銀行自助服務等等最新應用。到時候,香江的消費者将享受到高科技所帶來的世界級别的各種便利。
除了文字說明,香江電話還展示了全面支持雙音多頻的各種設備,以證明這些許諾并非妄言。
消費者對價格是最敏感的,香江電話長期掌握着專營權,這次主動調低資費,簡直是天恩浩蕩,而這一切都是在唐煥掌握了香江電話之後發生的。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怡和在入主香江電話的時候,可沒有如此爲他人着想。
于是乎,不少人一邊拿着香江電話的優惠促銷資料,一邊罵着怡和這個貪婪的家夥,就是欠收拾,如果不是它從中插了一杠子的話,肯定今年年初唐先生就會讓大家得到這些實惠了。
現在好了,完全潰敗的怡和,不但把香江電話交還給了唐先生,還把自己搭了進去,真是咎由自取。
和消費者的轟天叫好不同,大東電報局則是心中惴惴不安。
此前,香江電話總攬香江本地的市話,大東電報局則負責香江對外的通信,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現在香江電話成了唐煥的心肝寶貝,萬一想要繼續擴大一下經營範圍,自己豈不是危險了。
大東電報局并沒有指望着東家太古洋行未雨綢缪,蓋因現在香江的四大英資洋行凋零得隻剩下太古洋行一家了,面對唐煥剛剛合上的獠牙,太古洋行也不敢輕舉妄動。
唐煥這種爲了私人恩怨,不惜一切代價的兇狠勁,實在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要知道,唐煥的這種不惜一切代價,背後意味着瘋狂砸錢。而不考慮盈虧。因爲所有人都開始認爲,唐煥鬥氣買到手的怡和,是一個爛攤子,而且他的部下們都公開做此表态了。
當怡和的英國股東們在倫敦搞串聯。準備内鬥的時候,香江這邊的周密,則在媒體面前暴跳如雷,因爲初步統計之後,他發現怡和債台高築。外面欠了100多億港元。
周密直言不諱地質疑,“怡和一系的企業沒少在股市上增發股票融資,現在那些錢哪裏去了?”
随即,勤和請來的金融團隊,展開了更大規模的查賬行動。
坊間甚至對此傳出了衆多流言,即英國的商人們一直都在使用各種見不得人的手段,把香江的财富裝進自己的口袋裏,然後帶到英國去逍遙,反正有港府照顧,之前廉政公署也調查過英國人。可往往都是無功而返,連人都找不到。
毫無疑問,這種輿論不但是對怡和的打擊,也連累到了香江其它英資企業的公衆形象。
在對此議論紛紛的社會各階層中,熱血的大學生無疑是一個最特殊的群體,受到時下香江股市和房地産泡沫的影響,他們的就業,以及接下來的工作和生活壓力非常之大,由此自然對那些貪婪無度的商人極爲不滿。
其中,一位曆史系的大學生。就在自己的論文中讨論了怡和的發迹曆程,結果這篇文章直接走出了學校範圍,被媒體們廣泛引用。
……
1832年7月1日,兩名蘇格蘭裔英國人william jardine——威廉渣甸和james matheson——詹姆士馬地臣。在中國廣_州創辦了渣甸洋行,主要從事鴉_片的買賣。
1833年,英國國會結束了英國東印度公司對中英貿易的專營權。于是,渣甸洋行抓住了機會,填補東印度公司留下的真空,從東印度公司的主要代理商。變成了亞洲最大的英國洋行。
按照英國人所著傳記的描述,威廉渣甸是一位出色的計劃者,強硬的談判高手和戰略家,其個性強硬嚴肅,以工作狂著稱,但富于“同情心”,不斷寄錢給在蘇格蘭不那麽幸運的家人,也提攜在公司内工作的侄子們。
同時,威廉渣甸還以專橫高傲而知名,被冠以“鐵頭老鼠”的綽号。
其在廣_州十三行“creek hong”——“義和行”的辦公室,僅有一張椅子,隻有他自己可以坐,客人則永遠隻能站着。
威廉渣甸的精明,甚至能在沿海鴉_片走_私期間,以得到更多的皈依者,說服了普魯士傳教士郭實立牧師。
1839年,林則徐實行禁煙,威廉渣甸親自前往倫敦,遊說英國政_府與滿清開戰,并力主從清朝手中取得香江,做爲貿易據點。
1840年,如威廉渣甸所願,鴉_片戰争爆發。
1841年,香江被英國占領,渣甸洋行以565英鎊購入香江首幅出售的地皮。
同一年,威廉渣甸衆望所歸地當選爲英國國會議員。
英國外相亨利約翰坦普爾對其誇獎道:“渣甸先生在中國提供給我們在海軍、軍事和外交事務方面,詳細的指導、協助和信息,帶給我們滿意的結果。”
1842年,渣甸洋行将總公司從廣_州遷至香江,并更名爲怡和洋行。
1843年,上_海怡和洋行成立。
1844年,上_海首次拍賣土地,同樣被怡和洋行購得。
1872年,怡和洋行開始放棄對華鴉_片貿易,進行洗白,并逐漸多元化投資業務,
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書寫的,時至今日,香江多地的地名,比如渣甸街、渣甸坊、渣甸山,都與這些英國人有關,他們的各種光鮮亮麗,都是以當年不把華人當人看,用鴉_片換取白銀,血腥原始積累而來的。
現在怡和被披露,欠了100多億港元的外債,要不是因爲它有長久以來的各種特權,恐怕就想借這麽多錢,也沒機會吧。
……
曆史畢竟已經很久遠了,現在早就被前任港督麥理浩調_教出香江歸屬感的香江人,未必能有什麽反應,但這個100多億的數字就太紮眼了。
要知道,現在很多香江人還在爲幾十平方米的住處,掙紮得近乎絕望。
怡和的老底被揭得如此徹底,立刻成了所有在現實當中利益訴求無法得到滿足的人們,傾瀉不滿的集火對象。
周密更是發出話來,“如果英國的股東們,還賴在倫敦耍大牌,不趕緊來香江召開股東大會,商讨對策,我就建議唐先生,讓怡和進入破産程序。至于這筆投資虧損,我們認了。”
見周密這麽兇殘,西門凱瑟克氣得直接摔了杯子,但他顧不上那些開始坐不住的股東們,而是擔憂輿論喧嚣當中,自己祖先搖搖欲墜的名聲。
現在已經有人請願,要求更改渣甸街、渣甸坊、渣甸山這些地方的地名,這實在是一個非常糟糕的信号。
威廉渣甸自己沒有子女,其龐大的遺産由渣甸家族的侄子繼承,最後傳到凱瑟克家族這一支脈上。
從1970年到1975年掌控怡和的亨利凱瑟克,是西門凱瑟克的親哥哥,屬于第四代凱瑟克和第六個凱撒克。
西門凱瑟克本來想要效仿哥哥,踢走紐壁堅,成爲怡和的第七個凱撒克。
由此不難看出,西門凱瑟克有多重視自己家族的傳承。自然而然地,他無法容忍家族開創者威廉渣甸的身後評價,從雲端跌落塵埃。
這次見到港督尤德,西門凱瑟克直接要求對方采取措施,嚴厲控制這些輿論。
這兩天心髒有些不舒服的尤德,聽完後沒有開口。
不過,他心裏卻不滿地哼了一聲,“你們這些蠢貨,把事情搞砸了後,就知道來給我制造壓力。也不想想,自己在怡和的位置都快沒了,還在這些無足輕重的小事上浪費精力。”
顯而易見,尤德從港督的角度出發,隻想盡快穩定香江的局勢,而西門凱瑟克還在妄圖收複他眼中的祖業——怡和,這兩個人壓根就尿不到一個壺裏。
見西門凱瑟克臉上的不耐之色越來越明顯,尤德這才答非所問地緩緩開口,“唐煥要來香江了。”
“他來了更好。”西門凱瑟克哼了一聲。
“我準備以私人身份,親自去機場迎接他。”尤德瞥了一眼已然外強中幹的西門凱瑟克,“你要不要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