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建在戈壁沙漠的綠洲上,依山臨河,内部自成系統,實際上相當于一個小城鎮。
在烈士陵園裏父母的墓碑前,唐煥長久站立,默然無語。
他這個草根it工程師的殘缺靈魂所占據的身體,此時似乎有種天人合一的奇妙共鳴感覺,乃至于思維純淨得如同頭頂水晶一般透徹的天空。
良久之後,唐煥暗自歎了一口氣。這就是心願得償後的念頭通達吧。
感覺皮膚被太陽曬得隐隐生疼,唐煥擡起手腕看了一下表,這才發現,在這裏發呆的時間可不短了。
他鞠了一躬,就此告别,走出陵園,來找韓安遠。
“沒看出來,你還挺多愁善感的。”韓安遠關切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唐煥,“感覺怎麽樣,日頭這麽毒,你沒中暑吧。”
“我還不至于那麽嬌氣。”唐煥搖了搖頭,“問得如何了?”
“這裏雖然是軍事區,但當初選址建設的時候,曾經遷移了一批本地居民,再加上很多補給,都需要由幾百裏外的酒泉提供,所以,這個基地并非不食人間煙火,還是牽扯了不少民政利益的。”
說到這裏,韓安遠笑了起來,“換而言之,你這個資本家,想要表達一下心意,完全可以找到相關單位來正大光明地接收。”
“那就好,我心裏總算好受了一些。”唐煥也跟着笑了起來。
此處畢竟是保密單位,唐煥沒多逗留,很快返回了燕京,接着便趕往老家。
唐家和韓家是一個縣的老鄉,唐煥也是從小生長在這裏,如果追本朔源的話。那麽他的根就在這裏。
唐煥先後拜祭了師父、替周密爲他的未婚妻掃墓、慰問陸小虎、鄭剛、楊慶霖、魏軍等保镖的家。
韓安遠也跟着忙碌,并感慨道:“這兩天坐車,颠簸得腰酸背痛,所以。這裏要想發展,同樣得首先修路。”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你還是少操心吧。”唐煥翻看了一下接下來的日程表,“我們找幾個地方考察一下。捐資盡盡心意就行了。”
韓安遠瞥了一眼,見唐煥在一所學校上打了勾,他随即打趣了一句,“光是捐助教育可不夠,這趟你要是不給家鄉經濟建設做個明确的貢獻,下次都沒臉來,省裏的一二把手已經聯系到我,打探你的行蹤了。”
聽到這話,唐煥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面露爲難之色。“這裏需要的肯定是傳統産業,可我的經濟根基恰恰不在這些領域。”
“那就屬于你自己動腦筋的事情了,你回來這趟,掃墓、探親地一趟趟走下來,沒有鄉親們照應,能如此順利?”韓安遠拍了拍唐煥的肩膀,“好好地想一想吧,家鄉這裏,更要考慮人情世故。”
事實上,省裏關注的速度。簡直是說到就到,當參觀學校的時候,省裏的二把手就已經開始陪同了。
這一階段的省部級領導人,都是從革命年代一步步地走過來的。要等到明年才會退下去,或者進入中顧委。
因此,光是這份資曆,唐煥就必須拿出認真的态度,做出積極的回應。
目前大陸在經濟領域立法舉措,隻有1979年7月通過的《中外合資經營企業法》。
在這個框架下。唐煥想要臨時找出一個不在自己事先構想之内,但又操作性強、效益可觀的項目來,還真不容易。
唐煥正在省裏爲這個難題逗留的時候,周密打來了電話,說是在怡和暗中推動的媒體炒作下,目前有個不太好的苗頭,收購香江電話的失利,似乎開始影響之前已經營造出來的光輝企業形象。
對于這個擔憂,唐煥沒太在意。在他看來,自己已經在香江紮下根基了,這種媒體追逐的“誰最有錢最有實力”的話題,意義不大,随時都可以讓記者們把之前的報道吃回到肚子裏。
原本時空裏,那位周姓商人,打進香江富豪圈子,折騰出“滬城首富”的名頭,其手段沒有什麽技術含量,大不了找個時間如此照搬一下,滿足那些膚淺者的胃口就是了。
“這種唱衰很幼稚,沒什麽大不了的,過幾天我就去香江了,到時候随随便便就能抽那些無聊非議者的臉。”唐煥自信地安慰着,“現在我正忙着交差,怎麽才能給咱們省裏的一二把手找來項目呢。”
見唐煥挂了電話,周密對着胡音夢聳了聳肩,“他說過幾天就回香江處理了。”
“那怎麽成,他應該馬上趕過來。”胡音夢不滿地擡手畫了個半圓,“你知道夢工廠裏有多少人在私底下偷偷議論,老闆是不是實力不行了。我從寶島拉來的那些人,也悄悄地向我打聽此類問題。千裏之堤,潰于蟻穴,他實在太大意了,而且金馬獎的時間也快到了,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啊。”
瞧着胡音夢憂心匆匆的樣子,周密微微苦笑,“等兩天不要緊吧。”
“周先生,你是不知道娛樂圈的複雜啊,本來談好的合作,可能就會因爲這個你們以爲暫時無關緊要的因素,而被拖延下去。”胡音夢拿起電話,狡黠地笑了一下,“我有法子讓他立刻動身。”
“大唐向來都是不緊不慢地保持着自己的做事節拍,你想要影響他,沒有那麽容易吧。”周密失笑地搖了搖頭。
“你就瞧好吧。”胡音夢信心滿滿地揮舞了一下拳頭,打通電話說道:“有個消息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跟你彙報一下,有一位叫做郭孔城的闊少,正天天往鄧俪珺所住的半島大酒店跑,媒體上也八卦他們二人的關系進展……哦……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後,胡音夢洋洋得意地做了一個勝利的手勢,“搞定了,他最晚明天下午就到香江,而且還誇我提醒的對。”
周密一陣頭大。眼前這位姑奶奶還真會挑事啊。不過這樣也好,畢竟有些事情,自己不适合傳話。
“胡小姐果然冰雪聰明,佩服。”周密衷心地稱贊了一句。
“過獎了。”胡音夢喜滋滋地嘀咕着。“唐煥讓我把他到香江的事情傳給媒體,怎麽做才能自然一點呢。”
“《星島日報》的老闆胡仙不是最喜歡在你這裏打探内部消息麽。”周密笑着提醒了一句。
“周先生高見。”胡音夢禮尚往來地奉承了一句,“我這就請胡仙吃飯。”
……
次日,《星島日報》刊登了一則消息。
香江電話收購失利一方的唐煥先生,将于今日抵港……
或許。美國首富是否外強中幹,在香江資本界水土不服,折戟沉沙,馬上就會有個分曉了……
這篇短小精悍的報道,很容易讓人聞到一股硝煙味。
于是乎,香江的媒體界迅速行動起來,早早地派出記者趕往機場。
當看到帶着特殊标志的波音747,優雅地降落到機場後,不少觀望者忍不住興奮地咽了一口吐沫,心裏暗自嘀咕。能坐得起這種私人飛機的富豪,就算再如何地外強中幹,也不是一般小蝦米能比的,而且對方也未必甘心被人搶走看好的獵物。
處于随從和保镖們前呼後擁下的唐煥,很快被守候多時的媒體記者們攔住了去路。
……
唐先生,請問你對這次香江電話收購失利有何感想?這是否意味着,你的實力并沒有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可以和怡和這樣的一流大公司相提并論?
實際上,收購香江電話,無論成敗與否。都隻是一項再正常不過的商業操作,隻不過媒體朋友們爲了哄讀者掏錢買自己的報紙,才如此大驚小怪。
至于我的實力,是否可以和怡和這樣的企業并肩。我隻能說,拭目以待吧。
唐先生,能否說得詳細一些呢?
我已經從英國調來兩筆,共計一億英鎊的資金,進軍另外一項開放的公用事業,如果有興趣的話。那就繼續來争吧。
唐先生,你說的這個目标,是指香江電燈麽?
不好意思,涉及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唐先生,你如此興師動衆,是不是在像怡和宣戰呢?
那隻是你們記者的想法,在我這個商人的眼裏,隻要覺得目标合适,自然就會投資。
唐先生,這是不是意味着,你對香江的未來,非常地看好,這才如此放心大膽地投資?或者說,你這次去大陸,得到了什麽不爲外界所知的消息。
涉及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
唐先生,你聽說了麽,鄧俪珺小姐已經有了新男友。不知道你這位前男友,對此除了祝福之外,還想說些什麽?
你是哪個報社的?
我,我是香江時報的?
什麽時候,這家報紙也開始關注花邊新聞了,難道說,你們的政_治任務都勝利地完成了?
呵呵,唐先生,你不要生氣嘛,我們隻是述說事實而已。那位追求鄧俪珺小姐的追求者——郭孔城先生,天天都在半島酒店的茶座等着鄧俪珺。
……
早在1950年代,半島酒店便有“影人茶座”之稱了,蓋因不少電影明星都愛在這裏喝下午茶。
到了1960年,半島酒店進行大規模重修,并安裝了空調設施。
有了更優質的硬件條件後,半島酒店對那些追求品質生活的人來講,自然更具影響力了。
而一些尋找新聞線索的人,也不惜成本,喬裝打扮之後,躲在這裏,伺機而動。
可以說,最近一段時間,這個茶座的超級明星顧客,是香格裏大酒店的少東家郭孔城,他幾乎天天必到,爲的就是等候鄧俪珺。
……
唐煥擺脫了這一群呼之即來的記者後,直接吩咐,去半島酒店。
等來到“影人茶座”後,不用别人介紹,他就一眼發現了郭孔城,對方正和邵逸夫談笑風生着。
緩步走了過去,唐煥直接坐了下來,“六叔看起來心情不錯啊。”
“年紀大了,自然要笑口常開了。”邵逸夫哈哈一笑,“唐先生大陸之行,應該收獲頗豐吧。”
“還可以吧。”唐煥點了點頭,“隻要夢工廠能争取到的,我也會想着tvb的。”
本來郭孔城正虛心地和邵逸夫讨教着媒體方面的話題,沒想到突然半路裏殺出來一個程咬金,直接把邵逸夫的注意力吸引走了。
更讓他感覺不舒服的是,對方盯着自己的眼神裏,帶着明顯的審視,由此産生的氣勢,直接壓了自己一頭。
見郭孔城面露疑惑之色,邵逸夫擡手做了一個手勢,“兩位都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如果不相互認識一下,那就太可惜了。這位是美國矽谷的科技精英唐煥,身家早就過億美元了;這位是大馬素有亞洲糖王之稱的……”
“我知道。”唐煥擺了擺手,語氣裏帶着明顯的不屑,“郭孔城先生嘛,聽說最近在香江成爲了媒體的寵兒,天天都能登上報紙的。”
對于眼前這個來挖自己牆角的家夥,唐煥心裏的不爽,既強烈,又怪異,要不然他也不會得到胡音夢的小報告後,二話不說地立即趕來了。
不管怎麽說,有一點是清晰明确的,那就是,唐煥希望此人趕緊從香江消失。
于是,唐煥說起話來,火藥味十足,“但靠女人登上頭條,實在有失男人應該具備的水準。香江這裏不太适合你的發展,還是盡早離開爲好。”
郭孔城微微一愣後,頓時勃然變色,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突然發難。
“唐先生有管閑事的功夫,還不如想想香江電話收購怎麽失敗的。”郭孔城反唇相譏。
唐煥沒有争辯什麽,隻是豎起了食指,淡淡地說道:“希望你能在一天之内離開香江,否則的話,我讓你好不容易炒作起來的香格裏大酒店,生意一落千丈。”
“好大的口氣,那我就回去坐等你有什麽本事了。”郭孔城冷笑一聲,起身離開。
看着眼前所發生的用時不過一分鍾的沖突,邵逸夫不由地瞠目結舌起來,他之前是想介紹兩人彼此認識的,怎麽事态突然急轉而下,變成了這個樣子?難道說,自己老眼昏花、幻聽幻視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