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那百分之三十多的股份,置地瘋狂地砸出了将近14億,大大出乎了周密的意料,結果措不及防之下,錯失了先機,迅速敗下陣來。
在大陸明确提出改革開放的背景下,香江恒生指數打破1976年至1977年的牛皮悶局,由1978年低點4點起計,到1981年7月17日2點,短短三年之間上升了7倍。
由此可見,投資者是如何地看好香江這個進軍大陸的商業跳闆,自然而然地這也推動了發展房地産的熱情,甚至市面上還出現了炒樓狂潮。
有一個指标能在一定程度上說明這種投機所達到的讓人瞠目結舌的程度,即樓價的供樓負擔比率——供樓支出占大學畢業生收入的比重,其最高的時候一度高達180%,也就是說,底層民衆要用近乎收入的一倍才能夠供得起樓。
佳甯集團就是利用這個股市大好的機會,大肆投機,吹出了一個好大的肥皂泡。
不過在1981年,也就是今年7月17日,香江銀行公會宣布,7月21日起,儲蓄存款利率由11厘加至12厘,于是乎,恒生指數當日便從最高點開始下跌。
按照曆史軌迹發展,這就是揭開了1980年代香江第一次股災的序幕。
加之已經開始的關于香江前途的中英談判,屢屢陷入僵局,恒生指數将會在今年與明年下跌幅度總共達到63%。
而且這個頹勢,一直要持續到1984年中英談判達成一緻,局面明朗後,才會反彈。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唐煥認爲,隻要自己誠心收購香江電話這百分之三十多部分的股份,就算怡和也有興趣,但其在九龍倉收購戰中,由于自己的介入,并沒有像原本時空裏的那樣,從包船王那裏狠狠地敲了一筆現金,反而是這筆差價落到了自己的口袋裏,導緻它的競争實力有限得很。
而漢鼎投資公司的團隊,在研究之後,結果也和唐煥的推斷類似。
所以,負責具體執行的周密,把收購的方針定爲穩健和友好,不花無謂的冤枉錢。
畢竟,靠着唐煥的投機情報積累下來的家底,本來就不好肆意張揚。
可以說,唐煥這一方計算得很周詳,按理來說,收購應該是十拿九穩了,但他們卻漏掉了一個人爲影響的主觀因素——來自于怡和内部的公司政_治鬥争。
現任的怡和主席,也就是香江人常說的大班,是david ing——大衛?紐璧堅。
他的父親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曾因軍功于1918年獲授十字勳章,并前往遠東及香江發展,從1938年至1947年任職怡和洋行董事,于1941年香江被日本攻陷前夕,被委任爲糧食管制官,之後則被關押于赤柱拘留營内,期間設法維持營内秩序,等日本戰敗後,又被賜封大英帝國最優秀勳章。
出生于中國的紐璧堅,在加拿大和英國完成求學後,1954年決定來香江發展,以20歲之齡加入父親曾任職的怡和洋行,由低做起,在1967年晉身怡和董事局,1970年再升任怡和董事總經理,同時兼任怡和旗下九龍倉的主席。
實際上,在1970年,紐璧堅一度有機會出任怡和主席,但在凱瑟克家族的堅持下,時任高級董事總經理的henry keswick——亨利?凱瑟克,獲得英國倫敦方面的股東支持而成功上位。
等到三年後,亨利?凱瑟克卸任,紐璧堅這才接任怡和主席兼高級董事總經理,執掌怡和的決策權。
可問題是,凱瑟克家族人丁興旺,靠時間熬走了亨利?凱瑟克,他的胞弟simon keswick——西門?凱瑟克接踵而至,眼巴巴地盯着大班這個位置呢。
來自于蘇格蘭的凱瑟克家族,是怡和創辦人之一威廉?渣甸表親的後人,爲怡和的主要股東。
但經過一百多年的發展,凱瑟克家族的股份早就攤薄到無法一言決之的地步了,而紐璧堅有父子兩代爲怡和打拼、甚至淪爲戰俘的資曆,被股東認可的程度也可想而知。
因此,西門?凱瑟克想要坐上怡和大班的寶座,隻能通過一步步地公司政_治鬥争,來奪取權力,而最有力的手段,就是質疑紐璧堅的經營能力,打擊對手的威信。
恰恰悲催的是,紐璧堅至少有兩個把柄——怡和傳統業務滑坡和九龍倉争奪失敗,成了無法辯解的短闆。
可實際上,紐璧堅因此受到責難,還真有點委屈。
首先,怡和原本以轉口貿易和代理商爲主的生意,其所依存的外部環境正在發生變化。
早在1962年,著名學者馬素?麥克魯漢的著作中就提出地球村的概念了。
經濟全球化的趨勢日益明顯,随之越來越多的生産商,直接與本地買家接洽。
作爲代理商,怡和的重要性跟着降低,自然而然地收益倒退。
這個大勢不管換成誰當家,都隻能捏着鼻子承認現實。
其次,九龍倉争奪戰的過程裏,紐璧堅已經殚精竭慮、竭盡所能了,甚至爲了籌集資金,還把金門大廈以接近十億的價格賣給了佳甯集團,讓其借機炒作了一把所謂的實力。
面對華資的來勢洶洶,怡和隻有兩個選擇,一是不惜血本保住九龍倉,維持百年大洋行的面子,或者最大限度地在出手九龍倉的時候賺取現金,得到裏子。
而去年六月下旬,紐璧堅趁着包船王遠赴歐洲的空檔,發起決戰,其方案在面子和裏子的取舍上堪稱兩全其美。
原本時空裏,紐璧堅雖然丢了九龍倉的控制權,但卻從包船王那裏狠狠地賺了一筆,滿載而歸,算是值回票價了。
但這個時空裏,由于唐煥跳出來插了一腳,怡和面子裏子都沒撈到,大虧特虧。
這顯然屬于非戰之罪,紐璧堅被坑得冤枉到家了。
面對西門?凱瑟克的逼宮,紐璧堅自然要以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在他看來,怡和要想擺脫眼前的困境,必須和包船王棄船登岸,由航運業轉而進軍房地産業一樣,進行業務轉型。
紐璧堅同樣選擇了房地産業,另外還有香江電話、香江電燈這樣的公用服務行業,并可以借此恢複怡和往日裏老大的形象。
但這麽做的前提是,投資者要對香江前途抱有信心,可怡和的凱瑟克家族,恰恰有“恐_共症”,而且病入骨髓,成了頑疾,蓋因其挑起鴉_片戰争後,百餘年以來在中國大陸各地經營的分公司,全被秋風掃落葉一般充公了。
于是乎,西門?凱瑟克和紐璧堅之間的矛盾和分歧越來越明顯了。
在巨大的壓力下,急于證明自己的紐璧堅,一反往日裏保守的作風,在投資上表現得極爲大膽和激進,暴起發難,将周密掀于馬下,把香江電話捏到了手裏。
當然了,這裏面未嘗沒有抱負的意味。
唐煥在去年九龍倉争奪的決戰階段,既賺到了差價,又得到了包船王的人情,使得怡和的算計落了空,紐璧堅心裏不恨才叫怪呢。
而像包船王這樣的華商,資金周轉很大程度上都要依賴彙豐,其給唐煥轉賬的時候,身爲彙豐董事的紐璧堅,想要弄清楚資金流向并不困難。
順藤摸瓜之下,他自然知道是誰坑了怡和,使得自己多了一個可供西門?凱瑟克肆意攻擊的靶子。
如今在香江電話股權的争奪上,置地擊敗了勢在必得的唐煥,不但報了一箭之仇,還爲怡和恢複了榮譽,實在是一舉數得了。
爲了借此鞏固自己的威信,紐璧堅通過媒體炒作了本次資本運作的大獲成功,像《華爾街日報亞洲版》、《信報》、《焦點》等等财經報紙,都參與了讨論,甚至連寰亞電視也避無可避地詳細報道了自己老闆的本次失利。
見紐璧堅如此不依不饒,周密郁悶之餘,也是毫無辦法,誰讓商場上隻以成功論英雄呢。
而且還不能有輸不起的姿态,有媒體采訪的時候,他仍得輸人不輸陣地違心恭喜一下對手。
好在唐煥并不在意這次的得失,周密的愧疚總算減輕了一些,于是他又接着把紐璧堅在公開場合的高調做派說了一下。
對此,唐煥無所謂地說道:“先讓他們瞎樂呵蹦跶一段日子,以後有的是機會找回場子來。還有,你不要強顔歡笑地裝大度,應該表現出來惱火的情緒,不能浪費開戰借口的機會。”
“看來,我也要作秀了。”周密一聲苦笑,“你還要在大陸呆多長時間?”
“公務都處理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忙乎私事了,祭拜一下父母,回老家看看之類的。” 唐煥想了一下後回答。
“别忘了,順道替我掃墓。”周密歎了一口氣。
“記着呢。”唐煥答應道:“通話質量不好,沒有其它事情的話,就先這樣吧。等忙完這邊的事情,我下一站就去香江。”
放下電話後,周密搖了搖頭,對于本次失敗,仍然不能完全釋然。
要知道,唐煥準備了很多技術和産品,打算在香江電話這個平台上,按照自己的進度施展一番,可現在卻落了空。隻能說像怡和這樣的老牌英資商行,底蘊深厚,不能再小瞧了。
周密正習慣性地自我檢讨着得失,助理敲門提醒了一下,“周先生,在香格裏大酒店舉行的慈善拍賣會,快到時間了。”
“那就走吧。”周密點了點頭,自己在香江代表着唐煥,各種活動都要出席,但也正因爲名目繁多,有時候都記不得此類日程安排了。
這座香格裏大酒店,屬于大馬郭氏家族的産業,位于香江九龍尖沙咀東部——1970年代通過填海得出來的一塊土地。
郭氏家族從1977年開始在香江投資地産及酒店,于是便買入了這塊地皮。
香格裏大酒店建成後于今年營業,承辦了不少有影響力的活動,在香江的知名度提升得很快。
這次在香格裏大酒店舉行的慈善拍賣活動,自然同樣可以爲其增加名氣。
周密到場後,發現紐璧堅也來捧場,他記起唐煥之前的囑咐,于是繃着臉向對方做出不屑一顧狀。
紐璧堅自然也留意到了這位近期的對手,見周密一臉不爽的樣子,被西門?凱瑟克擠兌得日益焦頭爛額的他,難得地心情舒暢起來,大度地笑了笑,做出隻有勝利者才有資格擺出來的做派。
這時候,有那眼尖的記者,發現了這一微妙的情景後,趕緊慌不疊地抓拍下來。
周密不爽之餘,心中冷笑,大唐現在正盯着美國電話電報公司子公司太平洋貝爾呢,沒工夫搭理你們。
等明年騰出手來了,再收拾你們。
我沒辦成的事情,對于大唐而言,隻是小事一樁罷了。
周密正琢磨着,忽然聽到有人喊道:“周先生,來這邊就坐吧。”
他循聲望去,見是鄧俪珺,于是便毫不見外地走過去坐下,并由衷地誇獎了一句,“鄧小姐真是越來越美麗了。”
周密的有感而發,并非面子話,事實就是如此。
爲了避免再發生原本時空裏1980年代中期,鄧俪珺勞累過度,引發腎病,拖垮身體的悲劇,唐煥不但硬生生地爲鄧俪珺抵擋住了寶島官方攤派下來的各種宣傳表演任務,還限制了她的工作強度。
反正被寶島允許從美國回來後,鄧俪珺便已經奇迹般地東山再起,恢複了昔日的人氣,自然沒有必要繼續那麽拼命,透支身體健康。
因此,現在不到三十歲的鄧俪珺,健康地像鮮花一樣綻放着,尤其明眸善睐之中,眼神裏不時地透出俏皮的神色,從而顯示出了無限的活力。
如此光芒四射的巨星風采,自然引得無數仰慕者競折腰,其中就包括這座香格裏大酒店的少東家郭孔城。
對此,年少成名的鄧俪珺早就見怪不怪了,雖然母親不在身旁守護,但心有所屬的她也知道如何應對,禮貌而明确地拒絕即可,沒法子管别人的想法,那自己隻要守好本分就是了。
不過郭孔城依然锲而不舍,加之何麗麗在一旁撮合,便坐在了旁邊的位置上。
鄧俪珺感覺有些别扭,正好看到了周密,于是便把他請來壓住陣腳。(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