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聲問話響起,大廳裏或站或坐的幾個人紛紛低下了頭顱。看着默不作聲的衆人,說話的老人眼神變得前所未有的銳利,搭在虎頭椅背上的手也不緊不慢地敲起來。
“沒人說話?是我盜拓聾了?還是你們啞巴了?!”
當老人的聲音第二次響起時,位于大廳左手第一位的中年男子忍不住開口回應道:“首領,不是兄弟們不聽話,實在是那個木河太過分了!二哥跟随您起碼有小四十年了吧,他木河一個二十歲剛出頭的毛頭小子居然敢對二哥呼來喝去,就差沒騎在脖子上撒尿了,您說說,天底下哪有這樣讓人欺負的?!”
“哦?!”
聽到回應後,盜拓老邁得僅剩一張皮的臉上浮出冷笑,在掃了其他人幾眼後,施施然地問道:“其他人都是這麽想的嗎?洛老二,你說說,老三的話有道理嗎?”
被點名的洛老二是場上除了盜拓外唯一落座的人,和其他人比起來,他的年齡和盜拓最爲相近,不光滿臉堆滿褶子,手上的老年斑也密麻的可怕。此時聽盜拓問他,這老二倒也不急,慢悠悠地咽了幾口唾沫後,擡眼看着盜拓笑道:
“老哥哥呀,論年齡,我也就小了您五六歲。可要說這身子骨,您怕是比弟弟我強了十年不止啊!”一邊說着,他一邊指着在場的其他人,“當年跟着老哥哥您一起發家的,除了我基本都死絕了,往下資曆最深的老三,有五十了吧?可也差着咱們小三十歲呢!”
說到這裏,老二用手中木拐搗了搗地面,滿臉委屈地辯解道:“之前您老哥哥發話,讓我們認真聽從木河的吩咐,這沒啥說的,您是首領,說啥我們做啥。這段時間他讓我們攻打空間站我們攻了,配合着進攻狗鬥場我們也去了,前兩天突然說讓青刀派人去龍牙軍那接人,他也沒說不接不是?誰知道接個人都能接出這檔子事來。”
“死了五個人,兇手還開着星際遷躍艦跑了,說起來是我兒青刀的不是。”說到這裏,洛老二的聲音都微微地顫了起來,“可說實話,咱們海盜團常年刀口舔血,馬有失蹄這種事情是再正常不過了,大不了再去找回場子嘛!可結果怎麽着?木河那小子,張嘴就是對我破口大罵呀!”
說着說着,洛老二拍着自己滿是褶子的老臉自嘲着:“瞅他那模樣,都還想隔着屏幕朝我臉上打幾拳呢!老哥哥哎!我挨打不算什麽,可他不給我臉,不就等于扇您的臉嗎?!弟弟我這是替您不值啊!這木河究竟是誰啊?!他哪怕是個私生子也不至于讓您這麽待見吧?!”
聽到老二的自辯後,盜拓怒極反笑,咧開嘴森然地問道:“那這麽說,我還得謝謝二弟你咯?怎麽着?要不我給你鞠個躬,謝謝你們幾個給我漲臉了?”
“這...”老二被盜拓用話一噎,連連擺手否認,不知是不是身體太差的緣故,幾個擺手後就連連咳嗽起來。站在他身邊不遠的一個壯年人急忙上前關詢,粗壯的大手格外細心地捋着洛老二的後背。
見盜拓說話陰陽怪氣,旁邊的老三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首領,這段時間兄弟們聽着命令跑來跑去可沒少受累,您這麽說話,就不怕兄弟們寒心嗎?!”
這句話說完,除了老二依舊在咳嗽外,其他人的表情都變得同仇敵忾起來。而這些人裏面,敵意最爲明顯的當屬爲老二揉背的那位壯年男子。若不是盜拓多年威名太盛,怕是他這會兒沖上去将其手刃當場的心都有。
衆人的目光被盜拓看在眼裏,卻沒能引起他半分緊張。在好整以暇地調整了坐姿後,盜拓開口詢問那個壯年男子道:“洛青刀,老二身子骨不行了,所以你想趁早接你爹的班?”
面對盜拓的發問,洛青刀本能地就想針鋒相對,但在父親死死地拉拽下終是忍住了沒說話。見他不搭腔,盜拓皮笑肉不笑地哼哼了幾聲,再次開口反問道:“想接班,卻又不敢直說,這像是星際海盜的作風嗎?你說說,就這慫樣,将來手底下誰會服你?!”
“誰慫了?!”被盜拓一激,洛青刀不顧父親阻攔,兩眼一瞪大聲反駁道,“這些年在海盜圈子裏,誰不知道我洛青刀的實力?承蒙咱們這些兄弟擡愛,十幾年下來給我推到了行四的位置,不說是一言九鼎吧,跺個腳至少也能聽見個響!”
“哈哈,厲害!”盜拓看着他的模樣,眼神裏倒有幾番欣賞的意味。“當年的小青刀,現在也是叱咤一方的人物了。可惜,可惜了!”
聽到盜拓的感慨後,老二後背頗有些發涼,忍不住站起來求饒道:“老哥哥哎!您可别再吓我了!我家娃兒再厲害,不也是您眼裏的一隻貓嘛。這樣,弟弟我今天回去就讓青刀加派人手,盡全力,把那個從龍牙軍手裏逃走的狼人給抓回來!”
“你倆倒是有意思,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聽到老二的告饒聲,盜拓臉色絲毫不爲所動,緩緩地從虎頭椅上站了起來,看着台階下幾步遠的形色人等,他的臉上變得自信而又快意。“可有件事你們卻忘了,我盜拓,絕不是剛出茅廬的小嫩雛!”
話音一落,洛青刀隻覺自己胸口猛得刺痛,低頭看去,赫然發現一把尖刀從後背直貫胸前。與此同時,老三的凄厲慘叫也在他耳邊驟然炸起:“啊!!!老六!你!!!”
在噗得一聲吐出滿口鮮血後,難以置信的洛青刀慌忙朝着一旁躲閃,但緊接着又被狠狠刺了幾刀,這一下,回過身來的他徹底看清了在背後刺殺自己的兇手——嫡系老七。
“老七..你...你怎麽敢?!”
回答他的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前後不過幾秒鍾,盜拓團隊裏原本鐵打的繼承者就這樣死于嫡系之手。捂着脖頸顫抖死去的洛青刀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爲何有着過命交情的老七會突然變了性子下此狠手,他難道相信自己有實力全盤接管海盜團?老七難道不清楚大廳外還有他洛青刀的死忠嗎?!
這些問題注定得不到回答,他也注定死得不瞑目。
“我的兒啊!!!”
眼看風雲驟變,自己兒子和下屬或死或叛,老二再也沒空假裝咳嗽,猛地站起身來撲向殺害自己兒子的兇手,但還沒等老七舉起匕首朝他攻擊,老二就被人一把拽着頭發摔了個狗吃屎,他紅着眼看去,拽自己頭發的正是依舊老當益壯的盜拓。
“啊!盜拓!!!我兒不過是說了幾句氣話,你居然就要了他的命!!”看着近在咫尺的老哥哥,洛老二臉上的褶子似乎都被怒火炸得扁平,“這些年我們父子倆對你恭恭敬敬,毫無二心,哪怕海盜團大半人馬都被青刀收攏,他也沒在你面前有過半點放肆?!盜拓!你都已經奔九十的人了!你還能活幾年?!你如何就容不得咱們哥倆一起有個好晚年?!!”
面對氣急敗壞的洛老二,盜拓罕見地歎了口氣,揮揮手驅離了大廳剩餘的活人。在他揮手後,暴起傷人的老六老七恭敬地行了個禮,随後各自拖着老三和洛青刀的屍體向外走去。而在廳門打開後,外面也傳進了此起彼伏的殺喊聲和濃濃血腥味
“老二,青刀是個好孩子,我原先也确實有意把位子留給他。”
在旁人離開後,盜拓輕聲地解釋道:“這些年,我年老體弱,由他挑大梁着實幹了不少事情。你們也知道,我沒有妻子,沒有後代,如果換了其他九十歲的老頭子,早就徹底撒手把權力徹底交給洛青刀了。”
“那你爲什麽還殺了他?!”聽見盜拓的解釋,洛老二臉上更加不解,“你個老不死的還有幾年活頭?以後海盜團怎麽辦?!把位置留給青刀,難道不比你死了以後給老六老七那幫廢物強嗎?!”
“老二,那倆人不是老六老七。”或許是久站吃力的緣故,盜拓又一步步地走回虎背椅坐了下去。“真正的老六老七早就死啦,這是兩個克隆人。”
“什..什麽?克隆人?!不可能!他們明明什麽都記得什麽都知道!”像是聽到什麽荒誕至極的事情一樣,洛老二臉色漲得青紫一片,“我洛老二走南闖北這麽多年,要是連個克隆人都分辨不出來,這雙眼睛豈不是白長了!”
“你不懂,他們是有記憶的克隆人。除了真正老六老七的記憶外,他們腦子裏還被加裝了我麾下死士的記憶。”盜拓居高臨下地看着滿臉怒意的洛老二,語氣突然變得激動起來,“老二,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這意味着我盜拓是有接班人的!我雖然沒兒沒女,但是這首領的位置,可以傳給我自己!一個年輕有活力的自己!”
“你...你瘋了...不..你沒瘋!”短短一瞬間,跟随盜拓最久的洛老二突然明白了什麽,驚訝無比地叫道,“那個叫木河的,其實就是你的克隆體?!怪不得...怪不得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态讓我感覺很熟悉,就像是照着你的模子翻版了一樣!”
對于洛老二來說,明白了這點,更多的疑團也就迎刃而解:“攻打坤水商社的空間站時,底下人傳言頗多。有說這是專門制造克隆人的地方,也有說這裏是訓練狼人的場所,現在看來,那些傳言都不是空穴來風,這狼人正是制造有記憶克隆人的關鍵所在!”
“對,狼人确實是制造完美克隆人的關鍵。”說到這裏,盜拓幹瘦的老臉露出了最爲得意舒心的笑容,“你說說,有了另一個自己,我還能忍受青刀的存在嗎?這些年,洛青刀已經掌握海盜團大半力量,幾乎所有人都把他認定成下一任首領,如果換做是你,難道會因爲我一句話,心甘情願地把偌大産業交到木河手上?”
“我...我...”洛老二張大了嘴巴,支吾了半天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在他驚恐莫名的注視中,盜拓仿佛重新回到了年輕時的狀态,雙目嗜血地狠聲道:“老兄弟,隻要是擋我盜拓的人,無論他是誰,都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