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第三層的巴甲剛把清潔車推回保潔室,便見二層的木揚等人臉色陰沉地順着中段樓梯往下走。遠遠看去,幾人似乎在争執什麽,他不想自讨沒趣,打算轉身從後段樓梯下到第四層。似乎是注意巴甲的存在,幾人的争執聲小了不少,但還是有幾句隐隐傳到他的耳中。
“蘇狼爲什麽非要...”“明明我賞金...”
巴甲思索着這些隻言片語,腳步不由得加快了許多。不是巴甲沒有好奇心,而是他知道所謂真相遠沒有生命來得更加寶貴。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一個識時務的老實人永遠都是領導的最愛,這樣的老實人如果能力再強悍一點,那将永遠是活到最後的幾個人之一。
佟老大麾下能人不少,在這群艦員堆裏,巴甲雖然能力優秀,但也談不上無可替代。然而城頭變換大王旗,艦長換了三任,幸存的舊艦員卻隻有巴甲一個人,這或許是運氣使然,卻也讓杯弓蛇影的他更加小心自己的言行。
下到四層并繞回前艙後,巴甲發現同住四層的木揚已經回到四人間。在掃過木彬房門後,他發現木彬的四人間艙門也牢牢閉合着。月藍應該是留在三層沒有下來,但在經過中段樓梯時,巴甲卻隐隐聽到五層有腳步聲遠去。
‘這腳步聲聽起來像是衛不思和章震,他倆去五層醫療室幹嘛?’
在腦海閃過這一連串的念頭後,巴甲心中陡然一悚,低着頭急忙回返自己獨居的八人間。剛剛還暗自下決心不瞎攪和,轉眼間就搜集到這麽多信息連腳步聲都不放過。這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一刻,巴甲比任何時候都惱恨自己引以爲傲的敏銳聽力。
在他所在的八人宿舍閉合艙門後,衛不思和章震也先後腳走進了位于五層的醫療室。剛一進門,衛不思就徹底變了一副臉色指責道:“章震,你是怎麽回事?都是當過營長的人了,怎麽說話辦事這麽沒有情商?!”
“當過營長怎麽了?”章震一臉不屑地反駁道,“當過營長就得會說話?你以爲我是那種靠吹捧領導一步步走上來的人嗎?他蘇狼做事可笑還不讓人有意見了?還有,我剛剛又沒說什麽,你一路跟着我到第五層就是爲了講這些?”
“你還沒說什麽?你那副表情誰看不懂?就差寫個字條貼腦門上了!”衛不思一臉怒其不争地說道,“咱們是誰?是通緝犯!是東十七星木家,東十八星木家,尤家,衛家還有帝國政府都要派兵捉拿的人!你說說,我們有什麽資格對蘇狼不滿?他再不濟,也是靠自己能力從階下囚一舉翻身坐上艦長位置的,你才了解他多少?你能有木揚月藍他們了解嗎?!”
“了解得還不夠多嗎?!”章震被衛不思說出火氣,伸手虛指房門道,“剛愎自用,盲目輕信,墨守成規,這幾個詞我沒冤枉他吧?那佟老大說的話有一句能信嗎?!他居然說怕佟老大失望所以不殺木彬,當艦長要守信固然是個好習慣,可那不是在内部整頓的時候用的!如果沒有果斷殘忍的手腕,什麽狗屁畜..畜..蘇狼!他還是趁早讓出這艦長位置吧!”
“讓出艦長位置以後呢?誰來當?你來當嗎?”衛不思氣極反笑,毫不留情揭開了章震的心思,“别說沒動過這心思!你自以爲臉上遮掩的很好,可那股不服氣和輕蔑的态度誰都能感受到。木揚月藍怎麽想我不知道,但蘇狼肯定對你沒什麽好印象。這也是我爲什麽說你沒情商的最大原因!”
“看出來又如何?反正我對他的态度早就表明了。”章震語氣生硬地反擊道,“一頭狼人他有什麽能力當艦長?就算是理智些聰明些,說到底還是一頭畜生。佟老大和夏侯顯肯讓他當艦長,絕對不是因爲蘇狼能力強,他們不過是覺得狼人好糊弄罷了!你今天也不是沒看到,好好的護衛艦他不留守,非要跟着你去黑市犯險,這樣的艦長能幹得了什麽?”
“呵呵,我現在覺得剛愎自用這個詞用在你身上才是最合适的。”衛不思一臉輕蔑地回應道,“佟老大和夏侯顯之間矛盾重重,卻能在蘇狼一聲令下放棄争執通力合作,這是糊弄人的态度嗎?你一廂情願地覺得蘇狼沒有讓你滿意,卻不想想自己怎樣才能讓蘇狼滿意。爲什麽他甯可親自前往也不派你去黑市,難道真的就隻是因爲你要照顧佟老大嗎?”
“兵熊熊一個,将熊熊一窩,他蘇狼想要我心甘情願的臣服,自然得拿出過硬的本事。”章震不假思索地反駁道,“我是被通緝不假,但不代表一輩子都要待在護衛艦上。他現在用我也好,不用我也罷,反正寄人籬下期間我當面都會對他保持起碼的尊重,可若是找到合适地點,這護衛艦我是一天都不會再留的。”
“良禽擇木而栖,這就是你态度不恭的遮羞布嗎?”衛不思搖着頭反問道,“你自視清高,覺得所有人都要努力獲得你的認可。可你就沒想過自己也要得到别人認可嗎?是,蘇狼看在木揚和月藍的面子上不會爲難你什麽,可你就一定要用這種态度來讓木揚月藍難堪嗎?還有,同樣是待在護衛艦,我爲什麽就覺得蘇狼殺伐果斷思謀缜密?”
“之前我就看過他在狗鬥場的直播,這兩天近距離接觸後,發現蘇狼遠比我印象中的還要優秀。”說到這裏,衛不思的表情變得格外嚴肅,“别怪我說話不客氣,這艦長位置你章震還真沒有能力坐。佟老大和夏侯顯先不說,木揚和月藍就絕對不會同意,退一萬步講,就算他們都同意了,我衛不思也絕對不會聽從你的命令!”
章震知道衛不思話還有下文,所以閉着嘴保持了沉默。
“你真以爲自己很了不起?爲了一個女人無視元指揮召令,抛下整個營隊留在東十八星醫院履行十年之約。”衛不思此刻沒有提高聲調,但章震卻聽得極爲刺耳,“浪漫的人會說這是偉大的愛情,可我卻隻覺得你幼稚得可笑!也是,一個無父無母無派系的三無孤兒,靠着自己能力僅僅十年就當上營長,當然會有瞧不起别人的傲氣。呵呵呵,都十年了,還沒覺得自己在軍隊混得太容易了嗎?!”
說到這裏,衛不思的聲音猛地提高:“那都是西瑤幫你的!這麽多年你難道就沒想過,爲什麽執政官三番五次對你和言善語?爲什麽違抗軍令這麽大的事能被元指揮一笑而過?還不是因爲他們知道你背後真正的主子是誰!你這個蠢貨,以爲這裏還是東十八星嗎?這艘護衛艦...”
“該死的你說夠了沒有?!”沒等衛不思說完,章震已經氣急敗壞地打斷了她的指責,“說夠了就從這間房子裏滾出去!”
“怎麽?惱羞成怒了?!想想你的能力,精通醫術和槍械,能指揮會駕駛,最後卻硬是被自己的若即若離作廢了。”衛不思沒有理會章震的怒火,繼續字字誅心地指責道,“也許你沒想過一輩子留在這裏,但也請你先學會放下自己的高傲心态,真正地讓自己融入新集體,否則你不但幫不上我們,反而會是這個團隊的不定時炸藥,說不定哪天就會讓我們陷入危險。”
章震看着義正言辭的衛不思,嘴角冷笑着反問道:“你以爲說完這堆廢話,我就一定要全心全意地爲他蘇狼賣命嗎?我再說一遍,如果蘇狼是個酒囊飯袋,這輩子都不要妄想我會對他盡心盡力!還有,爲了木揚月藍的面子,我可以對那頭狼人态度更恭敬些!現在你可以閉上嘴巴趕緊滾出去了嗎?!”
說到最後,醫療室的艙門被章震騰地一聲猛然按開,毫不客氣地對衛不思下了逐客令。
看着臉皮緊繃的章震,被出言不遜的衛不思眼睛眯了一下,二話不說徑直走出了醫療室。但還沒等她走出三五步,背後就傳來一聲重重的摔門聲,停下腳步的衛不思回過頭看向緊閉的房門,耳旁依稀能聽見裏面傳出的悲憤怒吼聲。
護衛艦的房間隔音很好,能讓衛不思依稀聽見,說明章震悲憤的怒吼聲大的毫無保留。漸漸地,想通什麽的衛不思嘴角一松,有些明白對方心态的變化。知羞恥,重臉面,就說明章震還是能夠聽進别人勸告的。相信經過衛不思今日提點,他再次出現時會有或多或少的改變。
呆愣幾秒後,她不再停留,轉過身向自己的房間走去。在成功說服章震改變态度之後,衛不思還要盡快列出護衛艦需求清單,明天此刻就要到達黑市,她的準備時間已經不多了。
‘這蠢貨知道愧疚,就總算還有點救,隻要他肯放平心态試着真心融入集體,憑蘇狼的能力必然可以将其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