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第188章 入觳

馬隊後一個精瘦彪悍的漢子被帶過來,戴着冬氈,披着羊毛鬥篷,身上背着重盾與短斧。

這漢子眼中頗有狡黠之意,不過看到謝君友,臉上就現出畏懼讨好的神情,他身後跟着的幾個壯漢,同樣畏畏縮縮。

謝君友叫他過來,淡淡說道:“你叫孫有驢?聽說你到過睢甯,你跟咱老子說說,這睢甯地界,有什麽出衆的人物?”

原來這精瘦彪悍的漢子竟是孫有驢“驢爺”,他還沒有死,當日楊河剿滅銅山匪,他跑得快,一溜煙跑回山寨,随便卷一些細軟,就帶幾個親近的老匪,準備北逃去投李青山。

不料走到半路,就聽到李青山被劉澤清打得大敗的消息,他們就轉道西進,跑到徐州投土寇程繼孔、王道善、張方造等人。隻是待了一段時間,感覺不如意,流寇東進,“驢爺”又帶幾個親近的老匪,往宿州去投了流寇。

他其實會騎馬,隻是山寨内馬騾不多,所以成了步賊老兵,不過入了賊營後,大小立了一些功勞,又會騎馬,就被賞賜下了馬匹,成爲馬隊的一員。

當然,他隻是會騎馬,馬上劈斬能力是沒有的,所以也隻是普通馬兵一員,胯下的馬,連戰馬都算不上。

此時謝君友詢問,他連忙點頭哈腰的道:“回謝大掌家,要說睢甯,最陰險的就是那秀才楊河了。娘裏個腿,這天殺的太陰險了,俺們銅山寨的好漢跟他對戰,他一聲不響的,最後打了俺們七陣排铳,兄弟們是慘不忍睹啊!對了,聽說他現在任了睢甯練總,我義師北上,最要小心的,就是這天殺的。”

他目光掃視周邊,臉上露出慎重的神情:“這些新安莊的賊子,火铳最是犀利,他們手中的火铳,每一杆都若掣雷铳一樣,可以從屁股後裝填,趴着就可以打。依俺來看,這一片地形最适伏擊,那楊河賊子說不定就潛伏這邊,謝大掌家還是派哨騎小心搜索一番爲好。”

謝君友臉上露出笑容,餘者賊将也是哈哈大笑,一個賊将甚至馬鞭淩空抽了一聲脆響,啪的一聲,淩厲的皮鞭就抽在“驢爺”的臉上,一道血口就是帶出,“驢爺”的右臉瞬間就青腫起來。

孫有驢摸着臉,驚懼不明,身後幾個同夥更是吓得一下跪下。

那賊将看着他獰笑道:“你媽媽個毛,咱老子真懷疑你是個官兵的細作,這樣妖言惑衆,亂我軍心!”

謝君友也是搖頭,心想自己疑神疑鬼了,從靈璧過來,其實這類地形也不少,真要有伏兵,也早有了。這到處雜草密布的,範圍太大,真要搜也搜不過來,反耗費了時日。

對孫有驢說的,他雖記住楊河這個人物,了解了睢甯縣的形勢,但反而放寬了心,略有勁兵,但隻是區區鄉勇罷了。

小地方的匪賊被鄉勇打敗再正常不過,然銅山匪這種半步流寇,又豈能跟他們正宗的流寇相比?

特别這一年二年來,死在他們浩瀚人海下的名将人物又有多少?傅宗龍、汪喬年、劉國能、猛如虎、孫應元,哪個不是名将重臣級的人物?區區練總,更不會放在謝君友心上。

那孫有驢敗軍之将,自然會有所誇大與自下台階之言,火器?這幾年來,營中繳獲的火器還少嗎?除了火炮,尋常的鳥铳三眼铳什麽士卒們都懶得用。

從屁股後裝填?也不怕火氣閃瞎了自己的眼睛。

因耽擱一下,後面的厮養隊伍也趕上來了,驢子、騾子、壯牛,獨輪車,甚至有肩挑人抗,一片喧嘩。

千人的馬隊需要辎重糧秣衆多,特别馬料,那是一個龐大的數字,前來睢甯,也不知要待幾天,會有什麽收獲,所以謝君友這隻大軍,半月的糧草是有準備的。

各類帳篷什麽也要預備,因此厮養隊伍就很龐大,直有八百人之衆。

看看隊伍,謝君友下令馬隊繼續出發,不過耽擱一下,這馬隊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好在離睢甯縣城不遠,最多三十裏路,今日就可以趕到,謝君友也不急了,就讓馬隊慢走,正好愛惜下馬力,不過該有的沿路哨探他也撒出去。

很快他們過趙耳山,前方左側就是荊山,官道兩側更是密實的雜草。

然後官道的右面,僅僅百多步外,就是連綿的沼澤地,窪塘地,再看前方不遠就是河流,謝君友不由歎道:“說起來這地方也是埋伏的好地形,隻是朝廷無人,再好的地勢對他們也是無用。”

身旁一賊将笑道:“不敢野戰,好地勢有什麽用?守着堅城,一個個也被我們打下。某看啊,這朝廷氣數已經盡了,這天下遲早是我們的。就不知入了京師,是什麽花花世界。”

謝君友道:“說這事還早,開封還未打下,陝西的孫傳庭也在……”

說到這裏,就聽到河那邊猛然傳來幾聲清脆的铳響,同時還有急促的馬蹄聲,然後有前方探路的哨騎急奔回來,已經少了好幾人。

衆賊都是神情一變,謝君友冷笑道:“好個睢甯鄉勇,果真敢出城野戰,還想遮蔽戰情,阻擋我方哨探?”

他猛然傳令道:“睢甯官兵在對岸設有埋伏,大軍急速過河,防止他們半渡而擊!”

……

孫有驢沮喪的回來,他摸着臉上的鞭迹,眼中又潛藏兇光,心中恨極:“娘裏個腿,老子一番好心,禀報情報,卻打老子,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看着馬隊中人戲谑的目光,似乎很樂意看他馬屁拍到馬腿上,孫有驢心下更是恨恨,身旁一個騎騾的銅山寨老匪輕聲道:“驢爺,怎麽辦?俺總覺得,這周邊不對勁啊。”

又一個老匪輕聲道:“是啊驢爺,這些人不知道新安莊賊子的厲害,俺們是知道的,真遭了埋伏,怎麽辦?”

孫有驢心下也是打鼓,他舉目望去,前方是河,左面是山,右邊開闊,不過有一個個窪塘,他就道:“一有不對勁,俺們就往右方跑。那邊雖有些水塘水溝,但仔細些,還是不會陷馬的……”

這時他就聽到河對面的铳聲,他臉色大變,看身邊幾個老匪,也是面面相觑,又聽前方傳來的襲步行進命令,還有後方的厮養隊伍,也是叫嚷着加快腳步,驢騾車什麽,就塞了滿路。

孫有驢咬着牙,看向左方近前的荊山,就對身邊老匪道:“娘裏個腿,準備跑。”

楊河看着山下,看流賊終于又起步,而且因爲對岸的疑兵,都是大呼小叫的加快馬速,因爲打算搶趕過河,原來官道中數騎并辔,此時已經擁成一團。

甚至各官道下的雜草中,也跑滿了他們的人。

他們就這樣形成馬潮,蜂擁而來。

楊河看着,臉上不由露出笑容:“流賊入我觳中矣!”

他的手,慢慢擡起,身旁号手緊張看着他,握着喇叭的手,就布滿青筋。

……

流賊洶湧的馬隊奔騰而來,奔在最前面的,就是他們最精銳的騎兵,很多人有雙馬,披着棉甲,殺氣騰騰。

聽着如雷的馬蹄聲,楊大臣悄悄探出頭,看這些流賊精騎越來越近,他悄聲道:“都穩住了,等喇叭響了再打,穩住了……都穩住了……”

話是這樣說,此情此景此戰,這個楊河忠實年輕的書童,也感覺身上冷一陣熱一陣的,看看身邊的铳兵們,個個趴在壕溝内,持着自己的後膛新安铳,也是緊咬着牙,非常的緊張難耐。

他們等待着号令,很多人左手握铳的手,同樣爆出青筋,壕溝内靜悄悄的,隻餘各人沉重的呼吸聲,各人龍頭上的火繩滋滋燃燒着,就夾着一股難聞的尿味。

而在他們上側的第二道壕溝之内,韓大俠瞪着眼,看着官道上奔湧過來的流賊,眼球似乎都要瞪出來。

各人,都是艱難的等待着。

兩道壕溝後的草叢中,楊河擡起的手,猛然揮下!

身旁的号手,立時鼓起力氣,吹響了嘹亮的天鵝聲音。

這聲尖利的喇叭聲,就響遏行雲,似乎蓋過了山下轟隆的馬蹄聲。

“放!”

楊大臣聲嘶力竭的怒吼,第一道壕溝的铳手對官道側湧而過的馬隊,就扣動了闆機。

瞬間各人火铳龍頭都帶着火繩落下,火門巢的陰陽機同時閃開,燃着的火繩落入火門巢内,火光中,火門内的引藥就被點燃,然後順着火門孔洞,又點燃了铳管内的火藥。

铳口處,就爆出了猛烈的煙霧,夾着洶湧的火光。

因後膛緣故,各人栓帽前方還騰起一些袅袅白煙,此時後膛漏氣免不了,但因爲使用銅栓,煙霧溫暖,不會傷人,又護木高深,栓帽阻擋,漏氣往前上方,不會傷害到使用的铳手。

然後火光與煙霧彙成煙龍騰起,還彙成了震耳欲聾的排铳聲音。

……

孫有驢等人條件反射的滾落馬下,對這個尖利的天鵝聲音,他們太熟悉了,印象太深刻了。

謝君友毛骨悚然,他猛的轉頭,這是?

然後他就看到左側山坡上,似乎幾十步外的距離中,爆開了一連片的火光,騰騰的白煙連成一片,然後一陣心寒的齊射聲音,自己身邊這些精騎們,不論人馬,就齊刷刷的翻滾了一大片。

血霧騰飛,麾下士卒聲嘶力竭的叫喊,還有馬匹的驚恐嘶鳴,亂蹦亂跳,一些中彈的戰馬,更是渾身浴血的橫沖直撞起來。

謝君友腦中一片空白,這裏真有埋伏?

那個睢甯練總楊河,真敢在野外動手?

謝君友甚至看到身旁一個将領翻滾馬下,他身上穿着沉重的棉甲,然似乎都被火器打透了,他捂着自己小腹,不似人聲的嚎叫,他極力捂着傷口,然似乎有什麽花花綠綠的東西流出來。

現新安莊的新火藥,就是使用後膛新安铳,也六十多步就可破甲,破的還是鐵甲,這五十步距離更不用說。

這賊将雖然披着棉甲,卻不能抵抗彈丸的威力,而且彈丸沒什麽穿透力,破壞力更強,打中人體後,瞬間形成可怕的空腔效應,巨大的痛苦,便是鐵人都要痛哭。

這賊将滾在地上哀嚎着,早前他鞭打孫有驢,認爲他妖言惑衆,此時埋伏爲真,後悔加痛苦,讓他痛不欲生。

隻是他越是翻滾,内中腸子什麽就流出來越多,慘不忍睹。

山下的流賊,被這猛烈的齊射排铳打懵了,對着壕溝方向,他們還是側面過去的,真是一點防護準備也沒有。

然後這陣猛烈的齊射後,人馬倒下的屍體,瞬間就在不寬的官道上形成障礙,後方許多人馬收勢不及,就一頭撞了上去,然後形成了更大的混亂。

隻是沒等山下流賊反應過來,山坡上又傳來一陣尖利的天鵝聲音。

謝君友又看那邊火光連成一片,滾滾煙龍伴着讓人心寒的铳聲大作,身旁的精騎就又倒下更多。

猛然他的馬匹一陣嘶鳴,雙蹄軟倒,謝君友就被抛了出去,重重摔在爛泥上。

然後身旁就是一個雙膝跪地,對着他口噴鮮血的部将,這部将雙目圓睜,哆嗦着嘴,猛然一大口鮮血噴在謝君友的臉上,他張着嘴要說什麽,卻沒有說出來,沉重的身體就向後載倒出去。

看着他死不瞑目的樣子,謝君友不由發出一聲凄厲的嚎叫。

……

随着子藥的發射,壕溝内的铳兵似乎緊張情緒都随之發射出去,他們依着訓練,快速的再次裝填彈藥。

每道壕溝内,都是整齊的嗆啷聲,衆人都一起一拉膛後下彎的銅栓機,脆響中銅栓被拉開,露出各人手中黑壓壓的後膛口,内中騰騰冒着頗有熱氣的白霧。

然後衆人從挎包取出一發定裝紙筒彈藥,塞進膛口,再一推銅栓,各人銅栓前端就套進膛口,銅帽堵在外。

又一按,整齊的脆響,各銅栓機卡在包鐵的空槽内,同時内中的紙筒被劃破,引藥沙沙的注入火門巢聲音。

就這樣,他們作好了再次發射的準備!

“那邊,那邊……”

第一道壕溝中,五門獵鷹炮也在尋找目标,那打十兩鉛丸的二号火炮位置,點火手指着一處方位,瞄準手就持着長長的挽柄,随着青銅所制旋轉機括的響動,黑壓壓的火炮口,就轉向了那邊。

點火手就将手中引繩往子铳火門上的鵝毛引藥管一點,引藥管瞬間燃燒到底,轟然大響,炮身巨震,火炮口處,就噴出了長長的濃濃白煙,濃煙的内端處,還盡是灼熱淩厲的火光。

那種淩厲的煙火,引得炮口周邊的雜草,瞬間就燃起。

然後這種佛郎機樣式的獵鷹炮,發射時子铳端也冒出了濃密的白煙,卻也是漏氣。

好在這是“凸”樣形的子铳,類新安铳一樣,漏氣往正上方漏出,不會傷害到後方周邊的炮手。

然後十兩重的鉛丸咆哮而去,類新安铳那樣平瞄直打,射在下方的流賊叢中,就是一片的血霧爆起,斷肢殘臂橫飛。

這種獵鷹炮,二三百步打中人,都可以人馬洞過,何況這隻是五十步?

十兩重的鉛丸打過去,就從官道這邊穿透那邊,不論中間夾着多少人馬,全部被打透。

一個身着棉甲的流賊正在嚎叫,鉛丸就正正打中他,從前胸到背後,骨骼内髒全部打穿,棉甲也等若紙糊,整個身體破開一個巨大的洞口,這洞口還很幹燥,因爲鉛丸瞬間帶去的溫度太高了。

鉛丸從他後背咆哮出來,直接穿透兩匹馬,帶走一個流賊的手臂,順便将他手中的兵器變得碎裂,然後又将兩個流賊的身體變得碎裂,最後眼前隻餘一個流賊。

鉛丸直接從這流賊左邊脖子撞過,帶起狂飙的血霧,這賊無頭的屍體就頹廢倒地。

然後可能是側面力的緣故,這流賊人頭斜斜飛起,就擺在嚎叫剛停的謝君友面前。

人頭上死魚似的眼睛凸出,就那樣死死的看着謝君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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