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途的道路橋梁,韓大俠的哨探隊早查清楚了,所以大軍行進,就不需要拐彎抹角,沿途撘建橋梁什麽。
不過此時過河倒沒問題,沿路基本河流都凍住了,臘月的季節,這天實在太冷,就連黃河都要封凍,此時出兵,倒可避開惱人的河網密布等問題。
所過之處,沿路村寨也是歡呼迎送,他們對楊相公剿匪充滿信心,還有各莊好漢、弓箭手不斷彙集,都想随軍剿匪,撈點好處。
“青哥,快啊。”
從占城集往焦山莊的小道上趕來一群年輕人,個個持刀負弓,背着包裹,充滿悍勇之氣。
爲首一青年漢子年在二十多歲,身穿羊毛皮袍,頭上戴着冬氈,身上背着弓箭,還挎着長刀,他遠遠看到道路上過來的人馬,呼了口氣,總算趕到了。
回過身來,就急忙對身後不遠一個年輕人招呼催促。
那年輕人身穿黑色袍子,别着雙刀,雙目頗爲有神,年在十幾歲,此時他有些猶豫道:“文韬,真要随軍嗎?”
青年漢子道:“當然,知道我上次随軍摸了多少?”
他自豪的伸出十個指頭,卻也戴了手套:“十兩銀子,青哥,白花花的十兩紋銀啊。”
黑色袍衫年輕人吸了一口冷氣,睜大眼睛,亦是心動,十兩銀子啊,若自己花用,夠花很久很久了。
那青年漢子便是占城集保長窦西堂的兒子窦文韬,黑色袍衫年輕人卻是他的堂哥窦青。
占城集是一個很大的圩集,内青壯男丁四五百,上次就出兵二百六十多人,内含五十個弓箭手,二十個鳥铳手,當時窦文韬也在内中。
大敗焦山匪後,各人通過摸腰包與事後的賞賜,都獲得了不少好處,所以此次聽說新安莊又剿匪,窦文韬就迫不及待帶一些人來了。
窦青則是他大伯的兒子,住在邳州白馬山那邊的窦家莊中,窦老莊莊主老來得子,四十多歲才有窦青,但他年齡小,輩份卻不小,雖短窦文韬幾歲,卻仍然是他的堂哥。
他善使雙刀,對四書五經也懂一些,平日總在莊中待着,讀讀書,護護莊子什麽,但因爲最近官兵大力剿匪,邳州内外太平不少,就尋思到占城集堂弟家中玩耍,不想卻被拉來了。
這群青壯多是弓箭手,背着樣式不等的弓箭,餘者還有七八個刀盾短斧手什麽,此時都七嘴八舌道:“對啊青哥,随軍作戰,才是好漢。”
“又可剿匪,又可摸腰包,一舉兩得啊。”
“上次俺也摸了五六兩銀子,這發财太容易了,土裏刨食又有什麽出息?”
“是啊青哥,一起去吧,憑你的雙刀,怎麽也能砍下幾個匪賊的腦袋。”
被衆人這一說,窦青也心動起來。
年輕人畢竟熱血,對戰場搏殺總是充滿向往,午夜夢回,未必沒有軍旅的夢,而且還有銀子。
當下他一咬牙,狠狠道:“好,随軍就随軍。”
窦文韬喜道:“這才是我的好堂哥。”
他看了遠遠的隊伍一眼,對衆人交待道:“要随軍了,這天寒地凍,要走很遠的路,口罩手套都拿出來吧。”
當下隊伍各人從包裹中取出材料各異的口罩手套,紛紛戴上套上。
他們一行人打扮各異,棉袍皮襖,各種帽子,然有人有冬氈,有人沒有,沒有的人,就将厚實長布從頭上包下,遮住耳朵,然後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戴上帽子,以此來保暖。
不過手套口罩樣式倒比較統一,卻是從新安莊學來的。
現新安莊的一切,都是外界模仿的對象,手套口罩皆是冬日利器,出現後,各村寨自然紛紛效仿,特别口罩,比抺上油脂還要好。
窦青看他們套上這些奇怪的東西,連說話都甕聲甕氣的,不過看他們樣子,哆嗦之意也大爲減少。
此時冬日冰寒,銳利如刀的寒風吹過,耳朵鼻子都是凍得生疼,呼出的白氣轉眼凝結在唇邊,混着凍出的清水鼻涕,白花花的一片。
特别窦青感覺自己手腳發木變僵,再站下去,似乎手腳都會凍壞,他用力跺着腳,甩着膀子。
窦文韬看了他一眼,笑道:“還好我早有準備。”
他另從背負的包裹中拿出一副手套與口罩,遞給窦青:“青哥,套上罩上,就可以防止凍壞了。”
窦青接過,手套好象是棉麻所制,針腳細密,口上還有羊毛,戴上後,确實這手暖和多了,露在寒風中也不怕,就是手上隔着一層厚布,有點不習慣。
還有口罩,他這個内縫羊毛,挂在兩耳,就象個大暖耳罩在臉上,嘴巴鼻子都被包住,凍得發僵的臉頰立時溫暖,寒風吹來,臉上肌膚不再被風割得生疼。
果然比抺油脂要好,就是說話不便利,甕聲甕氣。
看衆人裝備好,窦文韬看向旁邊一個粗壯的漢子:“立哥,帳篷什麽都帶齊了吧?”
這漢子乍看一條猛漢的樣子,似乎一身的腱子肉,面容頗爲剛毅,他戴着皮帽,将耳朵都套進去,沒帶口罩,手背也用一層層的厚布裹着,此時正往鞋中不斷塞着幹草,一把強弓與大刀在背上背着。
然後旁邊地上,還有一個大擔子擺着。
他塞着幹草,沉聲道:“放心吧韬哥兒,帳篷,鍋具,鐵壺,生姜,米面,都帶着。”
他說話帶一點山東的口音,卻是上月窦文韬等人在路上救來,自稱是獵戶,路遇匪賊,看他一身好武藝,又使得強弓,窦文韬等人就将他留在占城集中,此時也充爲挑夫。
與他一樣,這隊伍也有幾個粗壯的漢子挑着擔子。
窦文韬道:“好,這次随軍,我等是自帶幹糧,這家夥卻要帶齊了,免得沒吃沒睡的地方。”
他戴着口罩,說話總是甕聲甕氣,看着越近的隊伍,他大聲交待各人:“等會入了伍,就要守規矩,免得被砍了腦袋,就别怪俺老窦到時不求情。”
衆人大聲喝應,倒頗爲雄壯,他們隊伍中很多人不是第一次随軍,都懂得新安莊的規矩。
窦青熱血沸騰,也大喊了一聲。
當下他們往隊伍方向過去,遠遠的,似乎可以聽到腳步整齊的邁步聲,新安莊隊伍越來越近了。
……
很快衆人到了路口相接處,就見一騎激起塵土,正踏着冰霜過來,馬上騎士紅衣紅甲紅馬,頗爲英武不凡,經過時,還若有若無瞥了他們一眼,就旋風般過去。
看這騎士騎術矯健,策在馬上頗有悍勇與殺氣。
窦文韬小聲道:“剛才過去的就是新安莊的哨探裴爺,聽說打死過鞑子,身上的甲就是從鞑子手上搶來的。上次剿滅焦山匪,他也殺死了兩個馬賊,繳獲了兩匹戰馬。”
身後各人都是敬畏的看着那騎遠去,低聲議論着,窦青心中也是一股激流湧起:“新安莊真是豪傑輩出。”
很快,又看到大隊人馬過來,當先是一杆大旗,杆高一丈三尺,纓頭号帶,上面有着“睢甯練總楊”的字樣。
旗手旁有個鼓手,正不斷敲着鼓,又有一個吹号樣子的人,然後身後一匹棗紅色的戰馬,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少年正騎在馬上,他戴着八瓣帽兒鐵尖盔。
鐵盔精良,脖間有滿是細碎甲葉的頓項。
然後下方是塗了紅漆的鐵甲與臂手,腰間圍了袍肚,鞓帶上挂着弓箭與長刀。
一襲黑色的貂裘圍領鬥篷罩着,俊秀又深沉,舉止中流轉着絲絲威儀。
看他淩厲的目光掃來,窦青等人不知不覺就低下頭。
窦文韬低聲道:“那就是楊相公,我們這一片的頂梁柱。”
他們不敢多看楊河,對這個年輕的相公,新任的睢甯練總,他們敬畏有加,各人目光轉向馬後,二十幾個精悍兵卒跟着,兵器各異,内十幾個鐵甲兵。
他們皆一色鐵盔鐵甲,系着鬥篷,威猛非常,看他們有人騎馬,有人步行,個個高昂着頭。
那驕傲的樣子,看得窦文韬啧啧稱羨:“看得意的……若我有這甲,一個打五六個匪賊也沒問題……”
窦青也是羨慕的看着他們身上鐵甲,就這甲,放在外面,至少一套五十兩銀子起,他雖是少莊主,怕也負擔不起一套。
然後鐵甲兵後面,踏步聲中,是大隊行進的人馬,當先一杆認旗,比最早的旗小一些,同樣有着“楊”字,旗邊也有一人敲着鼓,身上還背着鑼,然後是五個護衛樣子的人。
一個比楊相公還年少的粗壯少年騎在馬上,顧盼自雄,同樣鐵盔鐵甲,系着鬥篷,馬旁有兩個頭目樣子的人,年紀都不大,讓人感覺新安莊的銳氣與朝氣。
他們身後,以四杆更小的“楊”字旗帶着,則是五人一排的軍伍,伴着鼓點,非常整齊的在道路上行走。
他們皆一色冬氈鬥篷,戴着手套,蒙着口罩,外露青色的胖襖顔色,腰間捆着鞓帶,壓迫力驚人。
看他們前方二十排人還背着兩個包袋,一個不知是什麽,一個好象是水壺袋,腰間又别着解首刀,肩上扛着烏黑精良的鳥铳,一看就非常不凡。
後二十排少了一個背袋,有幾排人持着大盾牌,鞓帶上别着長刀。
有幾排則扛着長矛,身後背着圓盾牌,同樣有解首刀。
他們整齊過來,四十排過去後,又是相同的旗幟隊伍,但後方的隊伍好象人數少了十排鳥铳兵。
不過這些人一色整齊的軍服,轟隆隆的卷動過來,真是氣勢非凡。
看他們伴着鼓聲,腳步高高擡起,整齊落下,踏得塵土飛揚,那種氣質威勢……
一色的精壯漢子壓迫過來,相同的服飾,相同的武器,整齊的步伐,軍靴踏在地上的大片塵土,朔風飛卷旗幟的獵獵聲響,這一切,給窦青年輕的心中激起極大的浪潮。
有一種火焰從胸中騰起,似乎,這才是大明朝的軍隊,往日在邳州城所見的官兵,隻是烏合之衆罷了。
那“立哥”挑着擔子,一樣震撼看着,他在山東也遠遠看過劉澤清的部隊,但那隻是惡棍兵痞,眼前這隻軍伍……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威勢氣質,怪不得韬哥兒對随軍充滿信心,就這隻軍伍,不說銅山匪隻餘不到二千人,便是全員都在,也不可能是這隻軍隊的對手。
窦文韬非常自豪的看着隊伍一排排過去,他裂嘴笑道:“看到李二愣他們了嗎?原來莊中苦苦刨土種田,現在也操練出來了,剛才他看到俺,跟沒看到似的。”
看身邊人頗有羨嫉的神情,他說道:“也都别羨慕了,新安莊的規矩,你們可受不了,眼下這最好,自在……”
前方隊伍走過,後方也過來一些人馬,雖都是冬氈鬥篷,手套口罩,但因爲走得較爲雜亂,倒沒有那種氣勢。
看他們挑挑扛扛,還推着獨輪車,上面雜七雜八,載着很多東西,甚至還有短梯什麽。
卻是銅山匪的山寨依山而建,很大部分位于坡上,寨牆不高,也沒有挖掘壕溝,用短梯架上正合适。
後方的隊伍正是崔祿的擲彈隊,還有盛三堂的辎重隊,又有李家樂的擔架隊,基本屬于辎重後勤,氣勢上,與前方純戰兵頗有不如,很多人面容也較爲憨厚粗壯。
他們身後還頗有各村寨的隊伍,形形色色,挑挑擔擔,人聲鼎沸。
窦文韬連忙帶隊伍過去,一個兵出來盤問幾句,然後一個瞎了一隻眼的壯漢迎過來,他也是冬氈鬥篷手套,口罩未罩上,斜斜挂在一隻耳邊,卻是辎重隊長盛三堂。
他叫道:“原來是占城集的窦少爺,随軍可以,跟上吧……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這次隊伍不供應糧草,入了伍中也要守規矩,否則打起仗來掉了腦袋,就别怪俺事先沒有講明白。”
窦文韬大聲道:“盛爺放心吧,俺不是第一次随軍了,新安莊的規矩,俺懂。”
當下窦文韬這隻隊伍彙入伍中,看到他們,跟着的随軍人馬都是招呼不斷,十裏八鄉的好漢基本認識,窦文韬娴熟的跟他們客套着,喜氣洋洋。
而所過村寨,百姓皆是歡呼,不斷有人馬彙入隊伍。
楊河本來出兵人數,連護衛旗手軍官算上有五百之數,很快就漲到了八百人,内中還有各莊弓箭手百餘人。
他們形成漫長蜿蜒的人流,個個驕傲的走在路上,不知不覺,窦青也學堂弟的樣子,高高的仰起鼻孔。
身在隊伍中,面對沿途百姓鄉鄰的歡呼,他與有榮焉。
……
大軍北上,這一天隊伍走了六十裏,當天傍晚,隊伍在紫莊集附近一條河邊紮營。
這裏早出了睢甯,屬于邳州、徐州交界之地,兩不管地帶,頗爲混亂。
不過面對楊河的隊伍,自然沒有不開眼的正規土匪與半匪鄉民敢來招惹,就是紫莊集,雖未大開莊門,但也讓人送來的幾石米面,還有幾頭豬羊,犒勞遠道而來的剿匪大軍。
此時離銅山寨隻有約三十多裏,楊河感覺銅山匪不是不知道大軍來剿的消息,所以紮營守夜時他頗爲謹慎。
雖不能按《李衛公兵法》營地四周圍起木牆什麽,但也在營地四周撒滿鐵蒺藜,若匪賊有勇氣有能力在這滴水成凍的冬夜來襲,怕未摸到帳篷邊,就會被周邊密布的尖銳蒺藜刺穿腳。
楊河還教導部下,紮營該如何紮,廁所該如何挖,特别冬日行軍,如何保證士兵們的士氣?
新安莊的動靜,周邊好漢都是時刻關注,他們營地與新安莊大營離有百步距離,帳篷也是在河邊五花八門的搭建,随軍在外,他們都攜帶有鐵鍋、鐵壺、生姜、幹糧肉幹什麽。
大寒天氣,各人當然知道要吃熱湯熱食,不過大營那邊大力提水燒水是幹嘛?
窦文韬過去打聽,管辎重的盛爺也沒有隐瞞,回來後,窦文韬高興的道:“好,學到兵法了,我們也燒水洗腳。”
當晚無事。
第二天,數百大軍繼續北上,巳時初,衆人從結冰的京杭廢運河上越過,視線中,右前方就是連綿不斷的山嶺,左上邊幾裏處,則是大片大片的湖泊。
然後正前方十幾裏處,更是山嶺衆多,從東到西,蜿蜒四五十裏。
銅山匪的山寨,就是在正前方某一處山頭處。
又走兩刻鍾,前面一條不知名河流,開路的哨探隊回來禀報,冰層同樣非常厚,可以推行獨輪車。
“過河。”
楊河同樣命令,他身邊一個從戲班招來的号手熟練吹了号,然後衆人從平緩處,又是源源不斷過河。
楊河也策馬過河,河流對岸右邊有一個小山包,連接着右方連綿不斷的山嶺,山包南邊就是這條河,有些東南向傾斜的注入京杭廢運河中,河流寬約二三十米。
他策馬上了山包,看大軍正不斷過河,人流滾滾,還有人挑挑擔擔,或是推着獨輪車。
冰面上推車倒是便利,就是小心不要滑倒,畢竟獨輪,不是雪橇,人也要走慢些,否則有摔倒的可能。
看大軍行進有條不紊,仍按隊總旗幟,楊河暗暗點頭,其實最初隊伍過河時也有些混亂,軍官們徒勞無功的呼喝咆哮。
但一路過來,不知過了多少條河流,各人已經胸有成竹,甚至知道找平緩的岸地過河。
果然實戰,就是最好的訓練。
他又眺望向遠方,正西面幾裏,連綿的湖泊,不過山邊這一片倒是非常幹燥,觸目所見,沒有人煙田地的痕迹。
再看北面的群山往南,一樣寒風呼嘯,荒草連天,好一片荒野。
這一片沒人耕種可惜了,要知道後世這裏可是徐州賈汪的精華。
以後若自己占了,這一片的土地都可以開墾起來。
正想着,北面的荒草平原中,驟然卷起一道塵土的煙龍。
楊河身旁人等都是一驚。
……
煙龍越來越近,而奔在煙龍前面,又有一個矯健的騎士,卻是新安莊夜不收裴珀川。
莊中哨騎雖有十個,卻隻有他一人騎術精湛,可爲馬哨,餘者韓大俠等人就算會騎馬,也隻是騎馬的步哨。
所以此次行軍,隻有裴珀川一人遠遠奔走,策馬在大軍的數裏,甚至十裏之外。
他旋風般奔來,直上山包,在楊河面前滾鞍落馬,單膝下跪,雙手抱拳,高聲禀報道:“禀相公,銅山匪傾巢而出,更約有馬隊五十騎,就在十裏之外。”
楊河喝道:“再探。”
看裴珀川又旋風般奔走,上馬沖下山去,他不驚反喜,臉上露出笑容。
銅山匪果然猖狂,放棄優勢,跟自己野戰來了,那就給他們一個難忘的教訓。
看楊相公放松的神情,身旁張松濤等人臉上也露出笑容,他們也想到了自己的優勢,特别是犀利的火器,胡就業更獰笑道:“日嫩管管,跟我新安莊打野戰,這銅山匪徒是不想活了!”
楊河舉目看出,煙龍更近,不過此時隻有護衛隊兼突擊隊的陳仇敖、張松濤等人在旁,哨探隊的曾有遇、胡就業也在旁邊,張出恭等人在莊中打制火器,此次卻沒有随軍。
一二總的把總楊大臣、韓大俠等人還在河邊指揮過河的隊伍整隊,他們卻沒看到遠方的情形,畢竟十裏之外,平原上又都是荒草,這視線不是很清楚,所以一個好的地形非常重要。
很妙的是,楊河正巧就占據了一個有利的地形,而且,隊伍基本上都過河了。
他總部的旗手,鼓手,号手也在旁邊,山包上朔風更甚,一丈三尺的大旗被寒風吹得獵獵聲響,奇寒襲人。
楊河緊了緊鬥篷,希望在凍死之前結束這場戰鬥。
他猛然喝道:“吹号,集結隊伍,遭遇銅山匪,準備布陣迎敵。将盾車擺上,安上拒馬槍。”
……
身邊的号手吹響了擺隊伍的喇叭聲,正指揮結陣的楊大臣等人一驚,然多時訓練,他們不假思索,都是吩咐豎起他們總部的大旗。
然後依着大旗前方,各總一到四隊,依平時訓練,一二隊火器隊排在前,三四隊殺手隊在後,依着号聲,在隊官把總的喝令下,依次的将隊伍擺開。
然後他們二總并列,楊大臣的一總在西面,韓大俠的二總在東面,成一線陣擺開。
楊河看各新兵擺隊時還有些慌亂,有人在軍官喝令中不知所措,甚至很多人忘了号手聲音的意思,如無頭蒼蠅般亂竄,不由搖搖頭。
不過想想這是正常現象,畢竟訓練跟實戰不一樣,突遇匪賊,心下慌亂是正常的,隻要打一仗就好,各新人殺了人,見過血,就會成從容不迫的老兵。
而且至少各伍長、甲長都是老兵,有人帶頭指揮,所以衆新兵慌亂一陣後,很快還是依平時的訓練擺開了隊伍。
楊河又吩咐調整,火器隊依着号令,不斷往兩邊拉長,最後兩總一百五十個火器兵,從東到西列成了兩排。
每排七十五人,從山包前的東面,呈一個略弧形,一直延伸到西面的河流邊,蜿蜒了百多米。
然後辎重隊又在盛三堂的指揮下,叫喊着,紛紛從獨輪車上取下載運的盾車,推拉擺放到第一排的铳兵前面。
各辎重兵還來往忙活,在每一輛盾車的左右前方插上兩杆銳利的長矛作爲拒馬槍。
第一次實戰,紛紛陣陣,好這個陣列是新安莊内最常訓練的,又有衆多的老兵帶領,在匪賊煙龍還在幾裏開外時,新安莊的隊伍,終于結陣完畢。
雖然楊河感覺慢,但在部下眼中卻不一樣,看着這陣列快速布置完成,不說楊大臣,便是一總的副把總,韓官兒與楊千總都露出自豪滿意的神情。
楊大臣正要歡笑幾聲,猛然山包上又傳來号響,他連忙側耳傾聽,待号聲落下,他大聲喝道:“火器兵都依到盾車後,蹲下待命。”
韓官兒作爲一總第一副把總,立時大聲重複傳達他的命令,還有各火器隊的隊長隊副,也是紛紛重複喝令。
“铳兵全部依到盾車後,前後排蹲下待命……”
似乎金戈鐵馬之聲傳開,一片聲的軍官叫嚷。
一聲聲的喝令中,兩排的火器兵都連忙上前,他們持着新安铳,在各自的盾車後蹲下,一聲不響的待命。
而他們蹲下後,若從盾車的外面看去,是看不到手持殺人利器的這一百五十個火器兵的。
也因爲打制了後膛新安铳的緣故,爲最好的發揮後膛槍的優勢,楊河也将新安莊的盾車加以改進。
仍然是硬木所制,厚一寸多,三十多毫米,但高度削減到人的肩膀左右,不會影響後面軍官士兵的視線。
然後不再是上方垛口樣式,而是闆身上開了兩個懸戶樣式的窗口。
這内中在兩車把的中間位置,人蹲立的高度,開了一個懸戶似的窗口,平時窗口擋闆擋着,戰時則可以兩根支架慢慢将擋闆往前上方推出,露出射擊窗口,類似那種上推似窗戶。
這是前排的铳兵使用。
又在右側的右推車把上方位置,同樣開有一個懸戶似窗口,這窗口往右上方一些,不過也仍然不是很高。
這是後排的铳兵使用。
戰鬥時前排铳兵蹲在第一個懸戶窗口前,手中新安铳可以大半探出,後排铳兵則位于側後方,蹲坐在右車把上,手中火器探出一些,同樣可以從第二個懸戶窗口從容射擊。
又因爲是後膛槍,他們打完後,可以原地裝填,保持姿勢不變,更不需要移動。
他們亦可以聽着總隊或是中軍号令,從容不迫的陣陣排铳打射,形成齊射的威力。
而且因爲都是蹲着,半蹲着射擊,铳兵不需要從垛口處探出頭,就最大程度保證了他們安全,這人不需要站起來,隻躲藏在盾車後,敵人的抛射直射都是無用。
他們前後蹲着射擊時,也因爲有着擋闆,抛射落來的箭矢肯定被擋闆擋着,不可能落到窗口内。
若直射,這角度也太低了,箭矢其實都是抛物線,直射也不例外,隻是度的問題。
這麽低矮,怕蹲下來射箭也不行。
懸戶窗口也是橫向開口大,視線非常好,铳兵們可以從容的瞄準打射。
總之楊河這盾車的設計,可謂将後膛槍的優勢發揮到極點。
當然,三十斤重的盾車隻可防弓箭,不可防火铳。
更防不了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