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衆家丁驚叫一團,身旁心腹更是凄厲的大叫:“大人。”
他撲到韓瀾身上,看自家大人雙目圓睜,死不瞑目的樣子,不由大哭道:“大人啊,你死得好慘啊。”
他猛的指向山的西北角,尖叫道:“那邊,刺客在那邊!”
他眼睛頗尖,看到那方一股煙霧騰起,黑火藥時代,火器的發射地是隐瞞不了的。
這心腹咆哮道:“抓住刺客,爲大人報仇……”
話音剛落,那方樹間又一股淩厲的火光爆起,濃密的白煙彌漫開來。
随着铳響,這心腹直直飛了出去,然後他摔在地上,一大口鮮血就是噴出。
随後這心腹覺得中彈的地方冰涼發麻沒有知覺,然後是撕扯心肺般的痛苦湧上心頭,他滿地翻滾,凄厲的嚎叫起來。
他滾在韓瀾邊上,一樣是大灘大灘觸目驚心的鮮血。
衆家丁更是慌亂一片,有人尖叫着,如無頭蒼蠅般亂竄,想躲避鉛子,尋找掩護的地方。
有人喊叫着,想過來查看韓瀾二人傷勢。
有人則高喊着,有刺客,抓刺客,場中混亂無比。
韓大俠臉上露出笑容,他輕喝一聲:“走!”
将手中繳獲的銅山匪腰牌往地上一扔,當先就往山下掩去。
管楓與呼延晟互視一眼,看幾十步外山下驚慌失措的場面,嘴角都是露出笑意。
他們持起自己犀利的火铳,蹑手蹑腳,随在韓大俠身後往山下去。
很快,他們與胡就業等人彙合,騎上馬匹,悄無聲息往北而去。
而場中仍然混亂一片,失去指揮的衆家丁徒勞亂竄,不知該如何是好,很多人更是茫然呆立,自己的主子死了,以後怎麽辦?
府中更沒有韓家直系男丁,今後飯碗該如何着落?
道上還頗多香客,看邳州城的韓指揮使突遇刺殺,他們都是尖叫着避到一邊去。
然後或蹲或趴地上,看那邊韓瀾……賊子與心腹的屍體,血淋淋的躺在地上,身旁還有衆多韓府家丁如喪考妣的嚎叫,他們神情各異,心中也不知是惶恐還是快意。
還有韓瀾第二十六房小妾呆站在石盤上,呆呆看着下邊,心中亦不知是喜,還是悲。
……
如一聲驚雷,朝廷正三品的邳州衛指揮使遇刺身亡消息傳得沸沸揚揚。
不但成了邳州城各個茶樓酒肆的熱門話題,甚至還飛快向外傳去。
如果說早前九品的直河口巡檢身死還好,這正三品的大員遭遇刺客,還當場死亡,這事情就鬧大了。
搞不好府城那邊都會過問。
州城方面不敢怠慢,立時以判官宋治圓爲首,牽頭衛所方面一些官員,比如署指揮使孔傳遊等人,立時勘測現場,并成功找到刺客遺留腰牌一塊。
初步結論,韓大人遇匪了,銅山匪的嫌疑非常大。
現官府的事情也談不上保密,很快腰牌之事傳出去,在城内頗有聲望的王府黃管事趕來,聲稱當天他與新安莊主楊河遇刺時,也找到這樣的信物,應該是銅山匪。
接連有大員被匪賊刺殺,甚至城外各處都不太平,有學館生員激憤上書,匪患猖獗,請州尊發兵剿匪,還地方以清平。
衆情沸騰中,知州署衙内。
邳州知州蘇成性正慢條斯理的與同知張奎祥下棋。
他是山東堂邑人,五十七歲,離告老還鄉已經不遠,此時他持着白棋,不動聲色聽着判官宋治圓的禀報:“從迹象來看,銅山匪确有行兇的嫌疑,不過韓府那邊說……”
“嗯?”
蘇成性猛的看來,須發皆白的臉上頗有震怒:“不過什麽?接連有要員遇匪,老夫顔面無光,知道外面的士紳怎麽說?邳州城都成匪窩了!将城内外的土匪搜一搜,殺一殺,鬧得到處都是匪賊,不象話!”
宋治圓低頭道:“……是,是,下官領命……”
州尊震怒時,同知張奎祥如老僧入定,宋治圓走後,他将手中黑棋下在某處:“大人,下官走這一步了。”
蘇成性一愣,指着他呵呵笑道:“啊呀,偷襲老夫,你個老狐狸。”
……
爲平民怨,邳州城雷厲風行的開始掃蕩城内外各匪賊暗房據點,當然,銅山匪除外,那是徐州官員的事,同時衛所事務由署指揮使孔傳遊接管,以免耽擱來年漕運。
大明衛所幾百年,往往一個衛不止一個指揮使,隻是這些人雖然也是官秩正三品,卻沒有實權,不管事務,稱帶俸官。
一般衛所有掌印官,佥書官不等,統領全衛,分管練兵、屯田、調撥增補等事,除這些實權官,署官也不少,一般手上沒有權力。
署指揮使孔傳遊就是如此,往年他被韓瀾壓着,現在韓瀾死去,衛所不可能無長,各官中又以他年紀最大,資曆最老,他不接手衛所事務,誰接手?
他接手衛所後,也積極配合州城方面,調動官兵,嚴厲打擊城内外各處土匪,剿滅幾十人一窩的悍匪十幾股,取得了豐碩的成果。
一片剿殺匪賊的聲音中,也不是沒有異論,比如韓府方面就傳,刺殺韓大人的不是銅山匪,而可能是睢甯新安莊的莊主楊河。
然這說法遭到各方的嗤之以鼻,接管衛所事務的署指揮使孔傳遊私下說:“未亡人悲痛過度,言出無稽,不必在意。”
不久後邳州城沸沸揚揚,又傳韓府有勾結匪賊之事,甚至有苦主到州衙上告,韓府自然忙着辯護。
然後又是韓府正妻與二十六個小妾紛争之事,韓府家丁自謀出路,席卷銀兩甚至拐走小妾之事,事情越發亂得不可開交。
紛争與混亂中,可能隻有心人注意到,睢甯知縣關于報請生員楊河就任睢甯練總的公文,在州城獲得了快速通過,然後又快速的報往了淮安府城。
邳州衛署指揮使孔傳遊遣心腹攜帶厚禮,向楊練總表示祝賀。
楊河接受了孔指揮使的好意,并回了禮。
與孔傳遊一樣的,睢甯、邳州祝賀送禮之人不少,新安莊主楊河忽然間成了紅人。
局勢紛紛中,楊河冷靜觀望,最後看清形勢,對身邊人笑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這韓瀾得罪的人也太多了。”
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得利的人倒也不少,比如孔指揮使,是最直接的受益人。
邳州知州蘇成性,或許也是一個。
不管他們出自什麽方面原因,想必都會極力将自己與這刺殺之事撇開。
這也是好事,黑鍋,就讓銅山匪去背吧。
下一步,自己該爲韓大人報仇了。
……
十一月底,新安集開市,雖集市還很粗糙,地面隻是普通的泥土地,集市周邊是木栅欄,下水道溝渠就那樣明晃晃的擺着,集中建築隻是普通的攤位窩棚。
不過十裏八鄉趕圩的鄉民還是擠滿集市,販賣商貨的小販繳納低廉的場地費就可以在集市内找個地方販賣。
高級些的商販可以租個攤位窩棚,繳納一定量的攤位費,就可以擺賣一天了。
楊河的原則是實行低稅制度,稅,一定要交,但就是普通的小販都負擔得起。
畢竟是培育市場階段,這稅不能高。
同時還有高級的商家選擇地段,準備興建商鋪,比如說黃管事他們,就打算興建米鋪與雜貨鋪。
商家在集市内可以購買與租賃地皮,價格各有不同,不過目前來說,周邊的商家還處在觀望階段,購買租賃的人不多。
但新安集第一個集日還是熱鬧的,似乎周邊村寨的鄉民都來了,拖兒帶女,熱鬧非凡。
新安莊也放假一天,除了必要的守哨人員,餘者都可以到集市趕圩,盡情消費。
近萬口人将一個集市擠得滿滿的,站在新安莊南門城牆上,都可以看到那邊熙熙攘攘的場景,直有太平盛世之感。
看着遠處的集市,楊河臉上露出笑容,這一片發展得越來越好了。
……
老白牛:今天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