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大多數是牆下各莊弓箭手往牆頭射箭,偶爾牆頭垛口懸戶内一些箭矢射下。
戰鬥集中在莊門這一片十幾個垛口處,從局面來看,牆下弓箭手占了絕對優勢,畢竟他們有一百六十個弓箭手,每個牆頭垛口可分配到十幾個弓手向他們射箭。
所以牆内人等被壓制得不能動彈,偶爾箭矢偷偷射來,壕溝旁有鋪搭木闆的輔兵被射中,慘叫倒地。
隻是此時牆上牆下一片嚎叫沸騰,各人腎上腺素飑升的時候,也沒人關注這些偶爾被射中的倒黴鬼。
隻有擔架隊跑上來,将他們擡下去。
猛然韓官兒看到什麽,雙目一凝,大喝道:“火铳,放!”
一直等待的第二甲铳手又一陣猛烈的齊射,滾滾的濃煙彌漫,牆頭各懸戶被打得啪啪響,然後各懸戶後響起一陣慘叫,兩杆鳥铳與幾把弓箭抛起。
忽然張出恭看到什麽,一舉手中的新安铳,對着垛牆的一處西面位置,就扣動了闆機。
一聲巨響,狗頭擊錘夾的火石重重撞在火鐮上,然後铳口處爆出了猛烈的火焰。
那方躲在垛口處,偷偷對陳仇敖探出鳥铳的一個匪賊火器手慘叫着,胸口勁射出一股血箭,就向後踉跄翻滾出去。
然後張出恭射完,就蹲在地上,掩沒人群中,一起一拉手中下彎的銅栓機,彌漫的白煙中,已是露出黑壓壓的後膛口。
一聲爆響,呼延晟也扣動手中的闆機,同樣一個匪賊弓箭手被打得不知去向。
然後呼延晟也蹲下,躲藏人群中,從後膛裝填定裝紙筒獨頭彈。
在牆下弓箭手、火器手的打擊下,牆上匪賊完全被壓制,隻一片聲的驚恐呼叫。
而這時,一道十幾步寬的木闆通道也架好,十幾個輔兵喊着号子,擡着一架較爲沉重,有着可勾住垛牆的彎鐵頭長梯而來。
莊牆内的匪賊呼喊咆哮,躲在垛牆後,隻是準備投擲灰瓶與滾木擂石,這似乎是他們從新安莊學到的招式,準備依樣畫葫蘆。
不過這時殺手隊也準備投擲萬人敵,就見十個隊兵取出火摺子,拿下蓋子後用力一甩,内中火種複燃,有兩甲人背着大筐,内中是一個個圓滾滾,巨大的萬人敵。
就見一甲隊兵各取一個,個個持着一端的木柄,就看向隊副崔祿。
崔祿平時很沉默,一聲不響,然爲人比較穩重踏實,此次往牆頭扔萬人敵,也是由他主理。
此時他沉聲道:“都點着了,俺說扔就扔。”
說着崔祿将手中萬人敵往一個隊兵火摺子中一點,立時引線滋滋的燃燒起來,冒着讓人心驚的火光。
十個擲彈兵個個點着手中的萬人敵,這萬人敵質量有些不穩定,引線燃燒得有快有慢。
握住這萬人敵,不免有讓人心慌慌的感覺,旁邊的隊兵看着,都下意識的想遠離些。
崔祿仍然沉住氣,隻是用力抓住萬人敵的木柄。
猛然他一聲大喝:“扔!”
立時十個萬人敵朝莊牆内扔去,不過有一個扔得低了,撞在莊牆上猛烈爆炸,滾滾煙霧騰起,肉眼可見的各處東西亂射,淩厲非常。
還有兩個萬人敵用力過猛,可能扔過莊牆去了,兩聲的爆炸頗爲沉悶。
不過還是有七個萬人敵落在莊牆上,就聽内中的匪賊驚恐萬狀的尖叫,然後是一聲聲猛烈的爆炸。
牆頭滾滾硝煙彌漫,夾着聲嘶力竭的慘叫,煙霧、血霧、白霧。
這白霧顯然是内中諸多灰瓶被炸碎,甚至還有大小石頭飛騰而起。
七個萬人敵爆炸,那威力真是非同小可。
“再扔!”
十個擲彈兵又是點燃萬人敵,在崔祿的号令下,又是一齊扔出。
這次有八個萬人敵落在莊牆上,裏面又是一陣凄厲無比的慘叫,更多的硝煙與血霧騰起。
韓官兒一聲令下,又發動一次齊射,一些奔跑的人影撲倒在地,發出聲嘶力竭的嚎叫。
“再扔!”
崔祿又是一聲大叫,這次比較完美,十個萬人敵落在莊牆上。
猛烈的爆炸中,上面匪賊無比凄厲慌亂的嚎叫,似乎那邊已經亂成一鍋粥。
十幾個輔兵喊着号子,通過了那寬厚的木闆通道,他們踩得木闆嘎吱嘎吱的響,很快過到壕溝對面,然後喊叫着,将長長的木梯架起,豎靠在一處略有些殘破的垛牆上。
沉重的長梯靠上,衆人再向後狠狠拉扯,長梯上那堅固的,經過張出恭兄弟趕工打制的彎鐵頭就牢牢勾在垛牆上。
這種長梯一旦架上勾住,就不可能被推撞開,刀劈斧擊都無用,除非從莊牆下面脫離。
架梯的輔兵歡叫着,個個後退,撒丫子的回跑,他們任務完成了,回去等重賞就是。
“殺!”
陳仇敖一聲低喝,一手持盾,一手持一根标槍,就快速沖過了木闆通道。
“殺!”
楊大臣與韓大俠吼叫着,持着刀盾,同樣沖了上去。
不過此時兩個人影一閃,卻是胡就業與曾有遇,二人一屁股将楊大臣、韓大俠擠到一邊去,然後緊緊跟在陳仇敖身後。
二人雖說玩世不恭,但與陳仇敖兄弟情深倒不用說,關鍵時刻,就緊跟在後面接應。
楊大臣還未回過神來,身後一個人影一閃,又一個重甲戰士沖了上去,隻留下一個厚厚的鬥篷身影。
卻是張松濤,他手持大棒,也緊跟在了胡就業與曾有遇後面。
然後是一個又一個人影沖過,鐵甲兵沖完,米大谷,楊千總等殺手隊也喊叫沖上去,将楊大臣落在了最後。
楊大臣憤怒的道:“回去統統軍法從事,每個人都要打軍棍。”
……
陳仇敖大步沖過木闆通道,一身甲葉随着跑動沖鋒锵锵作響,猛然他一聲大喝,手中的标槍狠狠呼嘯而去,一個正要探出身影的匪賊立時全身一震,大量的鮮血随着标槍的刺入而噴出。
他被标槍刺得翻滾出去,身影就在旁邊垛口消失不見。
陳仇敖嗆啷一聲抽出長刀,就踏上了長梯,他飛快的攀爬,很快就爬到了中腰位置。
垛牆後一個黑影一閃,似乎有一個擂石當頭落來。
陳仇敖手中盾牌略傾,那擂石立時卸力翻掉下去。
陳仇敖身體搖晃了一下,不過仍然站穩,快速攀爬上去。
莊牆内有匪賊聲嘶力竭的喊叫,旁邊垛口有身影要探出來,韓官兒下令第四次轟擊。
盾車後的火铳兵再一次齊射,各垛口的身影就是一片沉重的肉體撲倒地面聲音。
有若末日來臨,匪賊凄厲的喊叫聲驚天動地。
而這時陳仇敖已經爬到垛牆處,猛然他盾牌一舉,一聲大響,一把腰刀劈在他盾牌上。
陳仇敖頂着盾牌,就跳了下去,手中長刀同時刺出,一股血霧從垛牆後騰騰飑起。
然後是盾牌撞擊,長刀劈砍的聲音,還有刀具劈在鐵甲上的锵锵聲。
各人臨死前的慘叫嘶鳴不絕于耳,一股股血霧如雨水似的撒落。
而這時胡就業與曾有遇也爬了上去,跳下垛牆,使得陳仇敖不再孤軍奮戰。
垛牆後的慘叫越多越厲,還有胡就業、曾有遇二人搏殺時的咆哮怒吼。
然後張松濤也爬了上去,然後是韓大俠。
越多的鐵甲兵跳上牆頭,最後普通的隊兵青壯也爬了上去。
牆上匪賊的尖叫聲響成一片,牆下各莊聯軍的歡呼聲則響成一片。
随着越多的新安軍,甚至各莊的青壯也爬上牆去,可以明顯看到牆頭匪賊狼奔豕突的身影。
他們狂叫着奔跑,最後更紛紛潰逃下牆頭。
然後不久後,沉重的吊橋嘎吱嘎吱的響,轟然放下,架在了壕溝之上。
……
“攻下了!”
鄧巡檢猛的跳起來。
他并未騎在馬上,而是在地上縮手跺腳,還不時去烤火。
不過鐵甲兵爬牆時,他也是緊張的關注,此時塵埃落定,大大松了口氣。
他對楊河興奮的道:“楊相公,此戰大捷,告知縣尊後,想必睢甯練總之位,定在相公觳中耳。”
楊河微笑不語,确實,有了官面身份,各方面都會便利多。
隻是作爲睢甯練總,明年流寇大規模來犯,自己肯定要前去守城。
守的還不是一次兩次,闖賊,獻賊,甚至袁時中的人馬都會接踵而來。
要不要這個練總之位。
這内中利弊,他還沒有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