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沒興趣再聽下去,“走吧。”
她轉身便走。
纖細窈窕身影投在地上,唐念一言不發地推開門,抿起的唇角看上去有些冷淡。
江執握住她的手,“京城找不到,那就去其他地方找,江庭就是落網之魚,逃不掉的。”
唐念颔首,心底的異樣感卻沒消散,“江庭是什麽樣的人?”
“謹慎、自私、殘忍,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江執沒有诋毀的意思,用詞卻一個比一個狠辣。
唐念腦中模糊的人像越發清晰。
“可安卡,或者說江庭的态度太詭異了。”
居然提出這樣一個荒誕的交換條件。
江執垂下眼睫,冷淡的空氣飄散在空氣中,“他還有後招。”
因爲這樣的結論。
指揮辦全員警戒,不斷派出人手排查。
而唐念作爲重點保護對象,身邊警衛森嚴,連帶着華安研究所都被秘密保護。
然而,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了一個月。
一切風平浪靜,好像一月前的那場襲擊隻是幻覺。
“您看看三期實驗數據。”
莫夙頂着黑眼圈,将厚重的實驗記錄數據堆在唐念面前。
唐念隻看了前兩頁,擡手摁了摁眉心,“還是不對。”
根本達不到預期治療效果。
可從模拟實驗模型上看,這個預期效果完全可以達成。
哪處錯了?
唐念頭疼,覺得碰到了一層窗戶紙,一旦破開,便是一番新的天地。
奈何,她現在毫無頭緒,兩種感覺交織,叫人煩躁。
“所長,祝總和顧院士來了,在辦公室等您。”
顔潇放輕腳步走進來。
唐念揉眉心的手放下,“我去看看。”
她換了私服,穿過常常走廊和電梯,抵達辦公室。
“咳咳。”
壓抑地咳嗽聲傳來。
唐念走進,瞧見顧柏山捂着胸口,目光頓住,“顧老最近不舒服?”
“别提了,最近換季,我們華科院好幾個人都感冒了。”
顧柏山擺手,“你也要多注意身體,搞科研是好,但也别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
唐念點頭。
她最近睡眠不足,眉心時而抽痛,是該調整作息。
“咳咳。”
“咳咳。”
顧柏山拿出手帕捂住嘴,脖子爆出青筋,整張臉都憋紅了。
唐念瞧見他的臉色,秀眉忽然蹙起。
“您伸出手腕。”
顧柏山知道唐念醫術卓絕,依言伸出手,不大在意,“就是季節性小感冒,我是被老齊傳染的,喝了藥,過一陣子就好。”
指腹搭在腕上,唐念凝神,眸底飛快閃過驚愕,面容突然凝重。
顧柏山原先不在意,看到唐念的臉色,咯噔一下,“一個小感冒而已,怎麽這麽嚴肅。”
唐念無言,再三确認自己沒有診錯後,收回手。
“顧老。”
唐念心緒複雜,出口的話透出三分沉重。
“怎麽了?”
一股癢意從喉嚨深處竄出,顧柏山沒忍住,再次咳嗽起來。
額頭青筋緊繃,整張臉比之前更紅。
祝眉在旁看着,心驚肉跳。
好不容易止住咳,顧柏山喘了口氣,無力地靠在沙發上,整個人像是被抽去了一半的精氣神。
唐念遞來一杯溫水。
顧柏山接過,手卻抖了下,玻璃杯啪地落地,水花四濺,全灑在了地毯上。
“我……”
顧柏山看着自己細微顫抖的手,整個人忽然呆住。
唐念閉眼,壓下心底想法,語氣罕見地沉重:“顧老,您不是感冒。”
“初步診斷,是患了熱症。”
唐念抿唇,“按照西醫的說法,是急性感染病。”
顧柏山臉色登時慘白。
作爲一名醫科專家,他不需要唐念向他解釋一句。
可急性感染病?
這怎麽可能。
他大半時間都待在華科院,好端端地,怎麽會患上這種病。
“去醫院吧。”唐念起身。
安康醫院,京城最好的綜合醫院。
頂樓被警衛把守。
安泰醫院院長闵泰守在診室外,焦急地轉着圈。
唐念站在一旁,眉眼凝重。
“呼呼——”
齊永春和鄒徹剛下電梯就沖了過來,瞧見診室外的闵泰和唐念,顧不得喘氣,“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們在華科院研究呢,突然聽到消息,三魂七魄都要被吓飛了,急哄哄就來了醫院。
唐念沒注意他們,“顧老患了熱症,正在裏面詳細檢查。”
熱症?
晴天霹靂。
齊永春和鄒徹整個人都晃了晃。
“唐念,你可别吓我們……”
唐念苦笑一聲,“還是等診斷結果吧。”
檢查過程繁瑣。
齊永春和鄒徹一顆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焦灼難耐,“怎麽還沒好!”
鄒徹頭有點疼,内心同樣焦灼得厲害,“我去通知院長。”
顧老也算國寶級人物了,出這麽大事,肯定得先叫他知曉。
也就是半小時的功夫。
整層樓擠滿了人。
華醫大的孫珉、蔺則方、華科院的同事韓邺坤、院長吳方勤……全都來了。
其中,還有許多唐念不認識的生面孔。
“唐念。”
吳方勤和唐念見面不多,穿過人群,大步走過來,“究竟是怎麽回事?”
“顧老不适,我替他診脈,發現他患了熱症。”
“熱症?!”
有個生面孔當即跳出,大聲反駁唐念,“顧老身體康健,定期體檢,飲食起居都有專人照料,怎麽會無緣無故患上熱症!”
唐念沒計較他的話,“我也疑惑這點。”
熱症不比其他病情,需要一定病毒環境才能誘發,可顧柏山作息規律、飲食健康,華科院的環境更是一等一的好,怎麽會憑空患病?
除非……
唐念飛快地蹙了下眉。
“會不會,是你誤診了?”
生面孔叫胡楠舟,不是醫科專家,而是一名物理專家,見唐念态度如舊,他稍微緩和語氣。
“我倒希望是誤診,但——”
“咳咳咳。”
胡楠舟突然使勁咳嗽起來,彎着腰,青筋迸出,臉色通紅。
唐念正要出口的話就那樣止住,望着胡楠舟,瞳孔驟縮。
“别提了,最近換季,我們華科院好幾個人都感冒了。”
顧柏山的話劃過腦海。
唐念閉眼,令人心顫的念頭再度襲來,她深吸口氣,看胡楠舟的眼神說不出的凝重。
胡楠舟咳嗽完,對上唐念的眼神,吓了一跳,“你幹嘛?”
眼神怪吓人的。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皺起眉,“唐念你怎麽了?”
孫珉走上前,瞧見唐念沉重的臉,“擔心顧院士?”
唐念搖頭,喉嚨像是堵了團棉花,又幹又澀,“吳院長,華科院最近咳嗽的人很多?。”
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問這幹什麽?”
“季節性感冒而已。”
“顧院士的病更重要。”
其他人不解,偶爾咳嗽兩聲,大大小小的咳嗽聲充斥樓層内,高高低低,此起彼伏。
唐念一顆心涼透,令人心驚的預測幾乎要證實,粉色唇瓣抿成直線。
半晌,她才低聲道,“顧老的症狀和大家很相似。”
什麽?
許多人茫然了瞬,旋即反應過來。
唐念懷疑他們也患病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胡楠舟瞬間炸了,“唐念你不要亂說,這是華科院!”
裏面都是社會科研人才。
一片質疑。
孫珉腿有些軟,靠近唐念,“你認真的?”
唐念點頭,平靜的面容看不出一絲開玩笑的意味。
面前的質疑聲陡然消散。
“反正我不信!”
胡楠周撇嘴,壓下喉嚨處的不适,“不要危言聳聽。”
唐念語氣微淡,捏了捏隐隐脹痛的眉心,“是與不是,諸位稍後還是做個檢查吧。”
院長吳方勤從聽到唐念的話開始,一顆心就不斷下墜,此刻深吸口氣,“不管如何,待會全員.檢查。”
“院長,你還真信?”
“小姑娘肯定是失手診錯脈了,熱症哪有那麽好定論。”
唐念不管這些聲音,目光穿過診室門上鑲嵌的一小塊玻璃窗,心底沉重。
也不知等了多久,醫生拿着檢查結果走過來。
醫生長得高高瘦瘦,戴着眼鏡,瞧見面前烏泱泱的人,嗓子幹澀,“院長。”
院長急得嘴上冒泡,“快,到底什麽情況。”
“快說!”
醫生默了默,“初步診斷,顧老是患了感染病。”
靜。
四周除了靜再聽不到别的聲音。
所有人如遭雷劈,焦灼的一顆心突然涼了半截,嘴唇翕動,無數念頭劃過腦海。
“檢查結果呢,給我。”
齊永春語氣沉得可怕,目光卻透出點希望。
“給。”
将所有檢查結果拿來,交給齊永春。
齊永春一頁一頁地看,越看腦袋越充血,眼底遍布血絲,“這、這……”
“老齊,真是熱症?”
不知從哪幽幽冒出的聲音。
“是。”
齊永春抖着手,艱難的吐出一個字。
一瞬間,現場如墜冰窟。
唐念沒誤診。
驚慌擔憂的情緒忽然傳播開來。
“咳咳咳——”
突然,胡楠舟又開始使勁咳嗽,整個人都像是彎曲的蝦,弓着背,臉色通紅。
咳嗽聲斷斷續續,持續了許久。
其他人聽着,腦中閃過唐念的話,心底忽然有點冷。
作爲院長,吳方勤神情凝重,正要開口問醫生,齊永春忽然冒出一句話,“怎麽引起的,檢查結果怎麽沒提?”
這是病情關鍵之處。
其他人目光紛紛掃過來。
醫生坐診幾十年,想到這些人的身份,聲音有些顫抖,“時間有限,我們還沒查出來。”
還沒查出來?
所有人臉色微微一變。
就見醫生勉強擠出一個笑,“實際病情具體如何,有待進一步檢查,也許,是我們的診斷出現了偏差。”
可這是京城最好的綜合性醫院。
其他人渾身發冷。
“現在,所有人都去做身體檢查。”
吳方勤開口。
這回,無人反駁。
所有人像是熄了火,對未知的恐慌席卷而來。
安泰醫科專家盡出,像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替所有人檢查身體狀況。
唐念一直留在醫院沒走。
她站在窗邊,初夏陽光灑下來,唐念眯了眯眼,隻覺眼前陰霾晦暗。
*
與此同時,指揮辦。
祁闌驚得從椅子上跳起來,“華科院出事了?”
其他人更是驚愕,“可是熱症?怎麽可能?”
“是真的。”
徐知晏剛收到消息,立馬上報。
祁闌心髒跟着抖了抖,“派人去安泰醫院,我去找湯指揮。”
要是真的,他們誰也承擔不起。
時鍾轉動,轉眼到了下午。
一陣腳步聲傳來。
唐念轉眸,站起身,“湯指揮,您怎麽來了。”
湯修很少露面,她偶爾去指揮辦,也不常見到人。
“出了這麽大的事,我當然得來。”
湯修背着手,醫院院長闵泰跟在他身後,小心拭去額頭上的汗意。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湯修轉身,他兩鬓頭發灰白,身形高大,氣勢深重。
“暫時還沒。”
湯修臉色不變,靜靜在醫院等着。
不多時,祁闌到來。
闵泰迎上去,“祁主任。”
“檢查結果出來了嗎?”祁闌同樣,第一句話便是這個。
“沒。”
闵泰壓低聲,指了指内室的湯修,“湯指揮正在裏面等。”
“我去看看。”
祁闌闊步往前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