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家後,周歆紅忽然問出一句來:“田優,你說,你願不願意救汪芬一命?”
田優一怔,随即毫不含糊的表态道:“當然願意了!”
稍頓,又道:“不管她過去說過什麽和做過什麽,也不管她是我的同班同座的老同學,還是不是我的同班同座的老同學,我都願意救她一命。救人一命如造七級浮屠,這麽積德的事,我怎麽能不願意呢?你,什麽意思?”
周歆紅有些郁悶起來:“如果他們弄不齊五十萬,汪芬腎髒綜合症就會繼續惡化下去,最後就是生命也沒了。就是這個意思。”
“噢,我明白了。”田優恍然大悟,“你還在堅持己見呢,是吧?我在書的世界裏走南闖北了這麽多年,閱人也無數了。還真沒碰見過象你這麽善良的人呢。關鍵是……”
周歆紅的眼睛睜大了,她想聽聽他“關鍵是”的後面是什麽。
“關鍵是當呂哥知道是咱們出五十萬兌的他的店,”田優往下說去。“他能收麽?汪芬能不能收我不敢說,但我敢說呂哥是不能收的。他們的店到底值多麽錢,他最有數,他怎麽能收咱們的高價呢?咱們又不是很有錢的人。”
周歆紅無語了。因爲她憑她對呂哥的了解,呂哥真就不會收他們五十萬的。要收頂多能收他們三十萬,甚至更少……可這樣一來,錢不但要白扔進去了,命也要扔進去了。那時呂哥面對的豈不是一副家破人亡的局面了麽?
她不禁微蹙,憂慮更深了。她現在既憂慮着北京那邊,又憂慮着她自己。畢竟這五十萬不是個小數啊。一旦拿出這五十萬,她得付出多大的努力,還得耗去多少的時間,才能掙回來了,那會讓她想及早回川慶去見家人的願望又後延了不知多久呢。所以,她就遲遲也拿不定最後的主意。
田優深爲自己剛才那一番既展示了自己的仁慈之心,又沒有當冤大頭的話而自得。甚至還奇怪起來,自己怎麽就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說出那麽一番充滿智慧十分有水準的話來了呢?真是人才啊。
這會兒見周歆紅一副糾結的樣子。便繼續發揮起他的才能來。“不是咱不想救她的命,也不是不想給他們五十萬。關鍵就是他們不肯收啊。這又有什麽辦法呢?再說了,救命的路也并不隻一條啊。條條大道通羅馬麽。”
“那你說說,其它通羅馬的路,都有哪些條?”周歆紅忽然謙虛的讨教起來。
田優一時頓住了。撓着後腦勺,想了好一想,這才爲自己開脫道:“這些路,是隻有當事人才能想得出來,車到山前必有路麽。我不是當事人,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啊。”
周歆紅一時無語。
田優見了,以爲他的話起了作用,或者已經改變了她的主意呢。心裏自然很是高興。
吃飯的時候,周歆紅跳過了五十萬,轉而挑剔起商店的名字來了。說“财源”那倆字太直白太俗氣了。将來必須得改個新穎的脫俗的才行。
田優完全贊同她的意見。
周歆紅便向他讨教應該改個什麽名爲好?
田優一連說出了六七個,有“紅鷹洗化用品批零商店”,“靓妹洗化用品批零商店”以及“奇緣洗化用品批零商店”等等。末了又很謙虛的道:“我說的都僅供參考。最後還是以你說的爲準。你是唱主角的,我甘當配角。你是紅花,我是綠葉。”
周歆紅格格的笑了起來。然後也不客氣的道:“我已經想好了,就叫‘優紅洗化用品批零商店’吧。”
田優不禁動容。這優字不就是他田優的優麽?這紅呢,自然就是周歆紅的紅了。她這是把他跟她揉和在一起了。難得的一份癡情啊,難得啊。他便鄭重的點應道:“這個名字最棒。就叫這個了!”
接下來,倆人又開始勾畫起将來的生活遠景。仿佛商店已經接手了,什麽問題都已經不存在了似的。越聊越興奮,眼瞅着就到後半夜了,他和她卻仍在興頭上。一點睡意也沒有。一直要聊到天亮似的。
田優暗忖,他如果一宿未眠,白天時還可以睡個懶覺補回來,可是周歆紅就不行了。白天她還得到商店裏去挨累呢,一點覺都沒睡的話,她能受得了麽?所以,必須得想法讓她睡覺了。
這個辦法是現成的,屢試不爽。于是他又故伎重演。于是,就在被窩裏和醋戰起來。屢敗屢戰,堅持不懈。直到幾百個回合下來,都累得大汗淋漓了,終于使她呼呼的睡着了。
田優見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得意的笑了笑,然後就掉頭也睡去了。
第二天早上,周歆紅精精神神的到了商店。開始了新的一天的工作。
上午的時候,又先後有一些人進來打聽“吉兌”之事。問到商店裏的誰,誰都說是四十萬。打聽的人仍然跟昨天的情形相似:有的搖頭,有的哂笑,有的什麽話也沒說,掉頭就走了。
周歆紅暗暗的歎息。唉,看來,明天就得降到三十萬了。怕隻怕這三十萬也不會有人感興趣了。
聲音雖然不高,但是大家都聽到了,誰都沒有吭聲。都是一副不容樂觀的樣子。
這時,突然座機響了。周歆紅正好就在跟前,于是就接聽了。是呂林洋打來的。他直奔主題的就問起了“吉兌”的事來?能夠感受到他的心情很是急迫。或者說就是個十萬火急。
周歆紅随即就又按下了免提。然後招了招手,讓商店其它的人都圍攏了過來。
面對呂林洋的詢問,大家一陣七嘴八舌,就把那些進來打聽價格的人的表情變化描繪得活靈活現。
呂林洋聽罷,不由長歎了一聲,“唉,這可怎麽辦?這可怎麽啊?沒有五十萬,老汪的病也治不到最後啊。”
衆人皆低頭無語。
“唉,既然這樣,那也沒辦法了。你們就繼續往下兌吧。還按我說的那樣辦。就這樣了。”說罷,呂林洋那邊就頹然的撂了電話。
衆人蔫蔫的散開,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去。
周歆紅卻沒有動彈,仍守在話機旁。一臉的憂郁。
如果說昨天她說要用五十萬兌下這财源店,那隻是個初步的想法的話,那麽現在在情勢的推動下,她就開始往深處去想了。
她想,拿出五十萬,是在救人一命不說,也是真正的報答了呂哥和嫂子的大恩大德了啊。從此她就可以心安理得的經營她的商店和掙她的錢了。
過後還貸的壓力肯定會大了許多,大就大吧,回川慶的日子也肯定會往後拖延了,延就延吧。反正已經延了這麽久了。一切就都按着既定的計劃去辦就是了。
固然,還存在着呂哥不會接受這五十萬的問題……但是到時候就謊稱是别人出五十萬通過她兌的店,這不就行了麽?如果呂哥打破沙鍋問到底,她就說是宋良兌的。
而且這樣做還有一樣好處,就是她也可以假别人之手,來處理小敏和小秀甚至是姐的去留問題了。她們的素質實在是不高啊,她可不願背上這個沉重的大包袱……
她咬了咬牙關,終于最後拿定了主意。哼,多大的事兒啊!于是便抓起了話機。準備給宋良打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