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林洋非常坦誠的繼續說道：咱們商店到底能值多少　錢，我和老汪心裏都有數。但是我們這邊急需的是五十來萬，所以我們就最希望能兌個五十來萬。但我們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所以要靈活掌握。如果碰到有誠心的但卻嫌貴的，那就再往下降一降。”

周歆紅不由湊近話機，小心翼翼的問道：“呂哥，最低能降到多少？”

呂林洋沉了一下，道：“可以降到四十萬，實在不行，那就三十五萬或三十萬吧。”

“哎呀我的媽呀，三十萬可不行啊！”汪芬忽然哭唧唧的插進話來。“要是三十萬的話，咱可得賠了個底朝天。賠了個底朝天啊。”

“嗐，我是說到了實在不行的時候才三十萬的。”呂林洋解釋加安慰。

“實在不行的時候，也不能三十萬啊。”汪芬抱怨道。“你知道咱們那些貨，零售價都是多少錢？按那個算的話，四十萬也不止啊。你卻隻要三十萬，白給得了，白給得了。”

“現在哪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啊。”呂林洋苦口婆心。“咱這不是急等着用錢麽。錢花光了還可以再掙，可是人的命呢，你真是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

“那……那三十萬就三十萬吧。”汪芬讓步了。又祈求道：“但這是最低價了，不能再低了，不能再低了。”

周歆紅暗忖，三十萬還真就是個适合的價。但她不能這麽說，說出來人家能高興麽？所以，隻管按人家的意思去辦就是。

“這個底線你掌握着就行了。輕易不要外露。”呂林洋一再的叮囑道。

“放心吧呂哥，放心吧。”

呂林洋的聲音忽然又擡高不少。“你們誰還有什麽疑問沒有？都說說吧。”

“這麽說，我們馬上就要失業了？”呂桂芹細聲細氣的沖着話機問道，語氣中透出一種凄涼。

小敏小秀都擡起頭來，充滿期待的望向話機，因爲這也是其她倆最關心的事情啊。

“唉，沒辦法啊。”呂林洋歎了口氣。“我們也不願意這樣啊。”

呂桂芹撇了撇嘴，沒有再吭聲。

汪芬補充道：“如果将來還有重打鼓另開張的機會的話，那時一定還要招人的，我們就還招你們。不用自家人用誰啊？用誰啊？”

呂林洋幹咳了一聲。

汪芬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便又補充道：“小周你别多心啊，我說的自家人也包括你，我早就把你當成自家人看待了。早就這樣看待了。”

周歆紅微微一笑，道：“謝謝嫂子了，謝謝了。”

“唉，小周啊，”汪芬又道，“以前你一再跟我說，上貨不要貪便宜，要注重質量。可我就是沒有真正的聽進去，不然，我也不會上了那麽多的韓版的bb霜，也不會自己也用起來沒個夠了。不然……唉，不說了，說出來都是眼淚，都是眼淚啊。”

周歆紅一時被說得感動了起來。她環視了一下蔫頭耷腦的站在周圍的商店裏的員工們，心想，等到商店兌出去以後，她們，還有呂哥和嫂子，豈不都要回家去喝西北風了麽？這怎麽行呢？那麽……

忽然，她的腦際又冒出一念：是否能用貨款給解決嫂子的住院問題？如果能的話，這個商店豈不就保住了？大家不也就失業不了了麽？

但是，隻聽說過投保治病，從沒聽說過貨款治病的……這事兒應該向宋良讨教讨教。隻要宋良說行，那就請托宋良幫着貸下款來，如果說不行，那時再考慮自己兌店的事吧。

于是，電話會議一結束，周歆紅就給宋良打去了電話。講了她要爲嫂子貨款看病的事。并講了許多這樣做的理由和重大意義。

宋良笑了，說你的想法真就不錯，但是卻是行不通的。如果是爲了做生意，可以從銀行貸款。而且還得有人做擔保。做生意是有賠有賺，但畢竟賺的可能性要大吧？所以才有人願意給你做擔保，銀行也願意放貸給你。

可是看病呢——誰都知道，基本上就是個隻賠不賺的勾當，誰敢給你做擔保啊？誰又敢給你放貸啊？誰放誰就百分之百犯錯誤。

周歆紅連忙道：“知道了。知道了。麻煩你了。”

挂斷之後，周歆紅便找出紙和墨來，轉眼間就揮毫寫下了“吉兌”兩個工整端莊的大字，然後就貼到窗玻璃上了。

一邊忙着，一邊又對自己說道：沒害怕，這并不影響你想兌的事。隻要你決定兌了，這個商店就交不到别人手裏。因爲你是近水樓台麽！條件得天獨厚啊。

而且，你把店兌下來後，也可以繼續留用這些即将失業的人們的麽。不過，這些人的素質也太不盡人意了。以後你的貨都應該是精品，你所用的人也都應該是棒棒的才是。甯缺勿濫！

嗐，先不想這些了，等真的要兌的時候，一切就再說吧。

“吉兌”貼出去不久，就有些鄰居紛紛進到店裏來了，他們奇怪開得好好的一個店，爲什麽突然間就要往外兌了呢？這其中發生了什麽？

待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後，就又都在價格上糾纏起來。一聽說得五十萬，有的搖頭，有的哂笑，有的什麽話也沒說，掉頭就走了。

臨下班時，小敏建議道：“周姐，明天再有人來問，咱們還得要價五十萬，扛幾天再說麽。”

呂桂芹細聲細氣的反駁道：“别扛了。北京那邊急等着錢用呢。我看就四十萬吧。這如果能出手就不錯了。知道麽。”

周歆紅道：“聽姐的，明天就四十萬了。現在咱們就統一一下口徑，别再彼此說矛盾了！”

下班以後，周歆紅沒等到家，就在半路上把白天時呂哥給商店人開電話會議的事講了出來。末了還端出了她想兌下來的打算。

田優眉毛一揚，表示完全贊同。但是在價格上卻與周歆紅産生了分歧：

“既然最低價是三十萬，那咱們就給三十萬吧。本錢少，咱們将來的壓力也小啊。”

“可是我總覺得是在沾呂哥和嫂子的便宜，有趁人之危之嫌。這是我最不願做的事情。”

“哦……其實我也不願做這樣的事情。那就三十五萬吧。”

“還是覺得少了些。”

“還少？難道你還想給他們四十萬、五十萬？笑話！”

“不是笑話。我還真就有這樣的想法。”周歆紅望着前方，呐呐的說。

“什麽？你……”

田優想說你瘋了？馬上又覺得，她隻不過是在自言自語，并非那樣的堅決，而且也隻是有個初步的想法而已。這跟最後的決定是兩碼事兒啊。所以，還不到瘋了的程度。于是就閉了嘴。

周歆紅一時也不再吭聲，繼續望着前面，在沉思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