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紅躺在呂桂芹家小屋的床上,魂兒卻仍在田優的身上萦繞。田優這會兒是不是已經蹓跶完回去了?回去後看到屋子裏一下子少了那麽多的東西,特别是少了一個她,心裏是不是很悲切很凄涼啊?
當她意識到悲涼是一定的了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些許的歉疚生出來了。繼而又開始痛恨自己的殘忍了。因爲他的悲涼都是拜她所賜啊。
她想應該阻止他的悲涼的繼續下去了,否則她必将随同不安下去的。所以,她應該回去一趟再好好的解釋解釋她的出走,不讓他有其它的想法才是。
直感告訴她,失去了女兒,她會痛不欲生的。但是,失去了田優,她會更加的痛不欲生。
失去了女兒,等有一天,她咬咬牙,跑到富祉去,女兒不就又出現在她的面前了麽?可是若失去了田優呢?恐怕有一天她再去找田優的話,田優也不會再理她了吧?那可就永遠的失去他了。
不,不能這樣,絕不能這樣!周歆紅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事不宜遲,應該馬上就回去,馬上就見到田優。
這時,她就知道了,原來她是離不開田優的。田優就是她生命的全部,田優就是她幸福的所在,田優的那裏才是她的真正的家。她的五腑六髒還有靈魂,全系在田優一個人身上了啊……
盡管現在不便馬上再搬回去,但是起碼她得馬上把她還要搬回來的決定告訴他吧?先讓他吃一顆定心丸再說。
拿定主意後,周歆紅到衛生間洗了臉。簡單地描畫一番後,穿上那件淡粉色高領羊毛衫,披上那件深紫色風衣。用手巾擦了擦臉,然後到大屋跟姐說道:“姐,我要去田優那裏一趟。”
呂桂芹愕然:“什麽?你說什麽?”
周歆紅沒再吭聲的走向了門口,換了鞋後,便推門而出。
卻說田優因回避之故走在大街上。順路看到辛苦了一天的人們,紛紛的開始了業餘生活,或麻将、弈棋、談天、彈唱或外出散步的,顯得都很是輕松愉快。不覺的就把他滿心的郁悶和傷感襯托得愈加嚴重了。
他和她也曾手拉着手的在外面散步,談笑風生來着,那是何等的愉快,何等的幸福啊。可如今,就隻剩他一個人在這路上尋找愛情的腳蹤了。這又是何等的孤單何等的寂寞啊。
這天上的月亮,爲什麽會有圓有缺呢?這人生爲什麽會有相聚還要有離别呢?沒有難道就不行麽?
他忽然想學電視劇裏那些主角的樣子,在這發愁的時候也大口大口的吸吸煙了。他想,也許那麽一抽,就把滿心的愁緒都給抽光了吧?于是他就非常非常的想。于是就順路進了一家超市買了一盒煙。
回到家裏,田優立刻就被屋内滿滿的凄涼給包圍了給浸透了。他滿腹的悲切,泫然欲滴。他開始抽煙了。誰知這第一口吸進去了,就嗆得他大聲咳嗽起來。
他氣惱的把煙卷扔掉了。咳嗽也很快止住了。但是他心裏的思緒卻翻騰得愈烈了,範圍也更廣了。
他覺得他是一個很不幸的人。才出生就趕上了個******;剛上學就又趕上了文化大革命;剛走出了校門呢,又得上山下鄉去幹什麽革命了。
他從小缺鈣,長大缺愛。如今,好不容易尋到了一個愛,以爲是天長地久呢,誰知卻是個曾幾何時。他。他,他,他的命好苦啊。
他悲涼的目光無意識間落到了桌子上的彩電上,不知爲什麽,他的心裏頓感一份溫暖。同時又引起他的思緒的好一番的翻滾。
周歆紅說這彩電是汪芬送給他的。不管這話是不是真的,反正他是從中受益了。而且是受益匪淺。眼下見到它,竟感受到了一份的溫暖,悲涼的心情頓時緩解了不少。
唉,想起來,也真有點對不住人家汪芬啊。相當年人家一直追他,追得那麽苦,那麽執着,可是他呢,卻總是拒人家千裏之外。自己做的是不是有些過了……
正想着,忽然,一陣嘭嘭嘭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路。是誰呢?難道是周歆紅?對,應該是她。她不可能這麽快就忘了他的。心頭不禁又是一陣子的溫暖。
忽然,他又否定了這個認定。周歆紅的手裏是有這邊的門鑰匙的,直接開就是了,還用得着敲門麽?。那麽能是誰呢?
想着,已到了門前。把門一開,不由愣住了。竟然是汪芬,還是一臉的淚痕。她這是怎麽了?
原來,汪芬這是剛剛在家裏跟呂林洋惡吵了一通後,才跑到這兒來的。
周歆紅要從田優家裏往外搬的事,在商店裏不迳而走,到現在已經鬧得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其中就包括呂林洋。
呂林洋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這天傍晚回到家裏,便鄭重其事的跟汪芬商量道:“咱們是不是應該全力以赴地幫助一下小周啊?讓她能繼續住在田優那裏,這是最好的結果。”
“那你說怎麽個幫法?”汪芬問道。“你說吧。”
呂林洋沉吟着道:“咱們出錢,讓她和田優一起回一趟川慶一趟,讓她給她爸媽扔下三萬五萬的,然後再把女兒接過來。這就行了呗。”
“哎呀媽呀,三萬五萬的啊?開玩笑呢吧?開玩笑呢吧?!”汪芬驚咋咋起來。
“關鍵是少了不解決問題啊。”
“是不解決問題。但是多了咱也拿不起啊!”汪芬擺出了客觀理由。“咱的錢都壓在貨上呢,這你又不是不知道 ,能拿出那三萬五萬的麽?能麽?”
不待呂林洋回答,又道:“還有就是,萬一周歆紅回到了川慶,再不回來了,那咱不是偷雞不着反蝕一把米麽?”
其實她更怕的是周歆紅領着女兒又回了丹河。因爲那就意味着周歆紅不會再離開田優了,而她汪芬也就沒有了機會。隻是她不能說出來這一點來罷了。
“回來還是不回來,咱都由她了。無論如何,咱現在都要幫助一下她。”呂林洋說得很堅決,不容置疑的樣子。
汪芬忽然歪着頭,斜視起呂林洋來:“你是不是覺得這正是一個好好表現表現的機會啊?現在不抓住,就該錯過了啊,是吧?是吧?!”
呂林洋聽出了汪芬的弦外之音,不覺大怒,一巴掌扇過去,隻聽“啪”的一聲,汪芬的一邊臉上就烙下了一記五指印痕。
啊——你敢打我、你敢打我!
汪芬一邊吼着,一邊就發瘋一般的猛撲上去。
呂林洋其實早就想打汪芬這一耳光了。她一次次的爲他和小周設局,一次次的就都氣得他發昏。每次發昏他都想動手教訓她一頓。但是都被理智給阻擋住了。
而這回不知怎麽搞的,卻是被氣得失去了理智。直到打完一耳光後,理智才恢複過來,這才知道自己闖了禍。
想賠理道歉,可眼下并不是時候,想跑出家門避避,也已經不跟趟了。于是就随便抓過一件衣服蒙在了頭上,以此來抵禦汪芬尖厲的手指甲。
汪芬連哭帶罵的狂抓了呂林洋一陣子之後,甩出一句“不過了、不過了……”然後就摔門跑出家。
汪芬本想在街上胡亂走一氣,然後再找家小旅店住下來的。可是走着走着,忽然發現,竟然鬼使神差的來到了東小二道街,南小五星路上了。
于是她就想到了田優。繼而又估摸出來,周歆紅已經搬完了家,現在應該隻有田優一個人在家了。于是就望那幢三層的紅磚老樓奔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