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紅糾結了一宿。第二天在商店裏,她繼續糾結着。由于糾結得厲害,她甚至都忘記了應該跟汪芬緻氣的事兒了。
不過汪芬也沒有在商店出現。往常她都來得很早的,今天這是怎麽了?是不好意思了吧?不,不會的。她整過好幾把景了,把把都穿了幫,也都沒見她有什麽不好意思的。可能是……
周歆紅突然心裏一緊,因爲她意識到汪芬極有可能是留宿在田優那裏了。也正因如此,今天才沒有起大早來商店的。新婚燕爾的哪有不貪戀床榻的?
正醋浪翻騰之際,突然門一響,擡頭一看,竟是呂哥進來了。她不禁犯疑:呂哥怎麽來了?這也不是他該來的時候啊。而且還有着黑眼圈,眼睛裏還充斥着焦急、不安和憂郁。
周歆紅管不了太多了,趕忙照例的做出笑臉來,禮貌的打招呼道:“呂哥來了?”
呂林洋點點頭,然後問道:“你嫂子來了沒有?”
周歆紅的神情忽的又黯然下來。因爲通過第六感她已經 知道了,汪芬這是徹夜未歸啊。這意味着什麽?呂哥可能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啊。
她覺得應該把她知道的都講出來,也好給呂哥提供一個有關汪芬下落的考慮線索啊。可是話到嘴邊卻忽覺不妥,于是就又打住了。
由于意識到汪芬可能在田優那裏過了夜,周歆紅就更加的生田優的氣了。同時,也愈發的想知道小芳到底被沒被領走了?。
要是知道常傑住在哪裏就好了,她就去找他再詳細的問問她爸在電話裏找她的時候,到底都是怎麽說的?隻可惜……
正在可惜呢,商店的門忽的又是一響,周歆紅以爲是汪芬來了呢,趕忙擡起眼睛來,不料進來的卻是一個小個子的男子。臉色蠟黃,頭發蓬亂、一件西服皺皺巴巴,一雙皮革癟癟塌塌,一副十足的落魄相……
周歆紅忽然眼睛一亮:咦,這不是常傑麽?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啊!
常傑将搜尋的目光緩緩的移到周歆紅這邊來了。那是兩隻疲憊不堪又焦急無助的眼睛。突然,那雙眼睛刷的亮了起來,仿佛瀕臨渴死的人忽然見到了一汪甘泉,接着就搶步過來。
“啊,周歆紅——是周歆紅吧?是吧?!終于找到你了啊!!”
周歆紅望着面前這張仿佛從天上掉下來的熟悉的面孔,頓生十二萬分的奇怪:“咦,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呢?”。
“我、我是一家一家的翻來的。”常傑苦笑道。
“啊?真的麽?”周歆紅簡直不敢相信。
“當然真的了。”常傑言之鑿鑿。“一大早我從火車站那裏開始,見着挂有洗化用品牌子的,就進去看看有沒有你,就一直看到這裏來了。”
“哎呀,你……”周歆紅被震撼了。但卻仍然奇怪不已。“可你怎麽知道我幹這一行呢——哦,知道了,你一定是從當時的那個大兜子上的幾個字上得到的線索吧?”
“你真聰明,就是這樣的。”常傑大加稱贊。“多虧那幾個字的提示,不然、不然……”
“找我什麽事?說吧?”周歆紅很有些客氣。因爲一會兒後,她還有要事找他問呢。
常傑歎了口氣,轉而嗫嚅道:“就是想管你借、借點錢。我現在已經是身無分文了。求求你了,借我點錢吧。”
周歆紅不由沉吟起來。
爲了打動周歆紅的心,常傑趕忙傾倒起他的苦情。
原來常傑這次從紅鷹嶺跑來丹河,其實還是來找車富貴的。車富貴以前每次到紅鷹嶺,他都給予了熱情招待。他總覺得他跟車富貴間還有着一份的哥們感情。
他想,上次車富貴張羅開按摩房沒開起來,那是有特殊情況。這次人家也許又有新路子了呢。如果真這樣,他不就來對了麽?
他想最好先跟車富貴聯系一下,可是往丹河的車記糧行打過幾次電話,都是“此号爲空号”。他覺得一定是車富貴又換電話了吧?于是他就親自跑來了。誰知一登門才知道,該糧行已經不存在了。
找不到車哥,他往下的日子怎麽過呢?他兜裏也就剩一百多塊錢了,一旦坐吃山空了,他豈不就得去蹲票房子和撿折摞了?被逼無奈,他隻好自己另外找起工作來了。
他從街上的小野廣告上得知某煤場招裝卸工。實行計件工資。一天一結。他覺得這樣挺好,于是,他就奔去應聘了。可是人家出的條件是:首先要交一百塊的押金,另外,若半途退出,不但不發工錢,押金也不退還。他一咬牙,就把押金交了。
誰知那裝卸煤炭的活兒簡直是髒死人了,幹不一會兒,就弄得全身裏外全黑了,連吐口痰都是黑的。另外,那個活也累死人了,那大闆鍬要不停的掄才行啊。可是他連肚子還沒吃飽呢。活兒髒和累的程度,都大大超乎了想象。
這樣不到半天,他就受不了了,索性扔下鐵鍬就走人了。一百塊的押金呢,自然也全扔進去了。
媽的,出大力出了半天,不但沒掙到一分錢,還給人家倒貼了一百塊,這理兒上哪兒講去啊?
這時,他徹底的窮光蛋了。連回紅鷹嶺的盤纏也沒有了,擺在眼前的路隻能去借了。可是偌大個丹河市,除了車富貴外,他還認識誰呢?誰又能借錢給他呢?
仲秋節的那天晚上他去逛燈市,就是希圖能遇到個熟人什麽的,比如車富貴了,或者是某個曾在紅鷹嶺幹過的知青了等等。那時不就有人可借錢了麽?
萬萬沒想到,他設想中的人一個沒碰上,卻碰到了個周歆紅。原來她還在這丹河呢?原來她現在過得還不錯呢,還有閑心逛燈市呢,而且還有男友陪伴着。
隻是當時的那種情況下,他竟然忘記了借錢的事,過後想起來了,周歆紅已經不見了。
盡管如此,他還是打定了主意要管周歆紅借錢。因爲眼下他隻有這條路了。還因爲周歆紅是個心地善良,決不會眼見他落難而不管的。
隻是她現在在哪裏打工呢?又該到哪裏找她呢?認真的想了想,忽然想到田優手裏的那隻大帆布兜子上了。那兜面上不是有“洗化用品”幾個字麽?那極有可能就是周歆紅所從事的工作呢。
當然不是的可能也很大。但也沒别的招了,就把它當成是去找找吧。這總比一點線索也沒有強吧?找到了更好,找不到呢,也死了這條心了。
賣化妝品的店雖然多如選牛毛,找起一個人來如大海撈針,爲了不至于挂一漏萬,他就來了個地毯式的搜索。就一家一家的搜下來了。
周歆紅得知了常傑的這一番非同一般的經曆後,似乎被什麽感動了,也生出了一片恻隐之心。她很想把車富貴的有關信息全部告訴給他,就讓他去車富貴幫忙吧。
又一轉念,如果讓他倆個湊到了一起,以後說不準又會打她的什麽壞主意了。還是不告訴爲好。就由她接濟一下他吧。什麽借不借的,那就是一個借口。他如此的落魄,幾年内都無法翻身,讓他拿啥還呢?
可旋即又想到了他對她曾經的傷害,于是,埋藏心底的那股子氣恨就又泛上來了。恻隐和氣恨交織在一起,這讓她的心裏很是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