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田優睜開兩眼後,沒有象以往那樣聽到周歆紅已經起了床,正在收拾着準備着去商店的聲響。而是一片的沉寂。他就有些納悶,今早她怎麽賴床了?
正詫異間,隻覺得背後有翻轉過身子來的窸窣聲。原來她還沒起床呢。接着就有股子熱氣直撲脊背,仿佛是一面燒紅的鐵闆正烤了過來。
他不由大吃一驚,她這是在發燒吧?趕緊也翻轉過身去,朦胧中,就看到了一張煞白煞白的臉,還有一雙空洞的遊離的目光。伸手過去摸了摸她的額頭,果然滾燙滾燙的,心裏突的一跳:“啊?你發燒了?!”
昨晚,他就非常的擔心她會感冒,果然感冒上了。唉,真沒辦法啊。
“老公,有沒有撲熱息痛?找兩片給我。”周歆紅少氣無力的說道。
“沒有,我從來沒吃過那玩藝。”田優不無遺憾的回道。“等一會兒我起來出去給你買吧。”
“現在人家能開門麽?”周歆紅道。“等吃完早飯後你再出去買吧。買到後,就直接送到商店去吧。”
“什麽,你還要上班啊?!”田優又驚又怨。“你都燒成這樣子了,歇一兩天不行麽?要不我給汪芬打電話替你請個假吧?”
“别别别。”周歆紅趕忙制止道。“要請我自己能請。”
說完便掙紮着坐起來,一邊穿衣,一邊又喃喃道:“隻要能去,我還是得去,反正在那也幹不了幾天了。就站好最後一班崗吧。”
“你呀你呀。你要是得不着‘五一勞動獎’啊,那真是埋沒你了。”
田優送完周歆紅回來,就覺得腦袋有些昏沉,渾身發冷,還一個勁的打噴嚏。他一點食欲也沒有,也就沒有去弄飯,甚至連臉也沒洗一下,就躺到了炕上去。他準備躺一會兒,就出去買藥了。
誰知躺着躺着,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睡夢中突然想起來給周歆紅買藥的事還沒辦呢。于是就驚醒了過來。
他想起身。可是,隻覺得腦袋沉重的象灌滿了鉛。身子冷得好似在篩糠,鼻子裏一勁往外淌着清涕。軀幹和四肢,都已經不聽他的指揮了。
卻說周歆紅一走進商店,汪芬便笑呵呵地迎過來,同時發出了邀請:“小周,晚上和田優一起到我家去過節吧,你呂哥已經在家準備……”
話說到這裏,她突然又嚷叫起來道:“哎呀呀,你怎麽象電烤爐一樣,這麽烤得慌啊?來,讓我摸摸頭。哎呀,好燙啊,好燙啊。”
“沒事。一會俺家田優就來給我送藥了。” 周歆紅輕描淡寫地說。心下卻又另外的想到了一件事上,不由就暗急起來:自己燒成這個樣子了,晚上還怎麽去田優父母那邊去呢?别再把二老也傳染上了啊。
“吃藥來得太慢了,還是點滴吧。”汪芬不容分說的就上來拽起了周歆紅。“走,去醫院點滴去吧,點滴來得快,走,現在就去。現在就去。”
“好,走吧。”周歆紅這回出奇的痛快。
在市立第二醫院的内科處置室裏挂上瓶後,汪芬就變得有些侷促不安了,問護士道:“這一大瓶子得點到啥時候啊?”
護士不緊不慢地回道:“起碼也得兩三個小時吧。”
“啊?”汪芬吃一驚。然後就不停地搓起手來。
護士很專業的補充一句道:“太快了,心髒會受不了的。”然後轉身走去了。
周歆紅看出了汪芬的心思,便主動的說道:“嫂子,我自己在這行,你趕緊回去吧,商店裏還有的是事等着你呢。”
“不行,我必須得在這,必須得在這!”汪芬言不由衷的連聲道。
“嫂子,我不用你陪。真的不用。”周歆紅加大了誠懇的力度:“要不,你就給田優打個電話,就讓他來吧。”
汪芬怔了一下,遲疑道,“那能行麽?能行麽?”
“行的,你就給他打吧。”周歆紅成竹在胸。
“好吧,我這就打,這就打。”汪芬遂在“大哥大”的鍵盤上按下了一組号碼。可是電話通了半天,也沒人接聽。重撥了一次,仍然沒人接聽。這個田優,哪去了呢?
周歆紅想起的道:“一定是去給我買撲熱息痛了。”
汪芬哦了一下。這時,大哥大忽然響了起來。趕忙接聽。卻是小敏打來的。
接聽了一會兒後,汪芬将目光移向周歆紅,略顯遲疑的,然後又回道;“恐怕不行吧。小周正在打點滴呢。”
周歆紅馬上接話道:“是不是問價的事啊?”
汪芬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嗯,小敏是想問問雅黛花寶粉批價是多少?還有珍珠王的批價是多少?”
周歆紅略一思索,便分别報出了價來。”
汪芬趕忙把“大哥大”遞到周歆紅的手裏,道:“你告訴小敏吧。”
周歆紅告訴完後,汪芬又吩咐道:“手機你先拿着吧,不定啥時候,小敏還會來電話的問價的。我得趕緊回去看看了,趕緊回去看看了。”
周歆紅欣慰的點了一下頭:“好吧。”
汪芬出了醫院,沒有奔往商店,卻奔北小五星路而來了。剛才打了那麽長時間的電話,這個田優怎麽就是不接呢?這讓她很是牽挂。
她要到家看看田優是不是真的不在?在家的話,爲什麽不接電話?是不是趁着周歆紅有病不在家之機,發生了什麽情況啊?
到田優家門前了,她的心髒嘭嘭的跳的很響。她想萬一真的有情況的話,那麽她該怎麽辦?是撓那個女的一頓呢?還是……
還是撓吧。到時候就說是替小周撓的,這樣,既解了自己的恨,又讓小周領了情。一舉兩得。太好了,太好了。
于是,她開始敲門了,敲了半天沒見裏面的反應。加大力度又敲了半天,仍然不見反應。
她不甘心,又跑到前面去敲新開的南門,也沒見有反應。扒着窗戶往裏看,屋子裏空空的。知道屋裏一定是沒人的了。哦,原來是真的不在家啊?怪不得沒人接聽電話呢。
周歆紅這會兒在處置室裏一邊點着滴,一邊忙着接電話和撥電話。
電話來得很頻。幾乎每隔一小會兒就會來一個。都是先是小敏打來的,後來嫂子又打了進來。都是問她某個品種的批零價。她是逢問必答。
她時不時的還要再給田優重撥一次電話,看他是不是買藥回來了?卻是始終都無人接聽。這讓她很不安。他怎麽了?買個藥和送個藥,用得着這麽費時費力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呢?
她忽然意識到了一種可能,該不是她把他也傳染上了感冒啊?他已經虛弱得連電話也無法接聽了?想到這一層上,她除了不安之外,還很是自責起來。
看看還有小半瓶藥液呢,她便毅然決然地關了輸液管,把針頭從手背上拔下來,用藥棉裹住,用塑料袋把吊瓶、膠管及針頭裝了,然後拎起來就走。她要回家一看究竟了。
如果他真的病倒了,就拽他也來醫院打點滴吧。打點滴是花錢多些,可是好的也快啊。實在不行,就用她手裏的這藥,就地給他點上吧。以前弟弟常打點滴,她都熟悉怎麽打了。
周歆紅剛剛走出了醫院大門,迎面就看到有一男子正在蹒跚着上着門前的石階。衣服上有塵漬,臉上還有傷。她初以爲這是個前來看外傷的患者呢,趕忙讓路,可突然間又吃驚的發現,這竟然是田優。
她不由驚疑萬分:“田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