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優回到家裏後,便從櫃裏找出了那台舊式的單卡收錄音機。去年樓上一個鄰居搬家時,扔出來許多的破爛,其中就有這台收錄機。他覺得有些可惜,就把它揀了回來。向人借了盤歌帶回來一試,還能放出聲來呢。說明它還是好端端的呢。
由于他本人沒有歌帶,這個錄放機暫時也用不上,于是就将它放到了箱子底。不想今天,它終于要派上用場了。看來這世界上沒有破爛,有的都是放錯地方的寶貝。
他把收錄機擦拭得幹幹淨淨的,之後,就把它放到了窗台上,與座機相鄰。然後,就開始播放劉德華的《中國人》。他在屋子裏一邊來回的走動着,一邊跟唱:
五千年的風和雨啊藏了多少夢,
黃色的臉黑色的眼不變是笑容,
八千裏山川河嶽象是一首歌,
無論你來自何方将去向何處
一樣的淚一樣的痛,
曾經的苦難我們留在心中,
一樣的血一樣的種
未來還有夢我們一起開拓……
不知是這盤帶是跟周歆紅的那幾盤一起買回來的,或是這首歌曲的旋律和歌詞有動人情懷的獨到之處等等的緣故,總之田優跟唱的時候,腦際閃現的總是周歆紅的音容笑貌。直覺得這首歌跟周歆紅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
唱到歌曲的**,隻覺得他對她以及她對他的情感也達到了**。是那種已經做成了真正夫妻的情感。這是那種今生今世再也分不開的情感。
跟唱完一遍後,他深覺不舍,就又重新跟唱了一遍。跟唱得也愈加的動情。接下來,他又跟唱了第三遍,第四遍……隻覺得,越唱對周歆紅越動情,與她的情感愈深厚。同時,想爲周歆紅及她的家人做點啥的念頭也愈發的強烈了。
周歆紅自打西瓜地遭災以來就一直沒有跟家人聯系過,主因就是混得不好,不能給家人帶去什麽希望,所以就很不好意思跟他們聯系。就連這大過年的,不也沒有聯系麽?更甭說回川慶了。
他曾說她這是一種虛榮心的表現,虛榮心能害死人的。她笑笑,沒有辯駁。他還問過她,不好意思多少錢一斤?你有多少,都賣給我吧。她同樣是笑笑,仍然沒有辯駁。
他給她分析過,你的家人也許并不象你想象的那樣處境艱難呢,也許他們回到川慶後,境況很快就有了始料不及的轉機。你的弟弟不僅得以順利的去老郎中那裏看上了病,而且療效還相當的不錯。沒準現在都已經站起來了呢——這種可能不是沒有。世界上沒有做不到的事情,隻有想不到的事情。
你的家人也許正急于要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你呢?可是卻不知道你現在何處?到處打聽也打聽不到你的消息,他們現在最發愁的,反而是跟你聯系不上的事了。
她聽了,先是眼睛裏亮了亮,但很快的那亮光就又不見了。神情黯然的撅了撅嘴,輕聲的說道:“你說的那種始料不及的轉機,可能性很小很小。小到我根本就看不到它的存在。”
他就又鼓勵道,無論發生了什麽,你都應該勇敢地跟家人取得上聯系才是。不然總是這樣的牽挂着家人,家人也同樣這樣牽挂着你,特别是你的孩子,對你的牽挂就更不用說了。這不是雙方都在煎熬着麽?有必要麽?
突然間,他冒出一念,于是就又說道:“你不是不好意思聯系麽?那麽,我替你聯系吧?”
她同意了。并且還告訴給他她奶奶家的地址。他正爲終于爲她做了一件好事而高興的時候,她忽然又收回了她的同意。他一時無語了。
但是,想幫幫她及她的家人的願望卻仍然在他的心裏發酵。他已經不止一次的想過這個問題,都無果。但是他不甘心啊,就是一個不甘心啊。
也許是剛才那好一頓的唱歌,唱得思維活泛了,這會兒,忽然腦洞大開。他想,物質上幫不上她家人的什麽忙,那麽,就在精神上幫幫吧?
某位先哲曾說過,希望是憂愁的最佳音樂。人類最可寶貴的财富是希望。那麽,他就想法讓她的家人看到希望,不是也挺好的麽?精神的力量有時會轉化爲物質的力量的。不管他們現在處境好還是不好,精神的力量都是需要的。不多餘。
他很快就明确下來他下一步所要做的事情。于是,她開始從書櫃中有選擇的抽出一本本的書來,從中翻找于他有用的詞句。
不久以後,經過認真篩選後剩下的一些非常能激勵心志給人希望的詞句,就紛紛的從他的筆端流出:
貧賤雖苦,隻要善處自樂
富貴雖樂,若不善處更苦
古古今今多改變,
貧貧富富有循環
樂觀在最艱苦的時候才顯得寶貴……
看看桑蘭和張海迪
幾十年不變地笑對世界
想想大衛和葉喬波
多麽堅韌頑強的好品格
使人站立起來的不是雙腿
理想/意志/智慧和創造力
才是他們真正的脊梁……
這些詞句有的是寫給周歆紅的爸媽的,有的是寫給周歆紅的弟弟的。他覺得還應該再給周歆紅的女兒寫上幾句。又覺不妥。這樣會把周歆紅給暴露了的。周歆紅知道後要是不高興了該怎麽辦啊?
自然,他現在要做的這件事,也是不能跟周歆紅商量的,萬一她不同意怎麽辦?所以,他要做得巧妙,既起到了鼓勵的作用,又不能穿幫。
于是,他打消了念頭。而在落款處上,也沒有寫他的名字,寫的卻是:一個小知青呈上。
書櫃的上面正好有一個空白信封,就在上面寫下了周歆紅奶奶家的地址。而在信封的下面,他則隻寫了“内詳”二字。
田優覺得這事情他考慮得很周密,也做得很妥當。既讓周歆紅的家人們得到了一筆難以用金錢衡量的精神财富,又沒有暴露出來她和他的任何的蛛絲馬迹。真是兩全其美啊。真是一神來之筆。
但是,他沒有馬上就出門去投寄這封不同尋常的信。這是一件比較重大的事情,他還得穩定一下心緒,再好好的想一想才行。于是,他把信塞到了書櫃裏的兩本書的中間。由于信很薄,從外表上一點也顯露不出它的存在的迹象。
随後,田優又開始跟唱那首《中國人》一直跟唱到窗外的天色暗下來了,這才停唱,準備做晚飯了。
這時,窗台上的座機忽然響了起來,很是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