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歆紅坐在沙發裏聽田優唱《嘉陵江邊》,聽得十分的陶醉。讓她陶醉的不僅僅是這首歌優美的旋律,更是其中的“嘉陵江”三個字。
嘉陵江,嘉陵江,這是從她老家川慶的城邊流過的一條江,她的爸爸媽媽,她的祖祖輩輩,都是喝着這條江的水長大的啊。她小的時候,爸媽曾領着她回過一次川慶,她在這條江上乘過船。在她的記憶中,乃至在她的血液中,都留有這條江的痕迹。
嘉陵江,嘉陵江,這三個讓她倍感親切的字眼,眼下在她的大日子裏,從她最心儀的人兒的口中唱了出來,讓他情不自禁的對這個人兒也倍感親切了。她真想走過去,一頭撲進他的懷裏,跟他緊緊的擁抱在一起,讓彼此融化到一起。
隻是嘉陵江這三個字,很快的又讓她想起了她的家人們。他們現在怎麽樣了?她的弟弟接受到治療了麽?她的爸媽的臉上有了笑容了麽?她的女兒每天過得開不開心啊?想沒想她這個當媽媽的啊……
真想念他們啊!真想馬上就回到他們的身邊去,可是……轉而就又想到眼前的這個白馬王子的身上來。
她已經知道他是單身了,也感受出來他對她的情有獨鍾。隻是同時,她還感覺出來,他的條件并不是太好啊。
她也知道在婚姻問題上講條件,是很庸俗的一件事情。若放在以前,她是不屑一談的。可是現在,她情況不是特殊麽?爲了家人早日走出困境,她不能不講了。
想到這麽好的一個人,可能就因爲條件不好而讓她又不得不放棄,心裏邊就是了一陣子的郁悶。這個世界上,難道真的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麽?她不服這個勁兒,可是眼下的事實卻又讓她無可奈何。她的眼神悄悄的黯然了下來。
一曲《嘉陵江邊》曲終詞罷,周歆紅趕緊鼓起掌來,然後微笑的稱贊道;“你唱的真好聽,真好聽啊。再唱一首吧。”
“該你唱了,該你的了。”田優提示道。“咱們一人一首的輪着唱。”
“不,你先唱你的吧。”周歆紅說道。“我得先去廁所了。你先唱你的吧。回來我唱一首《遇到你是我的緣》”然後起身,輕盈的走到門口時,還回眸沖田優意味深長的一笑。
田優對周歆紅的這一笑并沒有深想,卻重新掉進了原有的愁窟裏。他想一會兒就去央求吧台一下,給他一個過後被錢的機會。怕隻怕人家不同意呢。更怕屆時人家會說出些難聽的話來,讓他下不來台……
正想着的時候,門開了,周歆紅又走了進來。田優随即起身,托辭道:“你唱吧,該我也去廁所了。”周歆紅笑吟吟的道:“去吧去吧。”田優便沉重的往外走去,每隻腳上仿佛都有一座山。
大廳裏似乎比剛進來時人更多了,這會兒連個空座都不見了。男女的喧笑聲,碰杯聲,以及啓酒瓶的哧哧聲都清晰的傳來,煙氣更大、煙味也更嗆人了……
田優轉頭又往吧台那裏望去,舉步欲往時,卻又生出一念,世界很小,丹河更小。這些人裏面也許會有熟人呢,如果碰上一個半個的,也許就解了他的圍了。于是他就湊到附近的沙發跟前去,極力的要在衆人面前亮亮相,以引出認識的人來。
可是就在這時,裏面忽然傳來兩個男子的争執聲。一個說“該我的了”,另一個也說“該我的了”。争執聲起初很小很小,但很快就很大很大了,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原來是兩個男人在争麥克風呢。小小的麥克風一時仿佛成了無主的寶貝,被雙方各自緊攥着一半,互不相讓、寸土必争。田優的計劃也被迫的中止,也開始關注起這場争執。
争執很快就升級到了對罵。祖宗八代都被掘出來了,慘不忍聽。很快的就又發生了肢體沖突。一方的同夥過來拉架,另一方的同夥呼拉一下也圍了上去。一場群毆随即發生了。
有兩個少女被這個場面吓着了,尖叫着從裏面跑了出來,幾步就竄到歌廳外面去了。
女吧台眼見她的茶杯、水果盤還有啤酒瓶子等等都滿空亂飛起來,落地迸碎,沙發也都歪的歪斜的斜,還有翻了個底朝天的。卻強忍着心疼,直着嗓子喊了一句:“别摔我的東西啊?你們要打出去打啊……”說完,自己竟先一步跑出門去。
田優忽然想到了周歆紅,可不能讓她再在這是非之地停留啊,得趕緊招呼她撤吧。一轉身,卻見周歆紅已經抱着衣服從單間跑出來了。反倒扯起他往外走去。一邊氣咻咻的說道:“我就感覺着要發生什麽事麽,真的就發生了。”
出了門後,田優停住了,返過身來,一邊換上了自已的外衣,一邊透過敞開的門繼續關注着裏面的惡鬥。雖然沒他的什麽事兒,卻緊緊揪着他的心啊。
這時,隻見有個人被打趴下了,可是一雙雙堅硬的皮鞋,仍然一個勁的照那個人的腦袋踢下去。那人兩手抱住頭,發出一聲聲的慘叫。
“别打了、别打了,快别打了……”有人開始求饒了,可是沒求出幾聲來,就又“哎呀媽呀”殺豬般的叫喚起來。這是遭到又一輪的痛打。
周歆紅緊緊攥住田優的一隻胳膊,田優則就勢攬住了她的腰。他要保護好她,這是他的責任,不能讓别人的血濺到她的身上來。于是,他主導着她離開了歌廳的門口。
走了一段路後,田優忽然想起還沒買單的事兒。不由一笑,嗐,老天真是照顧人啊。這一場惡鬥的發生,倒解了他的買單愁。于是便笑道:“嘿,還沒跟吧台結帳呢,隻能明天再來結了。總不能白唱人家的歌吧?”
“我已經結了。”周歆紅輕描淡寫的說道。
“啊——”田優一時目瞪口呆了。忽然又想起了在包間裏周歆紅曾有過的那個意味深長的一笑。
原來周歆紅是借上廁所的機會,順便就到吧台把帳結了。不說他曾救過她一命的事兒,單說在她的大日子裏,他能從天而降般的出現在她面前,陪着她來歌廳唱歌,她就已經很感激不盡了。尋麽由她來買單又有什麽不可的呢?
田優忽然底氣十足的嗔怪道:“你怎麽買單了?怎麽能讓你買單呢?”
“哪裏規定的我不能買單了?”周歆紅理直氣壯的反問道。轉而又口氣和緩的道:“其實誰埋單都不重要,關鍵是能玩得心情好,這就行了。”
“玩得好麽?”
“很好,很好的。”
周歆紅忽然停住了,轉頭瞅着四處,問道:“咱這是走哪兒來了?”
田優也轉頭瞅了一下四處,萬分的驚喜:“哦,竟然快到我家門口了。走,順便到寒舍坐坐,讓蓬壁生輝一下吧。”
周歆紅暗忖,我跟你的關系還沒到那一步吧?隻是這話不好說出來。又不便繼續沉默。于是就岔開了話題說道:“不知歌廳裏的架打得怎麽樣了……
“大不了人腦袋打出狗腦袋來。”
“你怎麽能這麽說呢?”周歆紅責備道。轉而又道,“要不,咱倆再回去看看啊?”
田優擔憂的道:“你沒見那些人都打紅眼了麽?去了,别再迸自己一身血。”
周歆紅想起了她弟弟當年被車撞了後,無人經過,更無人問津的狀況。不禁喃喃的道。“可是,萬一有被打壞了的,打人的又都跑沒影兒了,那被打的人可怎麽辦啊?”
田優打内心是不願再回去的,但聽周歆紅如此一說,于是就應道:“好吧,就回去看看吧。”